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雨最缠绵的那天,一定是清明。
闭上眼睛,都能感受到这个日子笼罩的一片青色。青色的烟雾,青色的雨水,青色的墓碑,青色的春水,青色的嫩芽,以及行人的青衫这一切无不散发着青青草味的气息,润润地散发着近似于忧伤的味道。
所有该有的纪念都在珍视亡灵的心中默默生长着。只有这一天,人们更愿用最直接而淳朴的仪式去与一垄垄有形无形的青冢祷念、交谈。人的生命存在与否在这个时刻再一次得以确认,活着的珍存亡者的从前,并将曾经的伤痛和衰老用泪水彻底超越。
沾衣欲湿的杏花雨呵,吹面不寒的杨柳风,把这个节日打扮得青泠泠的美丽。我不知道亡者的魂灵是否就在他们骨灰安置的地方,有大山为屏,有春荣冬洁为画,有青青节日的晨露,亡者不知可安宁?祭奠,是依旧活着人思念的形式。在这个日子里我怀念一位谆谆长者,他一去已3年,万事随风中,我还记得医院走廊的深长。长者音容笑貌依然吗?愿您在天之灵平安、快乐。
一方静土下,聆听鸟语泉声,聆听暮鼓晨钟。让静寂下来的去忘怀那些愈益遥远的倥偬岁月吧。活着的一如既往地活着,亡者同样活在天地间的四肢百骸之中。
善者自有苍天一顾,自会让世人长思。一时间,天堂或许甚为寂寞,这一年,钱钟书捧着那方城堡去了,冰心挑着小姑娘巧手制成的小桔灯去了睿智的生命逐一退场,虽然他们留下了许多青春的篇章慰藉世人,可他们已经带走的,我们无能力与之息息相通。在历史的长河,岁月的书卷中,鲜活过“千金散尽还复来”的狂傲,涌现过“大江东去浪淘尽”的豪壮,存留过“气吞万里如虎”的霸气,胭渍过“绿肥红瘦”的欢喜,惊喜过“未若柳絮因风起”的捷思,以及感伤过“莫待无花空折枝”的哀怨。青色的纪念里,永远会梳理一缕缕青色的怅意。
千古绝唱中,诗有诗的风骨,入有人的际遇。无数后人在模拟仙逝者的声音,回应仙逝者的低泣。而更多时,我们控制不住地来也匆匆,去亦匆匆,匆匆与许多人见面,又匆匆与许多人辞行。我们酿造着空洞、冷漠与放纵。心灵和眼睛便在日复一日的叠印中粗糙起来,无奈起来。
于是在春季刚刚赶来时,第一个含珠带露的节日便向我们静静地走来。青冢上添几捧含着地气芬芳的鲜土,黄沙中润一些蘸着怀念的泪滴,心便潮潮地舒展起来。
深刻的最终埋在了最脆弱最诚挚之处。在弥漫着青青梦与青色现实的日子里,若说一切怀念与忆想,其实都是说给活着人听的。我会拽一缕青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