蓝贵人

    蓝玉苓生来俏丽冷艳,得别号蓝贵人。
    她以舞蹈老师从业,噘着小嘴,凤眼上挑,玉影飘飘,惊蜂乱蝶,惹得一帮阔少眼珠子左旋右转。任他人私下里不时评说,始终如风摆杨柳,浮光掠影,飘忽不定。
    前几天,新近一个拽着蓝贵人裙摆献笑的男人抖了一下身腰,她又白眼了。
    这日,蓝贵人忧郁地捧着一本大书一边咀嚼,一边叹息昨日池水破碎,心田凄凄荒芜,思默着如何转过空谷流岚,再寻一处高山云飞。忽然间,她的手机了起来,是金龟矿业集团的老板钱如明请她共进晚餐。她不啻兴味油然,却推脱说已与他人有约。因这位钱老板手握数十亿资财,却忒小气,绰号钱如命,与此人打交道断不可盲从。
    钱如明恃财自大,他说:“嘿嘿,蓝玉苓,还有谁的脸比大爷我的屁股大呀?你把那个臭蛋回掉,大爷到时候亲自接你。”
    蓝贵人故意犹豫着说:“那那我试试看。”
    钱如明说:“不用试,就这么定。”
    这晚,钱如明摆的是盛宴,请来高朋壮威,从晚上八点开始推杯轮盏,直到半夜客人们才在醉中陆续溜去,最后只剩下两个保镖守着他和蓝贵人。
    蓝贵人知道钱如明从不做蚀本买卖,投饵必有企及。她有心与其搅合,又不想让其轻易捞得稻草,就钻进厕所打了个搬援兵的电话。当她如影飘回餐桌时,钱如明已经打发走两个保镖,眯着醉眼直嚷要和她共度今宵。
    正当钱如明盼着小桃花开时,有两个女子如幽灵闪进了餐厅,硬要拖蓝贵人去打麻将。他恼恨,又无法阻拦。
    第二天,钱如明打电话责怪蓝贵人刁滑,说他得不到蓝贵人就不在世上活。蓝贵人戏说世上人多得堆不下,死掉个把龌龊的有利于保护环境。并挑逗说她想骚扰钱如明,却怕钱如明看不上眼。
    钱如明说他的魂早就被蓝贵人勾去,一直想寻找机会和蓝贵人亲热,无奈他的老婆看得太死。现在他离婚了,今后就把蓝贵人当床头提神的野花。
    蓝贵人斥责钱如明狂妄粗俗,有多远滚多远,赶快去找条野狗舔舔无耻的心。
    钱如明突然说他有急事要办,且不和蓝贵人磨叽,说完就关了电话。
    蓝贵人懊糟起来,怨骂死猪戳的钱如明假情假义,后悔自己没能圈住这头肥猪。
    令蓝贵人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钱如明如野鬼一般蹿到了她的家里。
    蓝贵人心中陡然暗喜,表面上却不把钱如明当回事,不给他让座,只叫保姆递给他一小瓶纯净水。
    钱如明说:“吔,喝什么水呀!我来请蓝贵人到我的会馆里去喝茶,还有咖啡、洋酒、茅台,你到了那里要喝什么就喝什么。走,快走,快走”
    蓝贵人说:“不去,我这阵子忙累了,想清闲一下。”
    “你这叫不会享受!”钱如明挺起肚子说“蓝玉苓,你想想,我的会馆哼,那是什么去处,你到了那里还会感到累吗?那可是让你消魂的地方!”
    “不去,说不去就不去!”蓝贵人坚决地说。
    “你犟脾气啊!”钱如明摊开双手,很自负地说“我请人从来没有说不去的,蓝贵人自然也不例外!”
    蓝贵人微笑着说:“我就是个例外,我这辈子享受得多了,少享受一次并不遗憾。”
    钱如明懵了,在心中暗骂:他妈的死巴子蓝玉苓,你算个鸟啊!让大爷用热脸擦你的冷屁股。但又不好公然撒泼,就和蓝贵人磨蹭起来。
    蓝贵人满面春色浮荡,开亮门灯,用双手把钱如明推到了门外。
    钱如明抱着蓝贵人不放,又怕被别人瞅见了掉价,只好无趣地松了手。
    蓝贵人故意大声喊:“钱老板,请上车——”
    钱如明只好悻悻地钻进了他的悍马吉普。
    蓝贵人看着钱如明的座驾没入了夜色,说:“肥猪,和我耍赖,还欠点火候!”
    过了半个时辰,钱如明给蓝贵人打来电话,他说:“死巴子蓝玉苓,你不理大爷,大爷不信邪,我们后会有期!”
    蓝贵人一阵笑语如夜莺鸣啭,她说:“也许,也许,大爷别上火,以防动了胎气,蓝贵人向大爷道晚安!”
    钱如明并非弱旅,他迅疾关了电话,心想死巴子蓝玉苓跟大爷我搭架子,撵着她屁股转也不济事,干脆把她冷冻起来,就当大爷是挂在茅房门口的粪瓢,等吃屎的来自取。
    蓝贵人见钱如明一连数日如月过雾水不留影踪,觉得自己是鹤望雀巢不能栖落。这日,蓝贵人得知钱如明有个新办的分公司要开业,如见乌云里钻出一颗流星,就让花店为她送去一只花篮,意在打探钱如明的阴晴。
    钱如明见了蓝贵人送的花篮,心中狂喜,觉得其人已经憋不寂寞,主动抛过一束罂粟示好,便在他新办的分公司开业后急不可耐地约见了蓝贵人。
    二人自此过往甚密,钱如明使尽抠门绝技一直白占蓝贵人的便宜。蓝贵人嫉恨如焚,暗骂死猪戳的钱如明攒钱买棺材,真是一头毫无人味的肥猪,殚心竭虑地要狠狠敲他一下解恨。
    这天,钱如明闲来无事,一个人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翻看手机里的蓝贵人照片,如品花香草色。蓝贵人冷丁打来了电话,他问蓝贵人:“心肝,又想大爷了吗?”
    “不,肥猪”
    “你喊我肥猪什么意思?”
    “你攥着大把的钱舍不得花就是肥猪。”
    “随你喊吧,你喊大爷什么,大爷都当是喊亲爱的!”
    “肥猪,从此往后不准再骚扰我。”
    “心肝,你想要大爷的命啊!”“对不起,本人管不了肥猪的死活!”
    “大爷喜欢上你啦!”
    “你喜欢鬼去吧!”
    “为什么?”
    “你小气。”
    “我小气?嘿,大爷钱多得用板车拉,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的板车。”
    “你要板车干什么?”
    “我要你一板车钱。”
    “嘿嘿”“舍不得呀?那就不要一板车,要十公斤吧!”
    “行行啊,明天你到大爷的会馆来,一定给你。”
    “不准偷着提前自杀啊!”第二天晚上,蓝贵人来到了钱如明的会馆。
    钱如明抱住蓝贵人就要亲,蓝贵人含笑推开了他,逼他先兑现诺言。
    钱如明只好给了蓝贵人一张银行卡,金额一百万元。
    两个月后的一天上午,钱如明又把蓝贵人招到了他的会馆,蓝贵人一进房间就噘起小嘴,骂道:“败兴的肥猪,让人忒败兴,我的破车子在路上坏了,我是打出租来的,染了一身说不出的怪气味!”
    钱如明赶快搂着蓝贵人说:“心肝,别生气,小事一桩,你买部车不就结啦!”
    “我买车?”蓝贵人用眼乜睨着钱如明,那神情像云雾飞卷,冷雨飘摇,把钱如明的神经扯得纵横交错,她说“蓝贵人嘛——哼,没那个习惯!”
    “那怎么办?”钱如明瞪着眼问蓝贵人。
    蓝贵人一脸不快,伸手在钱如明脸上不轻不重地挞了一巴掌,发牢骚说:“怎么办?鬼知道,我和肥猪在一起还不是白耗。肥猪,钱如命,我深知其人其人狗屎。”
    钱如明黯然缄默,双手抱着头躺进了沙发,酷似一摊狗屎。他在心里暗骂:死巴子蓝玉苓,你用两条大腿敲大爷的糖饼子呀!
    蓝贵人脸上雷声阵阵,把钱如明身子底下的靠枕拽出来甩到了地下,指着钱如明说:“看你,多可爱,就像一个缩头乌龟,像极了!”
    钱如明爬起来将蓝贵人拉进怀中,亲了一口,说:“心肝,你用我给你的银行卡买辆车嘛!”
    “那当然可以。”蓝贵人也亲了钱如明一口,撒着娇说“好心的肥猪,我闭着眼把积蓄花光了,下半辈子去跳长江呀!”
    钱如明眼皮耷拉下来,心想死巴子蓝玉苓,以为大爷好作贱,硬逼大爷砸钱。他抓起蓝贵人的手,张开大嘴轻轻咬了一口,叹着气说:“心肝,大爷给你买辆本田跑车!”
    “呜——”蓝贵人嫣然一笑,钱如明喜看牡丹绽开。蓝贵人说“既然哥大方,就上点档次嘛!买一辆奔驰跑车,最好是深蓝色的,蓝贵人——开蓝色的跑车,多爽!”
    钱如明闭上眼,装着打呼噜。
    蓝贵人嘣地站起身,说:“我走啦,去看一个病人,再不去那个人就成死人了!”
    钱如明再一次把蓝贵人拉进怀里,深吻了一下,说:“你看什么病人?明明是骂大爷我是死人。死巴子蓝玉苓,你别扭着小腰撒尿呛大爷,大爷给你买奔驰跑车,你就把大爷当肥猪宰吧!你哪里也不准去,陪大爷到烟水湖去消魂!”
    蓝贵人搂着钱如明的脖子问:“那买车的事怎么办?”
    “那种事算狗屁呀?”钱如明瞪着蓝贵人说“大爷打个电话,叫卖车的老板三天后开一辆车过来。心肝,你知道吗?地球就是围着大爷我转的,因为大爷我有的是钱!”
    蓝贵人嬉笑起来,说:“钱家大爷,你说打电话就快点打呀!”
    钱如明皱起眉头,给卖汽车的老板打了个电话,然后狠命地关上手机,把蓝贵人拖进了他的悍马,疯狂地向烟水湖疾驰而去。
    二人来到烟水湖畔的一个宾馆,钱如明把蓝贵人拽进房间就要亲热,蓝贵人温柔地搂着他说:“哥吔,别土呀!你除了和我纠缠就没别的活法了吗?我们先到豪华商店去,给你换换猪皮。看你,整天名牌西装不离身,好像是偷来的,出来休闲就要讲点风采嘛!”
    钱如明翻翻眼,觉得也是,就牵起蓝贵人的手亲亲热热地出了门。
    蓝贵人一进豪华商店就把钱如明撂到了墙拐上,穿畦越垅地为钱如明选购了夹克衫、运动衣、牛仔裤、旅游鞋、棒球帽、水晶眼镜等一大抱衣物。
    钱如明会过账,提着大包小包走出豪华商店后,又拉住蓝贵人说:“心肝,你也买点称心如意的衣服呀!”
    蓝贵人说她身上的衣服可以对付,不用买。
    钱如明瞪着眼说:“死巴子蓝玉苓,看不起大爷是吧?大爷高档跑车都给你买了,还在乎给你买狐狸皮。你当大爷真的钱如命呀?让大爷向你献个小殷勤,乐呵,乐呵!”
    蓝贵人如幽风翩然转身,随钱如明返回豪华商店买了两套衣服。钱如明说还不行,又为她买了一条白金手链。
    二人回到房间里,蓝贵人就叫钱如明试衣服,他每穿上一套衣服都要照照镜子,觉得自己如枯木泛青,一身鲜亮,足以和蓝贵人媲美。当他穿上最后一套衣服时,蓝贵人叫他穿着就别脱,并帮他戴上了帽子和眼镜。
    钱如明几乎看不出镜子里的人是谁,横瞅瞅,竖瞧瞧,觉得自己洒脱又文雅,惊叹道:“啊,大爷我原来如此超现代地风流呀!”
    蓝贵人叹了口气,说:“你呀你,外表变得像个人了,却还是满嘴粗话,骨子里还是个肥猪!”
    “大爷习惯啦!开口就图过瘾,你说我应该怎么说话?”钱如明咧着嘴问蓝贵人。
    蓝贵人用手指尖在钱如明的额上轻轻点了一下,说:“你改呀,人有钱在某种程度上就有了身份,要有教养,不能随嘴乱喷,要不别人看不起。”
    钱如明耸耸肩,说:“对,对!我也觉得说粗话不好。我本来是教书匠,说话也是文乎乎的,后来和有钱的哥们混多了,大家粗来粗去,就成了这种熊样。我前妻就是为这类鸟事弃我而去。”
    “你知道就好!”蓝贵人说:“哥呀,你就当你还是个教书匠,还和以前一样说话,不要开口就跟我叫唤大爷,就说哥,我也喊你哥。”
    钱如明顿时看到一片天蓝云白,遍地花开,兴奋地说:“行,我这就改口,哥没有与蓝贵人白打交道。你是我的心肝,我的肺,你是我亲爱的好妹妹!”
    这天晚上,钱如明和蓝贵人水乳交融,丝缕缠绵。
    钱如明在一番撒野之后,情肠翻转,不知怎么竟然流起泪来,他对蓝贵人说:“我机灵古怪的心肝呀,我今夜和你在一起就像当年和我前妻初恋时偷情,又浪漫,又幸福。我悟过来了,人发了财脾性不能乱,我要改邪归正。”
    蓝贵人也变得深沉起来,柔情地抚着钱如明说:“哥呀,显然你也明白,钱能把人忽悠得鬼迷心窍。挣钱靠运气,有钱是福气,看透钱的人才是君子。”
    钱如明仿佛听到窗外星星作响,他的灵魂跃上了昆仑的山巅,俯瞰江河行地,仰望日月经天。他一骨碌爬坐起来,看着蓝贵人说:“心肝,你肚子里有菩萨啊!说话像学者,你说得不错,钱确实不好对付,能把人的脑子搅成一锅粥,弄不好就让人找不到北。你继续说!”
    “你要想找到北就看点书。”蓝贵人也坐起来,觉得一摊污水终于分出了清浊,她说“哥呀,你本来是老师,应该喜欢看书呀!以后不要每天数过钱就寻欢作乐,要和肥猪做派说再见。”
    钱如明叭地在自己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说:“我很久不看书了,不知看什么好呀?”
    蓝贵人说商贸、经史、文学、科技、艺术等等,都可以看,涉猎越广越好。
    钱如明开始对蓝贵人刮目相看,搂住她喊了一阵心肝,说她对看书很内行,问她是不是经常看书。
    蓝贵人说她很喜欢看书,家里有不少书,都可以借给钱如明看。
    钱如明讪笑着吻了下蓝贵人,说蓝贵人是他的好心肝,过去他把蓝贵人看做飞花,只会翻云覆雨地撩拨男人,没想到蓝贵人还看书。
    蓝贵人也讪笑起来,说女人没有内涵男人看不上眼,能讨男人喜欢的女人必有长处。反过来,女人也是那样看待男人。并说和她好过的男人都把她当噱头,没把她当知己,所以他们终究走不上一条道。
    钱如明抓起头来,想了想说:“我我把你”蓝贵人诡秘地一笑,说钱如明把我她当玩物。
    钱如明吃惊地瞪大眼睛,看了看蓝贵人,说蓝贵人既然知道为什么还和他在一起。
    蓝贵人不假思索地说是钱如明赖着她,她只好陪钱如明做戏,但心里有数。
    “可怕,人真可怕,我们都可怕!”钱如明不觉黯然感慨起来。
    蓝贵人变得有些忧伤,说:“很好,很好,我们今夜都说了心里话,人能面对面地说心里话不容易呀!”
    钱如明紧紧地抱住蓝贵人,一个翻身把她压到了自己的身子底下。
    蓝贵人嬉笑着说:“吔,哥又成肥猪了”
    钱如明从烟雨湖回来后,经常让蓝贵人带书给他看,书看多了,他就像漂在浪上的水草抓到了一抔泥,变扎实起来,开始更芽换叶。
    这日,钱如明又和蓝贵人在一起,说他在想一个重要问题,打算做点慈善事业,好在社会上挣点面子,苦于一时想不出做什么好。
    蓝贵人说钱如明把自己的公司办好了就有面子,用不着费心思去挣面子。
    钱如明说他的公司办得很好,年年大把地赚钱。
    蓝贵人说钱如明的公司有许多事没办好,职工的各类保险不齐全,农村来的职工子女上学无着落,他应该把这些事办停当,不能为富不仁。
    钱如明说他公司里的职工待遇并不比别的公司差,职工子女上学不关他的事。
    蓝贵人说钱如明不要跟别人比落后,人发了财死后又不能把钱带走,应该多为职工办好事。
    钱如明想了很久,没有正面回答蓝贵人,心想蓝贵人是故意挑他的刺。
    蓝贵人不高兴起来,骂钱如明是没出息的肥猪。
    正当钱如明和蓝贵人拌嘴时,有几个工人来找他,要求为他们解决工伤待遇。
    钱如明一脸火气。
    蓝贵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工人们劝走。
    钱如明大呼倒霉。
    蓝贵人说钱如明倒霉怪自己,不讲良心。
    钱如明苦着脸想了很久,说他愿意听从蓝贵人的建议,争取把工人们的一切待遇都解决好,并要拿出一笔钱来办幼儿园和学校。
    蓝贵人看看钱如明,神情庄重地问:“你是想通了,还是赌气,要是赌气就立即拉倒!”
    钱如明说他绝不赌气,是被蓝贵人骂明白了,工人为他挣钱,他就应该给予工人应有的待遇。再说他本来是老师,对办学有兴趣。
    蓝贵人非常高兴,抱住钱如明啃萝卜般地吻了又吻。钱如明受宠若惊,因为这是蓝贵人第一次主动吻他。
    钱如明一边为职工解决有关待遇问题,一边筹办幼儿园和小学,职工们工作热情猛然提升。蓝贵人也参与了协助钱如明办学的工作。
    一年后,钱如明办的幼儿园和小学相继落成开学,全公司都高兴,钱如明和蓝贵人更高兴。
    时过不久,蓝贵人突然忧愁起来,她怀孕了。过去她遇到这种情况都是堕胎了事,这回却别有所想。腹中的小生命好像在提醒她不能再飘荡了,美好的青春总要开花结果,再聪明的人也不能玩世不恭。她一天天醒悟,想着自己已年近三十,应该把这个胎儿留下来。继而又想孩子出生后要有名正言顺的父亲,她不能对不起孩子。为了孩子,她必须和钱如明结婚。她想着自己和钱如明交往以来,彼此也渐渐产生了感情,钱如明骨子里不坏,可以把他当作归宿。
    这天,蓝贵人又和钱如明到了一起,便告诉钱如明她怀孕了。
    钱如明想也不想就说:“你堕胎。”
    蓝贵人潸然泪下,对钱如明说:“哥呀,小生命既然来了,我们就应该把他抚养成人!”
    钱如明根本听不进蓝贵人的话,并说孩子生下来算什么玩意,他愿补偿蓝贵人一百万元,坚决要她堕胎。
    蓝贵人抹着眼泪,怒骂钱如明是肥猪,说她不要钱如明的臭钱,只要孩子,并要和钱如明结婚。
    钱如明说他既不要孩子,也不想结婚。
    蓝贵人说钱如明不能真把她当玩物。
    钱如明问蓝贵人是诚心和他结婚,还是利用孩子占有他的更多钱财。
    蓝贵人大哭大嚷起来,骂钱如明是改不了的肥猪,除了钱财什么也不知道。一再发誓她绝不要钱财,说她对钱如明产生了感情,她只要孩子和孩子他爸。
    钱如明不觉冷静下来,觉得蓝贵人的话有些可信,也知道自己已离不开蓝贵人。如果他不和蓝贵人结婚,蓝贵人就会离他而去。于是,他对蓝贵人说:“心肝,你别哭呀,我们不是在商量吗?你让哥再想想。”
    蓝贵人觉得眼下只能如此,便站起身克制着说:“如明哥,我先回家,你想好了就对我说一声。”
    时间一晃过去了一个多月,钱如明想来想去,既怕失去蓝贵人,又下不了和她结婚的决心。
    蓝贵人的肚子日渐膨大,她等不及了,只好忍气吞声地去找钱如明,指望钱如明能给她一个较有人性的回答。
    不想钱如明见了蓝贵人就拉长了脸,一言不发。
    蓝贵人痛哭起来,仿佛地球就要崩塌。钱如明从未看到过蓝贵人如此软弱,如此动情。他一直以为蓝贵人是不锈钢做的雕塑,不怕风吹雨打,没想到眼前的蓝贵人也是水做的女人。他不禁为难起来,心里有所动摇,但故意目无表情地紧绷着脸,这是他在商海的大风大浪里练就的功夫,不知以此击败过多少对手。
    蓝贵人的眼泪像面条拖挂着,哀求说:“如明哥,你别犹疑呀!我是为孩子着想,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你也应该为他着想。我是真心和你结婚,你读了些书,就应该有所长进,不能忘了我们的情分。”
    钱如明闭上眼翘起二郎腿,说他想不了许多,但心疼蓝贵人,再多给蓝贵人二十万,催促蓝贵人快去做手术。
    蓝贵人哭着逃走了。
    钱如明一连数日如恶魔缠身,总是想着如何早点打发蓝贵人,如久拖不决,等蓝贵人把孩子生出来了,那将难办。过了两天,他主动把蓝贵人叫到了他的会馆里。
    蓝贵人见钱如明浅笑盈盈,以为钱如明要答应和她结婚,便心有春水溶溶。
    钱如明显得格外温和,说蓝贵人身怀有孕,他没时间照顾,深表歉疚。他亲切地朝蓝贵人递过一张转账支票,说:“这是两千万元,你拿着,到国外去生孩子,孩子出世后你们就在国外生活,我会常去看你们母子。”
    蓝贵人顿时崩溃,愤怒地将支票扯得粉碎,说她为了孩子和对钱如明的爱,除了和钱如明结婚就是去死。
    钱如明脸色变得像紫茄,缄默不语。
    蓝贵人抹着泪逃去。
    钱如明深深陷入了苦恼,大有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懊恼,在心里痛骂自己是贪色的肥猪,惹上了蓝贵人就像糖饴粘到了裤裆上,抠都抠不掉。但他对蓝贵人并不是毫无感情,觉得蓝贵人胜过他接触过的所有女人,也不像外界传说的那么玄乎。他和蓝贵人结婚并不失算,使他忧虑的是蓝贵人和他心性不同,恐怕彼此难以相守。
    这日,蓝贵人又来找钱如明,一见面什么话也不说,递给钱如明一份保证书,上面盖着司法公证的印戳。内容主要是:只要钱如明和她结婚,她则对钱如明没有任何要求,孩子可由她扶养。
    钱如明看着蓝贵人的保证书心头风狂雨骤,半是无奈,半是揪心,不觉流下泪来。
    坐在一旁的蓝贵人六神无主。
    钱如明问蓝贵人:“我们相差十几岁,我又是二婚,你想过吗?”
    “想过,我不在乎。”
    “我是否对你有感情,你想过吗?”
    “想过,你对我并非毫无感情。”
    钱如明轻轻撕掉了蓝贵人的保证书。
    蓝贵人目瞪口呆,在心里骂钱如明是挨千刀的肥猪。她正要发怒,钱如明走过来拥住她,长长叹了口气,说:“蓝玉苓呀,蓝玉苓,你为了爱竟然不顾一切,值得吗?”
    蓝贵人变成了木头,既不流泪,也不说话。
    钱如明拭去眼泪,吐了一口粗气,抚着蓝贵人的头说:“结婚!我铁着心跟你结婚!”
    蓝贵人大哭起来,哭得浑身颤抖,瘫到了地下,一羽飘荡的青叶,终究有了着落。
    钱如明把蓝贵人抱到沙发上,轻轻抚摸着她的手。
    过了许久,蓝贵人才平静下来,端坐着问:“如明哥,你是认真的吗?”
    钱如明爽快地回答他是认真的,并说他在两难中挣扎了很久,害怕蓝贵人形同流云朝夕不定,担心他自找狼狈。是一张薄薄的纸片,打开了他迷惘的世界。他面对蓝贵人的真诚,再也无话可说。也许他真是有福之人,既能有钱,又能抱得美人!”
    蓝贵人问钱如明为何要撕掉她的保证书。
    钱如明笑说蓝贵人貌似能看穿他,却看不清自己,说蓝贵人心有所想就不问死活,既然两个人要结婚就用不着写保证书,那是多么荒唐。
    蓝贵人紧紧抱住钱如明,从内心深处发出一声呼唤:“哥,我的好哥哥,肥猪!”
    第二天钱如明就和蓝贵人打了结婚证,他说一个月后举行婚礼,期间要抓紧买个好房子做新房。
    蓝贵人说不要买房子,她的房子又大又好,可以把她的房子当作新房。
    钱如明坚持一定要买房,而且要买花园别墅。
    蓝贵人说婚礼一定要简朴,请一些亲朋欢聚一下,宣布他们结为夫妇即可,不必多耗费精力。
    钱如明完全同意,但他提出一定要外出度蜜月,他累了,要趁结婚给自己放放假。
    蓝贵人和钱如明举行婚礼以后,就双双飞到了瑞士,住进了日内瓦湖畔的一家宾馆。
    钱如明对蓝贵人关爱有加,碍于蓝贵人有身孕,他们并没有疯玩,每天只在湖畔携手散步,最多坐坐游船,近看日内瓦湖的波光水影,远望阿尔卑斯山的秀色,彼此的感情越来越甜蜜。
    二人在山水之间悠闲了数日,钱如明说要提前回家,因为他放不下公司。蓝贵人戏说钱如明肥猪成性,钱如明说他既然办了公司就要担当责任。蓝贵人说她完全能理解,她嫁了肥猪就随猪,从今往后一切都听钱如明的。
    蓝贵人度蜜月归来不久,对钱如明说她要辞掉工作,今后一心相夫教子。
    钱如明赞成蓝贵人辞职,但不能只相夫教子,要在他的公司里任个副总经理,帮他管理学校以及劳资财务。
    蓝贵人说她本不想在钱如明的公司里抛头露面,既然钱如明需要她,她愿尽自己的微薄之力,便乐意地接受了钱如明对她的安排。
    有道是时节返青终有日,今昔相分只在分秒间。蓝贵人和如明携手钱转身,阳光轻软,花开幽静,二人欢愉入骨,共享长天一色。
    转眼蓝贵人产下一子,孩子的长相随了妈妈,神态酷似爸爸。钱如明视儿子如珍宝,指望他日后能子承父业。
    不料,这日钱如明前妻生的两个女儿来找他,说他们多了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家产应尽早明确关系。钱如明叫两个女儿放心,说他正在考虑这件事。
    过了一个多月,钱如明跟蓝贵人说他要分割家庭财产,以防子女们日后产生矛盾,蓝贵人表示同意。钱如明说整个家产分成三大份,他与蓝贵人各一份,三个孩子平摊一份。他的财产由女儿们继承,蓝贵人的财产由儿子继承。
    蓝贵人说她不能占有三分之一,她只能享有与钱如明结婚后的新增财产的一部分。并说钱如明和她名下的财产,日后由三个孩子共同继承。
    钱如明深知蓝贵人是诚心诚意,也就随了蓝贵人的心愿。
    家产分割之后,大事随之平定,钱如明却向蓝贵人提出了离婚。蓝贵人懵懂一震,不禁齿冷。她和钱如明婚后虽有颇多不协调,但未到不能共同生活的地步,不知因何陡起风波,不禁黯然神伤。
    钱如明说他和蓝贵人每天都在违心地苦捱,彼此都感到太累。现在一切都已理清,各人要抓紧跳出自己为自己挖的坑,该怎么活就怎么活。
    蓝贵人揉揉眼睛对钱如明说:“哥,生活是我们的真正老师,你也许已经看破尘缘,我绝不勉强你,近日我和孩子就搬出去。”
    钱如明体贴地说:“孩子还小,你们不要折腾,到时候我走,你这辈子最后听我一次话。”
    蓝贵人痛苦地流下泪来,她哽咽了。
    钱如明和蓝贵人办过离婚手续就回到了他的会馆。
    当晚,蓝贵人抱着孩子孤独地站在家门口,遥望远远的天空,幽暗的星光恍惚着,一个不挨一个,好像是众多的感触,却又那么虚无。河汉无舟,渐渐被云层遮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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