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那人是我?”梁青瑶自鸣得意,“钰哥哥信吗?”
谢蕴忽的明白,那日傍晚时,戚钰等在她客舍外,那番她觉得莫名其妙的话,和那个突如其来的怀抱,是为何。
不等谢蕴答,梁青瑶又继续道:“你们分房已久了吧,你猜钰哥哥为何不碰你?”
谢蕴却是笑了,“倒不如你先猜猜,我会不会动手?”
梁青瑶神色一顿,不及反应,膝窝被人狠狠踹了一脚,整个人站不稳的扑向了那刺眼冰面。
“砰!”
透亮的冰面被重击,砸开一道口子,冰面裂开,梁青瑶几乎是瞬间摔进了那碎冰池水里,冰凉刺骨的池水迅速浸透衣裳,带着她往下沉。
第30章 青玉镯
“郡主!”谢蕴惊慌失措的喊, “快来人,快来人救救郡主!”
一旁假山后两个小厮面上慌张,匆匆朝莲池跑来。
谢蕴稍让开, 看着他们跳进裂冰池中。
“怎么了这是?”
旁边花厅的诸位夫人也被惊动, 被丫鬟扶着疾步过来,庆国公夫人蹙眉问。
谢蕴微微颔首见礼, 面色为难道:“青瑶郡主失足跌进了这莲池。”
话音刚落, 哗啦啦一声,梁青瑶被两个小厮抓着手臂从池中救起来, 碎冰混着池水嘀嗒, 她目眦欲裂的瞪着谢蕴,声音尖锐刺耳喊:“你浑说!分明是你将我踹进了这莲池!”
往日端庄不复存在,这姿态,好似撒泼。
谢蕴收回余光, 眸色微怔,似是意想不到, 在众人皆瞧来时, 一瞬后神色尽褪, 冷声道:“郡主既然这般说, 我便也不替你遮掩了。”
就在梁青瑶脸色霎变, 以为谢蕴要将她爱慕戚钰之事说出时。
谢蕴又道:“郡主方才问我, 可会冰嬉, 我自是不会, 姑苏多雨,冰雪难得见, 郡主便毛遂自荐说要教我,今日赴宴, 自是不便,可郡主非说在庆国公府,与她在王府一般,不碍事,我劝不住,郡主先上了冰,哪成想,脚下打滑摔了,这才造成这般局面。”
她语气坚定,一副蒙冤受辱的神色。
梁青瑶脸色铁青,不知是冻得还是气得,涂着丹寇的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谢蕴,“是你将我踹得摔了!他们都看见了!”
他们,是指救她上来的两个小厮。
听雪满脸担忧的瞧向谢蕴。
她确实看见了……
谢蕴面色如常,淡淡的看着梁青瑶没说话。
梁青瑶扯着那俩救她上来的小厮,斥道:“说话呀,哑巴了?”
那俩小厮看一眼谢蕴,顿时跪下了,连忙点头。
梁青瑶浑身狼狈,发髻结了霜,身上湿透的衣裳紧贴着,一张脸也白礼泛着青,但下巴抬起看着谢蕴,似是只斗赢的公鸡。
在一片沉默中,谢蕴问:“花厅皆是女眷,怎会有小厮在这儿?”
两三代过去,邺都贵胄门第,将清流人家的规矩学了十成十,像是为彰显什么,还添了许多。
小厮除却做粗活儿,其余时间不可留在内院,更遑论今日这般,有许多夫人女眷在。
谢蕴话一出口,众夫人面上多了些异色。
都不是未出阁的姑娘了,后宅腌臜事见过不少,再瞧向梁青瑶时,目光顿时复杂许多。
庆国公夫人也瞧出了些端倪,面上不好看,扫了眼咬牙愤然的梁青瑶,转头看向身边的永嘉公主,问:“殿下觉得呢?”
永嘉公主看向谢蕴,道:“阿蕴,过来。”
谢蕴与之对视一眼,行至跟前。
永嘉公主将手里的金丝暖手炉给谢蕴,“今日这宴席,便不用了,我们回府吧。”
“殿下……”庆国公夫人连忙唤了声,脸上似是被甩了一巴掌,又烫又疼。
宾客开宴之前离去,那便是今日这席面没做好,日后说起来,自会被旁人笑话。都是邺都勋贵人家,哪能将脸面给人去踩?
永嘉公主淡笑了下,“夫人勿忧,今日也就是我,换作我家二郎在这儿,怕是要将你这府上的席面掀了不可。”
她说着摇摇头,“那混世魔王……我们婆媳便先走了。”
说罢,转身带着谢蕴往外面去。
听雪立马闭着嘴巴跟上。
梁青瑶对上谢蕴转身时瞧来的那一眼,一张脸青了白,白了红。
轻蔑,不屑。
那双眼在说,有人信你吗?
是在回击梁青瑶前面说的那句,‘钰哥哥信吗?’
谢蕴在踹她那一脚时,便想到了。
哪怕她说的是真话,哪怕她是受害者,也不会有一人信她。
梁青瑶深吸口气,心肺都生疼。
凭什么?!
凭什么是这样的结果!
庆国公府与戚国公府不远,只隔着两条街。
马车上气氛沉寂,能听得见外面小摊贩的吆喝声。
马车拐过街角,谢蕴主动道:“是我将郡主踹下去的。”
永嘉公主抬眼瞧来,有些诧异,也疑惑,却是问:“怎的与我说了?”
“不想骗您。”谢蕴实话实说。
稍顿,她又道:“郡主方才与我说,她心悦二爷,要嫁给二爷为妻,母亲可知晓?”
莫名的,谢蕴突然想知晓,上世永嘉公主可知戚钰与梁青瑶郎情妾意?
永嘉公主因她前一句震惊,又因后一句犹疑,面色复杂道:“她的心思,我先前瞧出几分来。”
谢蕴心口咚的一声,有什么落了回去。
那些粉饰太平一般的侥幸,瞬间溃不成军。
忽的,马车停下,外面传来马夫的声音。
“禀殿下,二娘子,到了。”
.
戚钰回府,已近夜半,小厮禀告道:“殿下让您去一趟云七堂。”
戚钰打着哈欠摆手,“太晚了,明日再说吧。”
明日复明日,一连几日,永嘉公主都没见着他。
直至上元灯节,戚钰午后回府,早将永嘉公主寻他之事抛诸脑后,兴冲冲的跑来主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问:“有饭吗?好饿呀。”
帘子掀起,屋里几双眼睛都瞧了过来。
戚钰脚步蓦然顿住,掀帘子的手都未放下,唇半张着,目光怔然的瞧瞧谢蕴,又看看她对面的男子。
未及弱冠,端方君子。
他身上的书卷气与谢蕴如出一辙,清隽温润。
肩宽腰直,但姿态松弛,瞧得出他与谢蕴很是熟稔。
“二爷回来了。”谢蕴起身道。
戚钰呆呆的‘啊’了声,放下帘子,抬脚进来,有些手脚无措的站在那儿,眼瞧着那男子随着谢蕴站了起来。
谢蕴:“这是我兄长,姓王,单名观。”
兄长?
怎的不姓谢?
戚钰脑子惶惶,拱手见礼,“在下戚钰,阿蕴的夫君,见过兄长,方才失礼了。”
“无妨。”王观回之以礼。
这人赏心悦目,便连行礼都瞧着比旁人多几分风度。
戚钰有点酸。
谢蕴喊问月去再添一副碗筷来。
三人坐下,气氛却不如方才自在,莫名僵滞。
食不言,用过饭,丫鬟将残羹剩菜收拾下去。
叙话几句,王观从袖袋里拿出一只青玉镯给谢蕴,“新岁贺礼。”
谢蕴眸光微怔,没伸手接,想说什么,余光扫过一旁的戚钰,只摇摇头,“此物贵重,我不能受。”
王观轻轻笑了,将手中玉镯放在书案上,“既是送了你,便是你的,无意拘束你什么。”
戚钰心不在焉的吃着茶,听他们说话,对王观后面那句不甚明白。
这镯子,可有旁的意思?
王观说罢,抬手在谢蕴头上轻拍了下,“时辰不早,我便先回府了,待收拾好,再邀你与二爷来吃酒。”
他说着,看了眼戚钰。
戚钰视线落在他那只手上,眼睛眨了眨。
动作随意,透着亲昵。
又不由得想,将程二的胆子都给自己,自己也不敢那样拍谢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