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会是什么事呢?”陈丽思忖着“不会是又送上几束寒酸的玫瑰花吧?”想到明天就是自己的生日,陈丽不禁陷入了沉思——三年多来,他们一直都深爱着。他们曾经:也是现在都一直渴望着,渴望着喜结连理的那一天。可生活偏不如意,曾经的梦想破灭了,曾经的希望溶化了,曾经豪气的追求也渐渐地沉睡了。“他什么时候才会开化一点!”陈丽皱了皱了眉“为什么偏要有了自己的房子才能结婚呢?”无尽的无奈恼得她喘不气来。“哎唷真见鬼!”一个垃圾篓差点儿绊了她一跤“总是停电!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光明!”望着黯黑的秋夜,陈丽长叹一声“真亏自己有那么一个不称职的局长父亲!”她不禁骂道。
夜是凄凄的,也是静静的。天空里,几丝朦胧的星光胆怯地探试着冷冷的地面,好像在说:“这里容得下我吗?我可以到这里来吗?”蟋蟀也好像沉睡了下去,竟在这凄寒的夜里成全那阴森的房楼“这样停电会有用处吗?这样下去那些车间里怎么办?”陈丽叹了口气“事先也不通知一声,会有多少工厂突然停工?会有多少单位突然停业?会有多少网络突然中断?”满脑子的愤怒让她难以平静“不行,得让他规划一下!”陈丽加快了步子。忽然“呯”的一声,吓了她一大跳“发生了什么事?”陈丽正在猜度,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从那小屋子里传了出来“娘,留心一点,小心又烫伤了腿!”那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黑洞洞的,真不像人过的日子!”陈丽心里骂着,脚下继续向前迈进。不多时,便又听一个小孩的声音道:“妈妈,我要看电视”接下来便是一阵叹气“宝宝儿,听话,待会儿电可能就会来的!”那是一个妇女的焦灼的声音。“总这样下去,那怎么能行!”陈丽叹了口气“得有合适的方案来解决才是!”想到这里,陈丽便加快了脚步。
远处,那微微的油灯在黑夜里一闪一闪,散放着微弱而又冷寂的寒光“这样的光何时才有个尽头!”陈丽停住了脚步“就这样永远残喘下去吗?”陈丽长叹了一声,又迈出了脚步。
残灯,还在摇曳着;凄凉,还在酝酿着。陈丽加快了步子,直向那灯光走去,——马上就要到家了,这可是一个多月来的第一次!
推开门,父亲正和一个秃顶的男人说着话“又是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呢?”陈丽见他们并没有发现自己,便满怀着疑问走进了卧室“得告诉他,他不能再失职了!”想到这里,陈丽便迅速地站了起来,直走到客厅的门边。
“陈局长,咱也不是没有努过力,可现在这境况,咱也无能为力啊!”只听那秃顶的中年男人道。
“哎,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的电力严重短缺!”父亲叹了口气“许多工厂和煤矿都照章停了工,——你也得为我这个局长想想啊!”
“陈局长,咱们都是在这上面混了很长时间的人了,——若咱的工厂停了工,我这几年的努力可就全泡了汤啊!”
“创业经营,谁没有努过力?”父亲道“你的机器老化、设备陈旧、安全系数不高、耗费电力严重,——这样下去,全市其他人怎么办?”
“我不是不答应改进,只是现在还没有那个资金”那秃顶无奈地道“陈局长您和我爹也老熟人了,这回就不能网开一面,拯救一下咱们吗?——咱们是不会忘了这个情义的。”
父亲沉默了,好半天他又才道:“马主任现在可好?市委的工作可还顺利?”
“哎,本来好好的”那秃顶叹道“可为了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竟急出了少白发。”
陈丽静静地听着,正在为父亲的反常行为感到疑惑,却突然被那秃顶的声音给拉住了神经“那马主任不就是阿林的顶头上司吗?”陈丽向外看了看“阿林现在在做什么呢?他给我的生日礼物备好了吗?“正在沉思,却又听父亲道: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也一样啊!”
“噢,那小丽现在怎么样?婚期定在什么时候?”那秃顶倾身往前靠了靠。
“好是好,可偏不开化,要到乡下去,”父亲叹了口气“完婚的事,更没有尽头,——那小林偏要有了份安定的工作才肯完婚!”
“也不是没有道理,连家都养不活,那怎么结婚!”秃顶叹了口气“哦,那个,那个小林现在在哪儿工作?”
“就在县委”父亲压低了声音“一个小职员。”
“哦!”秃顶点了点头“都怪我父亲只为了我而忘了他的老朋友!”
父亲沉默了。
“陈局长,咱们都是一家人,要不我给我老爹捎个口信儿,也好把那小林照着一点”
“一丘之貉!”陈丽不禁暗骂了一声“这也是可以做交易的么?”客厅里的灯光依然摇曳着、舞动在微光中的,是两个阴森森、凄凄然的人影。陈丽倦了,她再也顾不得客厅里的“闲言乱语”“回房躺一会儿吧!”陈丽说着便迈步回到了睡房。
她并没有点上油灯,她只在黑夜里想象着自己心中的千千万万,——为什么他总是心比天高?为什么他只能是个小职员?为什么他偏是那马主任的属下“宁可一辈子都做小职员,也不能让他做了人家的交易品!”陈丽翻了一个身“可他会同意吗?他应当是有实力的!”她的心在澎湃着“只因为有些老气横秋的人压着了他,使他没了用武之地!”陈丽狠狠地瞪了一眼客厅。
夜已经深了,客厅里的灯也渐渐地弱了“陈局长,这事就这们定了,反正都不是外人!”那是秃顶的声音。“嗯,厂里的事,你也就放心好了,我不会忘恩负义的!”父亲也笑了笑,站起身来礼送着客人远去。
客人已经出去了,陈丽也有气无力地迈进了客厅。
“小丽,你”见到女儿,父亲不禁大吃了一惊。
陈丽只望着父亲,没有说话。
“小丽,我也是为你好,——小林是个男人,也想有个出息!”父亲盯着女儿“你也是上进的,今后得有个面子和名份!”
陈丽还是没有说话。好半天,她才懒懒地回到卧室,满怀心思地躺在自己的闺床上。“我们怎么能与人家同流合污呢?”陈丽告诫着自己。
那微弱的灯光还摇曳着,——一切都静静的,静得那么阴森,静得那么可怕!
“对,我不能与他们同流合污!”陈丽猛地坐了起来“可是——”她又犹豫了“阿林就这样永远地囚在马厩里吗?”是的,自己的阿林,还是一个普通的职员——先不说名份,就说凭他那几块钱的工资,又如何去实现自己环游世界的梦想?“还有父亲,父亲可以帮助我们!”可这一念头马上又打消了回去“凭他吗?为什么要凭他?我们自己就没有那本事?难道去拿了他的不干净的钱去奢侈亨乐?”没错,自己没有理由降低了自己的人格去追求那短暂的幸福“可凭着自己,那梦想什么时候才能够实现!”陈丽又一次犹豫了。
夜还是静静的,那残灯也还在拼命地挣扎着“看着做罢,反正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陈丽长叹了一声“为什么不腐败就只能被压抑、被埋没!”她皱了皱眉“有了这个平台,便有了发言权,有了发言权,便可以改变那些世俗的,令人发呕的现实了!”陈丽翻了个身,她似乎找到理由“没错,不知有多少优秀的人才是被腐败分子推荐出来的!”释然与信心让她不自觉地再一次坐了起来“就这样吧,随他们的便,——有我在,阿林会跟我一块儿守着正义与纯洁的!”
那残灯渐渐地微弱了。在这寒冷的秋夜里,陈丽终于甜甜地进入了梦乡,——带着希望,带着美好,带着自己渴求多年的梦想与追求
又一个夜晚来临了,陈丽换好晚装,正和自己心爱的人述说着过去,描画着未来。
“小丽,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阿林望着陈丽,好激动!好激动!
“什么好消息?”陈丽好像并没有太多的欢悦。
“今天早上马主任说,准备叫我去负责xx科的事情!”
“很高兴吗?”
“为什么不高兴呢?沉闷了那么久,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如果你将来高升了,会像其他人一们吗?”
“绝对不会!”阿林答得很干脆“我会爱你一辈子,就像山与水的情缘一样!”
陈丽沉默了。
“小丽,点上蜡烛吧!——我无法描述我现在的心情,但你可以看着我的眼睛,——借着这温馨的、甜美的、纯洁的、挚诚的烛光!”
陈丽抬起了头,——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充满了祈求;充满了希望,充满了憧憬;充满了甜蜜,充满了真情。
“读懂了吗?那是我送给你的二十五岁生日的礼物!”阿林望着陈丽“她会陪伴你每一分钟,每一时刻!”
“谢谢!”陈丽望着蜡烛,——好微弱,好沧凉!“分蛋糕吗?”
蛋糕分开了,——一块一块。“完美的东西就这样分掉吗?”陈丽殇然了“我也会一点一点地被人分掉吗?”她在问着自己“为什么今年的烛光没有去年的温馨甜美?”说不出的感觉让她轻叹了一口气“今后都会是这样吗?”
“小丽,你今天好像有心事?”阿林好似看出了她的无奈。
“你觉得今晚,——和以前一样快乐吗?”
“当然不,”阿林道“应当高兴地多!”
“你觉得今晚的蜡烛应当被吹灭么?”
“当然,我们每年都一样!”
“你是不是认为蜡烛的熄灭就象征着旧的过去,新的到来?”
“那不会有什么疑意!”
“你是希望青山绿水,还是霓虹别墅?”
“青山绿水是我无悔的选择,——就像我选择了你!”
陈丽犹豫了,——我们,陈丽和阿林,依然深爱着青水,深爱着绿水,深爱着自己当年无悔的选择。
“阿林,当蜡烛吹灭了,你还会看着我的脸吗?”陈丽凄凄的两眼望着阿林。
“不仅会,还会抚着你的心,到人世间最纯洁最悠远的地方诉说我们的心曲!”
陈丽好像想到了什么“在这凄迷的夜晚里,有了彼此挚诚的心,或许能找到自己的甜美的归宿,但孤独的人,他们会怎样呢?他们就迷失了吗?他们会一点一点地滴着泪水,一点一点地走向死亡?”
阿林沉默了。
“今晚为什么有电?为什么会漆黑一片?”陈丽抬起了头“资源短缺固然是原因,但有的人却不顾现实,绚私枉法,占用了应当属于我们的电,我们的光明和希望!”
阿林低下了头。
“阿林,是谁在迫害我们?是谁在危害我们利益?你想过没有,我们正站在一个难以选择的十字路口上!”陈丽好像有些激动“你知不知道,就因为有个当主任的父亲,那姓马的才千幸万幸地立住了脚根,找到了财路,而我们却”
“却成了他们的交易品和践踏者!”阿林终于开了口“我是阿林,你是小丽,我们从来就没有想到要夹在倾轧中存活!”
“没错,我们不是商品!”陈丽激动了“我没有理由不吹灭今晚的蜡烛!”
“这才是真正的你我!”蜡烛已经灭了,阿林的声音也变得有力了“今晚虽是茫茫的黑夜,但我们可以用彼此圣洁的心去照亮我们前行的道路!”
“我们不仅要照亮彼此前行的路,更要照亮天下所有善良的人的路!”陈丽道。
“没错,咱们走吧!”
黑夜里,他们走了,回到了自己的家。——那一盏盏摇曳在黑夜里的残灯,也随着午夜的到来渐渐地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