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瞎猜
2007年12月21日,因背部脓肿而入院手术治疗,时隔近三年的2010年9月29日,同一位置,又生脓疮,不得不又一次入院治疗。
这一次的脓疮复发,我有诸多猜测,猜测一:因近二年来三次的晨早空腹抽血血糖检验,结果都在6。1值以下,于是我就对降糖药进行减量,最后一次,也就是今年的8月1日,我有意停服降糖药一个月,9月4日,再去抽血检验,结果血糖是5。6,正常,我高兴,自认为胰脏分泌胰岛素已正常,无需再服降糖药。可是,到了9月底,原来背部脓肿手术创口引流带的那个点又爆出了脓液,这是不是与停服降糖药有关?
猜测二:三年前刑医生帮我做的那个手术,引流带是用手术手套剪来的,拆线出院那天是实习医生做,她会不会忘了拔出引流带而把引流带藏在我身体三年而诱发感染再生脓疮?因为照顾我的老王一直怀疑中,三年来,每逢帮我洗澡,当触摸到我背部引流带那微凸带黑永不消退的肉豆时就坚信那是未拔出的引流带。
猜测三:因高位截瘫,背部肩胛骨旁的肌肉已失去自主运动功能,三年前的背部脓肿,我猜测很大可能就是做被动运动锻炼时强行按压举抬手而日积月累拉伤肌肉后又适逢糖尿病而造成的,出院后,我对按压举抬手这个被动运动动作已告诫老王要尽量做得温和些,想不到不满三年还是在那位置生脓。
二、促成住院
9月中旬,背部已觉不适,洗澡时叫老王看背部,老王说背部皮肤正常,没问题,我于是怀疑身体其他部位有问题。
9月4日的抽血检验报告中有尿酸高,二氧化碳结合力低,我担心是否酸中毒?另检验报告中,谷丙转氨酶、甘油三酯、总胆固醇、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都高,身体会不会已发生了其他病变?我打电话给了成弟,让他转告做医生的弟妹,弟妹来电说,这些偏高的指标不算高,中国人口大约占三分之一的都有这种情况,她安慰我说不用担心,主要是平时要注意饮食控制,少吃肉类等酸性食物,多吃蔬菜水果等碱性食物,保持体内酸碱平衡就行,很多时候,用药只是解决短期行为,从长计议,还是要改变饮食习惯。她给我开了一个月的用于降尿酸的别嘌醇片和用于护肝的非诺贝特胶囊,她说,按指标分析,我可能同时患上脂肪肝。药是父亲给我从顺德带回的,中秋节前父亲又回了顺德。
反正有药吃着,管他身体不舒服,也分散了注意力,背部脓肿的部位,刚好就是心脏的背后,由于截瘫的痛觉迟钝,有时微痛放射到了胸腔造成呼吸稍微急促也以为这是自己长期瘫痪而成的,于是就不往脓疮方面想。
这个脓疮确实生得太深了,它骗过了老王的眼力,它的表皮并没有象浅表脓疮那样光滑,隆起也不明显,9月27日那天,老王推我去肉菜市场买菜回来,发现我穿着的短袖衫背后沾有血水,他还怀疑是猪肉档那些挂着的猪大肠滴水弹过来的,我也信以为真。28日那天中午,我完成绑着站下来轮椅,放低轮椅靠背躺着,12时开饭时老王把靠背扶起,发现我以前背部脓肿部位的衣服被粘液浸湿了一块,掀起一看,大惊,发现三年前手术引流带那个孔在爆开冒脓,女儿也过来看了,老王用手挤压脓肿部位,脓液不断冒出,女儿连忙撕来纸巾,脓疮隐埋得太深了,又不熟,是名副其实的暗疮,看来得要住院处理了。
我有我的苦闷,女儿催促我说快去医院治疗啦,我说,说去就去那么简单吗?家里有多少人可以帮忙?我四肢瘫痪,这背部脓疮治疗门诊解决不了问题,非得住院不可,生活不能自理的我需困着一个人在医院照顾,王伯是雇来的,你才不到16岁,须返校,又能帮得了什么?
过两天就是国庆节假期了,女儿打电话给了在云浮工作的二叔,他说国庆一、二号要值班,最快要2日晚才能回罗定,要不3号才去医院。28日那天的中午,我吃得特别慢,感觉胸腔不舒服,并伴随低烧,我想来想去,还是打电话给了我那77岁的在顺德陪伴我那肾衰竭需隔天去医院透析的母亲的父亲,我将我背部脓肿复发的事告诉了他,同时问他母亲的情况,他说母亲情况比较好,只是每星期二、四、六的透析是不能断的,这是她维持生命的唯一办法,透析后她行动如常,也走得很远的路而不会象半年前那样需坐在街边喘气了。我听后是有一丝安慰,我等不到3号二弟回来才住院了,提议父亲赶回帮我在国庆节前办理入院手续,父亲有他的难处,年迈又耳聋,兼糖尿病高血压,每天脱不了药,父亲在电话中隐露出了他担子重压下超负荷的吃力,他说,惨啰,都是重病号,分隔两边,顾得哪头?他没有表明要立即回来的意思。
我又打电话给了顺德三弟,他说刚从外地出差回来,还没到家,他知道我的情况后立即表示要住院,不能拖,说今天是28日了,明天29,十月一日国庆节可能医生要休息7天黄金周,那你的手术要拖到10月8日就麻烦了。三弟的态度明确,他会敦促父亲立即赶回罗定的,母亲那边,有他和清姐照顾,没事。父亲是我的财政大臣,又只有他不用上班,他心急的时候走起路来还象从前那样风风火火的,母亲说他这把年纪还很猛壮,坐车来回赶他没事的。经三弟的一番电话沟通,方案马上出来了,还是母亲打电话给我,说成弟已安排好了,你这样的情况,大家都急,必须马上住院治疗,父亲是明天早上7时的车,12时将会回到罗定,你明天上午要准备好去住院的东西,父亲回到,吃过午饭后马上入院,不能拖。母亲又说她那边叫我放心,她能自理的,她恨不得回来帮我煮饭,煲汤给我喝,我听后感动。
29日上午,我叫老王放多一点米连同我父亲的饭一起煮上,同时捡拾好我的衣物、尿袋、开塞露、大便洗澡用的轮椅等。中午12时开饭时父亲如期回到,饭后,父亲连忙去银行取钱,大约下午2时,我由老王推着轮椅步行去医院,大约2公里多的路程,用时需40分钟。
三、入院办理
由于牵涉到医保问题,我的身份证在云浮二弟那,医保卡在这的二弟妹手里,三楼门诊医生说住院要填写什么资料,不能填错,否则社保不予报销,要我的证件填写,可证件都不在父亲手里,父亲只好打电话给二弟及二弟妹,耽误了一段时间,等不及了,我想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我再去找门诊医生,要求他按我说的内容填写,错了自负,先办理了入院手续再说,门诊医生照办了。返回一楼缴费时二弟妹过来了,待办好了手续上到旧七楼外一科的住院部时已是下午4时多。
接诊的是卢医生,他拿过我父亲递交的病历,一会儿就从护士站里出来,问我的病史、近来是否做过身体检查、服过什么药等,我说背部脓肿是最近发觉的,感觉身体不适的时间大约就是十来天,9月4日曾在这医院做抽血常规检验,血脂高,尿酸高,血糖反而不高,三年前(准确的说是2007年12月21日)也是背部脓肿在这科室住院,当时的主管医生刑医生确诊我患有糖尿病,之后一直服用降糖药至今年的8月1日停服,至今一直戒服,医生推诊我有脂肪肝,现在服着些降血脂和降尿酸的药。
卢医生明确强调,糖尿病是慢性病,一旦确诊,终生服药,好不了的,除非误诊。接着他叫我进隔壁的治疗室让我掀起衣衫检查,有一个医生说还不熟呢,卢医生周围按压了一回,冒脓了,说快拿药棉来擦,执行的那个医生应该是实习的。我的背后,除了老王,还站着二弟妹和父亲,他们都见证着,冒脓时我听到了二弟妹的惊嘘声。接着卢医生说插针抽抽看,随后我感觉到扎针的痛,一会儿后实习医生说抽不到,很深。卢医生示意拉下衣服,检查完毕,结论性的说,脓疮的手术治疗有两种方法,一是象上一次那样的排脓清洗,另一个是把整个脓包切除,你的复发的,反反复复,我看把整个脓包切除比较好,先安排床位住下,打几天点滴消炎,看脓包能不能缩小些,做b超检查,确定脓疮的具体位置及大小尺寸,不太大的话建议整个切除它。
因为我对“脓包切除”不了解,我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切除法,我想,脓包前面就是心脏了,给你在背后挖了一块肉去,什么时候才能生回?所以我顾虑。但一时之间无法组词表达此种过于坦白的顾虑,只好把疑问藏于心里。
不过我还是要问,那么“切除”要住多长时间的院?卢医生说,老实讲,这个时间要长一点,切除后让它生长回新肉牙大约需要十来天才能缝,缝后再到拆线还要几天,这你就可以计算了。我想上次的脓肿治疗也住了24天的院,这次也就差不多吧,不管他如何切除,在医院里呆着保险。
我说长一点时间也没关系,主要是不能再让它复发了。赶紧,我把近三年来一直困扰于心里的结和盘托出,说,卢医生,三年前我也是背部脓肿在这科室住院治疗的,当时是刑医生帮我做的手术,术后清洗消毒换药大部分都是实习生做,最后拆线也是实习生干的,回去后发现引流带那部位永远是带黑色微凸消退不了的一个豆点,好像是没有拔出的引流带的头,照顾我的老王经常纳闷,是不是引流带还藏在里面?老王接口提示,刚好是在以前手术引流带那个孔冒脓,是否是引流带真的忘了拔?
卢医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转向说,你糖尿病戒了药,血液糖分高,细菌是喜欢糖的。行了,可以出去了,看安排哪个床位。
四、一系列的检查
出了治疗室,在等候区,马上护士就来量血压了,90多到130多,90多那个舒张压偏高。几乎同时,另一个护士又过来在我的左手背上打留置针头了,顺便抽了两管子血去检验。又一个护士来了,她问我过去有什么药水是过敏的,我说近来没有,十多年前好像有过,什么药不能打,你还是帮我试针确定为好。其实她不管我如何回答,已经是拿来了上了药水的针要我伸出右臂试针了,一共两支,针后还在我手臂上做记号,说等十五分钟察看。推车吱吖来回响,护士的工作密锣紧鼓的,双脚的飞快带过一阵风,我有些适应不了,感觉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此时,护士站医生区内传来几个医生对我病况讨论的声音,有一个比较权威的说,他是脓肿复发的,于十多年前脊椎受损曾做过胸椎手术,那个手术与现在的脓肿分属脊椎的两边,如果单纯是这个表面显露出来的脓肿而与其它没有关联的话就容易处理也好办得多,但如果脊椎术后深处骨头周围隐藏着化脓性病变,与之连上,问题就大了,不能掉以轻心,还是要做x光等检查先看看。经了解,这个所谓的权威是军医转来的,在这是主任级人物。
卢医生出来了,把刚才权威的担心转化为自己的意见,然后对我说,现在看来,你这个情况不能简单的就疮看疮了,在没有彻底查清脊椎术后情况是否与此有关联之前我不能贸然帮你割脓疮,先做几个检查,查明后再做。我没话可说,只有“嗯”的一声,心想,不就是一个脓疮吗?搞得那么复杂。
护士长安排了我56号床位,坐轮椅的时间确实太长了,屁股早已发麻,发麻的屁股反射上到大脑,忍到心烦,人越来越没精神。老王跟随护士推我到了床位旁,我示意马上上床,屁股离开轮椅的感觉就是舒服。
一会儿,卢医生开具的检查单送来了,我父亲接,有b超两份,一份是肝肾脾膀胱(泌尿系统)的,一份是背部脓肿部位的;有心电图;有x光两份,一份是脊椎的,一份是胸肺部的。
第二天早上,也就是30日,父亲来了,先交了钱,然后他带路,老王推着我,依单逐个进行了检查。
结果出来了,被告知血脂三项指标偏高,轻度脂肪肝,这是预料中的,葡萄糖9。9(这是29日下午4时30分左右抽血检验的结果),尿酸206反而正常了。肾脾膀胱无异常,没结石,前列腺考虑轻度钙化灶。
x光检查结果指出,肺心隔没问题,胸椎5、6有改变,卢医生抓住了这一点,坚持要我做昂贵的磁共振检查,他指出,胸椎5、6好像有病变,x光只能看骨头,不能看周围的软组织,开单给你做磁共振,作进一步的确诊,先交钱,赶快去照。
我父亲也不敢怠慢,国庆节那天赶紧去交钱,卢医生国庆黄金周也不休息,他说做医生哪有得休息的?1号,二弟妹及女儿都过来了,照磁共振是极其麻烦的事,身上有金属的东西要全拿开,最惨的是轮椅不给进,门槛又高门又窄,抬我进去老王是主力,父亲、弟妹共同合力好不容易才把我放上那张高床,医生还说位置不对,要挪左挪右,挪上挪下,要知道我是一条活尸,动不了的,搬来搬去,搞到他们一身汗。
磁共振mri诊断报告出来了,描述说病人欠合作,部分图像欠完整。胸5、6椎体形态均变扁层面及胸部侧脂肪层增厚,尤以胸5、6水平稍明显。印象:1、结合病史,考虑胸5、6陈旧性压缩性骨折。2、层面及胸部侧脂肪层增厚。看着报告,我一声叹气,心想,既然用心安排照磁共振,为什么不连颈椎一起照呢?卢医生也真是的。要知道,我四肢瘫痪的罪魁祸首是颈椎受损,那胸5、6是否被压,已经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了。
该检查的都查完了,医院里的主要检查仪器都在我身上用过了,就为了这个脓疮。最后卢医生给我的结论是,这脓疮是独立的,与胸椎没直接关系,可以放心动手术了。我喜极而泣之余又心疼,这个结论也未免来得太昂贵了。
五、手术
我这手术是极其简单的,对手术室的要求也极低,3日早上9时多,卢医生安排我到与护士站相隔走道斜对门的治疗室里做,当然,事前要我父亲签字同意。
应该说,卢医生还算是一个平易近人不摆医生架子的人,见我坐轮椅难以上检查床,他能主动帮助与老王一起抬我上去,并挪动我让我侧身,同时校正我便于适合动手术的体位,感觉好了,他叫老王在我前边扶着,他就在我背后为我动手术。
整个过程老王见证着,先是消毒、打麻醉、铺开孔消毒布,随后就拿手术刀开始了。在冒脓口两边横切一个大约两节手指节那么长的口,用止血钳夹着一边的切口皮肉让它往上翻开露出内肉,再用另一把止血钳夹着脓包口并用一只手始终拿着往外轻拉,另一只手则拿着手术刀沿着脓包外围削肉,边拉边削,直到把整个脓包削拉出来为止,拉出来的脓包长条形的象带红的猪胆,比拇指大,立刻,背部脓肿处就被掏空成了一个张开口的空洞,出院记录里写这个脓腔的体积大小是4?㎝。
虽然,老王在旁睁大眼睛观察着,希望能寻找到些蛛丝马迹,以解开三年前是否遗留有引流带在脓腔里之谜,但手术如此的把整个脓包削出,里面包着有什么东西不清楚,所以,是否遗留有引流带在里面变成了永远的迷。
其实,削脓包时曾削穿过,脓液冒流,卢医生曾发出“毙,割穿了”的声音,只不过他手急眼快,用止血钳钳住穿孔,冲洗后手术继续,钳出来的依然是整个脓包。
手术过程中始终有一名实习生在旁看着,有时帮忙,卢医生教导的声音不断。
切口暂时还不能缝,留着开口每天灌洗脓腔,待到里面肉芽长回鲜红鲜红时,再缝。
为了使切口不要张得太大,卢医生采取了在切口中间处缝一针的方法,让两边有清洗口。
最后是敷无菌纱布包扎,完毕后卢医生又帮助抬我坐上轮椅,让老王推我回56床,整个手术过程不足半小时。
六、住院19天的治疗
每天都打点滴,这是少不了的,由于糖尿病,不能用葡萄糖液开药,吊针的都是用生理盐水开,100ml的有三瓶,250ml的有二瓶,用时四个小时左右。记忆中好像入院初至术后两天用药多一点,不止五瓶。5号卢医生来查房,说经脓液微生物检验,我有几种药是耐药或者过敏什么的,需改药点滴,于是自那天起就固定每天五瓶点滴至出院。
例行早上医生来查房,护士也来查房,到打点滴时已近9时,我打完点滴通常已是中午1时多。不知是药水问题还是留置针头问题或是我的肌体问题,不出三天,也就是2号那天点滴完,我的左手背已是菠萝大肿,赶快拔了留置针头。3号早上又用留置针头转去打右手背,4号右手背又菠萝大肿了,在拔留置针头时护士问我有没胀痛感,说发现肿应及时告知。我觉得自己可悲,四肢瘫痪也意味着知觉丧失或者迟钝,我说,如果正常感觉,应该是痛的要命,但我感觉不到,如果我能如常那样感觉到痛了,兴许我的手腕就能自主抬起、我的手指就能恢复自主运动功能了,那是件高兴的事啊!问题是,我没那么幸运。护士转去拿了一块浸湿了药水的药棉给我敷上手背,附带说,多用热水浸洗,让血液流通快些,这样消肿就会快些。遵照指示,一连几天,老王改用烫毛巾帮我敷手背,不管怎样,还是要过了十天八天后手背才看到有消肿了一点的迹象。
5号以后的打点滴就打脚面了,我坚决反对用留置针头,也不允许再打手了,我变成了有名的打针难打户。由于十多年没走过路,脚面脂肪层增厚,类似浮肿,血管难寻;又由于瘫痪,脚不能自主控制,扎针时脚反应大,会反射性的回抽或摆动;再加上血管细小,还要兼顾到翻身时针头不能压到床上,所以护士都怕为我打针,看着她们用橡皮筋为我绑脚后用手拍打脚面寻找血管那凝重的神态,不争气的我觉得太添护士的麻烦了,每次扎针,都要用婴儿级别的小针头,还要叫上老王压住我的膝盖防止回抽,而脚面的不自主摆动控制,就要凭护士的扎针经验了,每次的成功,护士都会抽空在挪动调节针水点滴快慢的齿轮中嘘一口气,以释放原先的凝重,那舒心的一刻,脸部表情显露出来的是护士最可爱的神态。
动过手术后,就有照“神灯”和“电磁波”的任务,这边在滴针,那边护士已推来这类的治疗仪,催促侧身掀起衣服,露出手术切口烤“神灯”健全人侧身的动作轻而易举不值一提,但对于我,工程也颇大,需要帮助,主要是要兼顾尿袋和脚面的针头,还要拉我一把。
每天的清洗换药也在这段时间进行,第一次的清洗,卢医生亲自做,以后就是那个实习生做了。照灯和换药有冲突,医生不管那么多,先移开照灯再说,我感觉,照灯在医生的心目中是很次要的,但照灯医生照样也要开具,这是临床的捆绑套餐吧!?照灯的时间够不够也不重要,究竟是换药前照还是换药后照也没规定,反正有个照灯的形式记录在案就行,一个创收的项目,隔一会护士就来推走。
那个实习生的清洗换药应该是负责任的,我的脓肿是切开引流术,脓腔较深,师傅教下要用甲硝唑注射液灌洗,他也不敢怠慢,一切依照脓腔伤口处理程序做,老王在旁见证着,他用注射针头插进胶罐装的注射液瓶盖里,然后,把针头露出的部分伸进脓腔内,挤压液瓶,让注射液随倒置的针头孔喷射而出,同时,用止血钳夹着纱布伸进脓腔随喷射液在腔内捣洗。这样的洗法,什么垃圾都给他冲洗出来了,主要是,他的用力大小适中吗?何况,他还要用什么工具剔除腐烂肉呢,如果我痛觉不是那么迟钝的话,应该很痛,老王说,正常人可能忍不住。
最烦的是用血糖仪每天6次的刺手指尖挤血测量血糖了,俗话说十指痛归心,每刺一次指尖,都是一种精神折磨。在不吃药的情况下,我餐前的血糖主要在6至9之间,餐后在11至15之间,3号以后卢医生开降糖药了,几天以来清晨6时的血糖测量都在4至6之间。我想,刺手指尖都刺了7天了,按每天6次算也有42次了,血糖指标的波动范围也就是那么回事。于是在6号早上6时护士来给我刺完手指尖后我提议,叫她交班时留言卢医生,说我不再接受刺手指测血糖了,建议卢医生取消用血糖仪测血糖的医嘱,至于降糖药就比照现在的分量开下去就行,因为我怕针刺手指尖时那熬人心烦的发栗。8时多卢医生来查房了,他说血糖不能不量,只是考虑到我的意见,比照我血糖餐前不太高的情况,用折衷的办法,只测量餐后两小时的血糖、每天三次就算了。既然卢医生要开,我也只好接受,其实我心里是有保留意见的,住院要近二十天,天天刺,没意义,这慢性病,终身服药的,出院后的时间还漫长,哪有一生天天刺手指尖的?
缝线的时间安排在13号早上,也是在治疗室里做,这次不上床了,就坐在轮椅缝,老王推我进去,我脸朝治疗室的门,可以看到走道人来人往,背后窗户的光线也足够强,足可以满足卢医生缝线的光亮需求,坐着缝,我是担心会头晕的,只是我知觉迟钝,又卢医生说只缝三针,很快的,没事。也因为我有三年前缝线的记忆,虽然当时是躺着,但感觉没事,也就没把这次坐着缝线当回事了。其实,缝线之前还要经过灌洗,然后用手术刀把腔内的嫩肉刮成鲜红才行的,虽然痛觉迟钝,但刮肉时还是感觉到了痛,只是看着门口进进出出护士们投来定格的目光,我只能忍痛报以微笑,也对痛楚分了心。其实放置了引流带后缝线刺肉时才是最痛的,只是,护士的目光是温暖提神的,我感觉一阵热浪从五脏六腑中发散而来,向肌肤奔涌而出,身体稍微兴奋了一下那刺肉缝线就过去了。从进入治疗室起,整个过程也充其量就二十分钟。
第二天,卢医生来检查,觉得缝线后敷料微潮后干,考虑脓腔内积液几乎可以忽略,为了让腔壁内肉芽可以快些粘合生长,于是他提出在当天换药时就可以拔引流带了。在拔开引流带后的几天查房中,卢医生都说肉芽生长好,切面愈合快,缝口干爽平,无红肿,已达预期效果。于是,他提出可以先出院后回来拆线了。当时适逢双休日,我二弟正好休息回来,我想,趁他在这可以帮忙,何不先出院?于是我决定在17号星期天出院了。当时是吃过中午饭后老王推我回家的。出院后,于21号老王又推我回医院找卢医生拆线。
七、住院期间的人文故事
55床是一个与我同一天入院比我早一点进来的6岁小男孩,他左边腹股沟脓肿,后来检查出有淋巴结核,事前医生还怀疑那一粒结核是睾丸走上去的呢,因为这男孩的春袋子里正好缺少一粒。
这男孩好像还不知道父母的忧虑,整天若无其事的快乐着,他活泼好动也好学,人小鬼大,说话很多,稚嫩与强扮成熟之间的话语引来房内许多活跃气氛。
这男孩也奇怪,打针他不怕痛,抽脓检查他也不喊痛,对医生护士他不怕生,他乐意别人逗他,几乎是问答自如,或许是他有一个刚从这医院退休的大姨妈,对医院比较熟络的缘故吧。
初入院的第一印象就是他学床头呼叫器不停地叫“五十五床呼叫”的声音,他中气十足,待护士赶来为他换针水时他又马上改口“阿姨好”护士医生及清洁姨对他的印象都很深,说他乖,聪明,懂事,读书一定拿第一。初来吊针的第一天,我这边的针水还未滴完,他就急着要叫我的陪人老王去按床头呼叫器通知护士来,他的急样就好像我们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需要他教的那样,他的急态可爱。
她妈妈服侍他,他爸爸远在广州顺德中山那一带开大巴的,还不回来,他妈妈每天买一份报纸,他就坐在床上,若无其事地让手上的留置针头进着药水,学读报纸认字,当然不懂的就求他妈妈教读,他那主动好学的劲头所显露出来的潜质令人羡慕他的母亲生有这么一个聪慧的孩子。
他妈妈说他多动症,整天手脚嘴不停,在家也是这样。他在读幼儿大大班,能背一些幼儿课本的内容。确实,他动作颇多,顽皮,精神充沛少睡,连大人都给他折磨得累了。当他躺着吊针没事可玩时会大声背诵幼儿英语“monkey monkey 猴子”是他最习惯的开头,他说他的生肖属猴,而比划猴功是他的本能。我见他那么好学,于是就主动请缨做他的学生,让他领读我跟读,这是他很乐意的,他读的声音更响亮了。后来他觉得自己记得的实在太少了,反反复复读的就是这些,不够喉,于是他说明天一定要带课本来,教我读多几个单词。我说你明天一定要记得带来啊。随后反而是我教了他一些非常常用的英语单词。广州亚运会开幕在即,我还教了他“we‘re ready”(我们准备好了)。
由于特殊关系,医生允许他随母亲回家过夜。第二天早上,他真的把课本拿来了,进门就是向大家“good morning”接着就翻开课本,什么事都先不做,第一时间就在我面前读书。哈哈!他真的承诺守信。
有时他会问他妈妈要手机打电话给他爸爸,有一次他爸爸说在广州,完话后我想到近日报纸刊登有广州自来水厂的取水点将移至西江,我就说,你爸爸在广州?他说是。我说你千万别往河里拉尿,要不,你父亲或许会喝上的。他说为什么?我说我们住在上游,你在这拉尿,它会随泷江流入西江的,若你这泡尿刚好被广州自来水厂抽了去,那你爸爸在广州喝开水,或许就刚喝上了,所以你千万别往江河里拉尿,要注意环保啊。他听后哈哈大笑,嘴里不停地念着拉尿喝水这事。想不到在以后他要逗我说话时,都以“哎,伯伯,你说,我在这河里拉尿,广州的人真能喝上吗?”来打开话题。
10月8日这小孩做手术,他爸爸回来了,他急着问,爸爸,要是我在这河里拉尿,你在广州会喝上吗?房内知情的,都引来大笑,这小子,口无遮拦,保密性差。难怪,他大姨妈说,在手术室里,麻醉之前,护士医生逗他说话,他将爸爸妈妈在家生活的事什么都说,还说在幼儿园,他有女朋友,问他吻过她吗?他只是嘻嘻哈哈的笑,很诡秘啊。他大姨妈还不无伤感地说,我这姨甥是够聪明的,只是,天知道怎么会有生少一粒的缺陷,长大后不知道会不会做得了种,留得有后。
确实,天作弄人,那是没办法的事,我也想到了因自驾车车祸造成自己今天这样残疾之事,痛心啊。
庆幸遇着与55床能回家过夜的小病友同室,除了能与他苦乐开心外也解决了我的陪人老王晚上的睡床问题,要知道我是一个需要24小时不间断照料残疾等级是一级的肢体残疾人士,四肢瘫痪的我晚上翻身盖被拉尿都不能缺人帮,陪人的晚上休息问题也是困扰人的,遇着这样的室友也算是天公作美了。
57床来了一个30多岁的妇女,她胃痛但不需要做手术,她观察了我几天的残疾被照料生活,慨叹我十三年是怎么挨过来的,也慨叹家里人十几年如一日照料的伟大。
她说到了她父亲,现在因中风瘫痪在床,要喂食,也是不能翻身,不能自主大小便,整天躺在床上,老妈不够力气抱他上下床,他们没生有男丁,她与妹妹俩又已出嫁,家在农村,又要干农活,照顾不来,现在屁股已生褥疮。以前都是她回去照顾的,现在她又病倒了,她牵挂着父亲,揪心着他,不知道他能不能挨得过这段日子。
她观察过老王照顾我后,说,照顾我父亲一直都没有经验,现在我也不怕羞了,学到了一些,什么私隐啦难为情啦都顾不上了,回想起来连用枕头轮换垫屁股都不会,更不用说用塑料薄膜袋绑扎那条小便了,尿湿裤子是常有的事。
我回答,对于那么重残的人,要专门有人照料才行,最好是2小时翻身一次,不能长期一个姿势躺着,还要有一些辅助工具如轮椅大便椅等才行,不能长期卧床的,要让他每天定时大便(可以用开塞露)并帮他洗澡,注意卫生,这样可以减少烂肉的发生。至于褥疮处理,可以先用双氧水清洗,干净后再用吹头发用的电风筒吹干,再涂上烧伤类的药膏(如京万红等),要注意褥疮与脓疮不同,用于治疗化脓性之类的药膏是无效的。褥疮难好,要长期护理。
那位妇女住院没几天就出院了,她说要急着回到她父亲身边,护理好他,她第一要务就是要帮助父亲治疗好那个日益腐烂恶臭的褥疮。出院时她感谢我给了她那么多的护理常识,我说我都久病成医了,祝愿她父亲早日康复。我高兴,因为我这样重残的人也能帮上到别人。
因我住院,牵动了家人,老爸在外围为我服务,为我运送大便椅等住院用必需品,每天傍晚至睡前要来医院陪我顶替老王回家洗澡,还要一日三餐煮饭送来给我和老王,当然,我的住院费用也得由父亲统筹。
二弟妹经常来,她要上班的,偷空来,看有什么事情需要联系的,整个国庆假期的七天,她代替我父亲一日三餐煮饭送来,以减少年迈又耳聋的家公的一些工作量。
二弟也没闲着,要做跑腿,因我的原工作单位在外地,牵涉到社保异地报销的问题,在我住院的第二天,我二弟就赶紧跑去找我原工作单位的领导,说明我因背部脓肿住院,为我在原单位里借支了一万元回来。出院时,二弟问父亲要了交钱单据为我去结账(大约用了九千五),他集中了我住院期间所需要的报销单据,整理好,然后拿去我单位,后又跑社保局。由于事前不懂,没有按社保的要求在入院三天之内报备社保局,单位也没帮报备,致使报销遇阻。我二弟又得来回周旋,说明这是一个生活不能自理需回老家依靠亲人照顾才发生异地就医的残疾人,经两个月的磨嘴皮,又通过单位出面,社保局才肯报销。
三弟在敦促父亲首先回来为我办理入院手续后,也于国庆假期的3号,和清妹及妹夫一起带着侄子侄女外甥赶回来了,连同堂妹的一家人,再邀上在本地工作的小时候乡村好友阿四和谭妹,就在我动完手术后的那天中午,全去了医院探望我,那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的阵势直把整个病房都热腾起来了,好在当时连我在内的三个病号都不是重病号,还喜欢一起热闹,和得来一起聊天,才觉得是天大的高兴。
清妹还在和二弟妹一起送饭来时专门和我说起了母亲,她说,母亲很是记挂你的,若不是因肾衰需隔天透析,她早已回来为你煮汤了,其实她的身体也好不到那里去,但她还是不听劝阻的去药店买阿胶回来,逼着我带给你,还亲自打电话给二弟妹查收并吩咐炖给你喝,你说妈多疼你?我感动之余又觉难受,妈给我的爱也太令我这已四十多岁的汉子脸红了吧,我说,我这手术也没出多少血,哪用得上用阿胶炖来补?我告诉清妹,说,阿胶汤我是不会喝的,你们妇女喝吧,只是,回去告诉妈,说哥喝了就行,要妈多保重身体。
其实,残疾十多年,我一直在连累着家人,家里人为了我,要安排人陪着,牺牲了太多的休假时间与旅游玩乐探亲访友的机会,但自始自终,风雨同舟,不离不弃,这种同心协力的关心与帮助,这种情感的维系,使我感受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家,什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