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历久弥新,而又矢志不渝的等待,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和家人团圆,可这近乎魔幻的:山中已一日,山外却已千年。这雾女却浑然不知,傻傻的等待,痴痴的执念像是萦绕在她脑海中,心头上的愿念般不散。
多少次她的心,就因为见不到自己的家人,而碎了;多少次在梦中,她无数次梦到家人团圆,可当梦醒时分,这一份痴念却变成了冰冰冷冷的现实;在这冰冷,寒风呼啸的雪山半山腰上,只有朝霞和雾与她相伴,却从来看不到自己双亲的影像。
这仿佛无穷无尽的怨念,仿佛爆发的小宇宙一般,在她脑海,在她心头炸开,然后无穷无尽的痛苦折磨着她不知道已经破碎了多少次的心。
她恨这个无情的世界,就在她花一样的年纪,让她失去家庭的温暖;她恨这个世界,她本来是一只在花间穿梭的蝴蝶,可命运却将她当做了调料,成为别人手中的玩物了。
无数次她曾经感受过白昼中那灼灼的刺眼的阳光,刺痛了自己的肌肤,险些使得自己魂魄仿佛碎片一般消散;无数次她曾经都在怨念中躲藏在这冰冰冷冷雾气里,随着呼啸的山风,在雾气中瑟瑟发抖浑然忘了自我;无数次梦中她想要大声的叫唤一声妈妈,可冰冷残酷的世界里,却连她母亲一点的影像也看不到。
在她曾经的记忆里,她的家就是一副画卷,温柔的海浪裹卷着鱼儿,从遥远大海的远方,后浪推前浪,很是有层次感地冲涌到沙滩之上。
而随着海浪的退去,滞留在沙滩水坑中那数不尽的海产,就会成了他们一家人,获得幸福的港湾和寄托——在通常情况下,他们舀干水坑的水后,往往能够捕获这些海产从而获得不菲的收入,然后他们家庭的小日子,在一段时间中会得到极大的改善。
这是一个理由。
这是一个她时常眺望远方大海的一个理由。
在她生命当中,她无数次的期盼着海浪能来,而那海浪来时,便是她生命雀跃之时,就是这样,在她家门口前的沙滩上,常常会出现一个俏丽的身影,在眺望远方大海之时,她身上的白裙又会在海风中飘舞。
仿佛这一切,是她在生命中最美好的回忆,对于她这个清贫的家庭来说,是一份上天赐予的饕餮盛宴。
她的家没有华丽装饰,更谈不到富丽堂皇;她的家只是沙滩旁边上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茅草屋,就是这个茅草屋却成了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港湾,他们在这屋中笑,在这屋中互相关心,在这屋中快乐的生活。
可就是那一次变故,让她失去了这近乎简陋,而又使得她快乐的地方,她的魂魄却怎么也出不了雪山,回不当初给她诸多庇护的茅草屋中了。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茅草屋?是的,那是一个简陋不堪的茅草屋,只有穷人才肯去住的茅草屋。
在茅草屋房顶上,早就被水垢侵蚀得发黑的茅草,即便在阳光照耀时也不显得那么的光鲜亮丽,甚至乍一看去,在这茅草屋顶上有些杂乱。
而这茅草屋的墙壁又算得了什么?四处开裂的黄泥,像是在述说岁月沧桑一般,遍布在这茅草屋的黄土墙壁上,即便天气稍微变一点儿天,淅淅沥沥的小雨也会灌入到黄土墙壁缝隙中,形成无数涓涓溪流出来,顺着黄土墙壁上形成纵横交错的细流。
窗户就别提了,木头窗框是再简陋不过的,但是即便是如此,在风霜雨雪的长期侵蚀中,这窗户框早就裂开,屋外下雨,而这屋中却总是有水流顺窗户框缝隙流淌下来的。
这整个茅草屋最为靓丽的风景要属这窗户上的绢布……白白崭新的绢布总是定期更换,始终操持着艳丽的色彩。
这是一个家,至少在许多人眼中,这是不屑一顾的家,但是就是在这近乎赤贫的家中,却有着无数欢声笑语,有着无数个温馨的小故事。
每当夕阳要落入到西方海平面时,挥挥洒洒的金灿灿的阳光,总是能够给人惊喜,在这茅草屋房后的那一片金灿灿的,高粱穗上闪耀着光芒的高粱地,仿佛金灿灿的金子一般,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无限的憧憬。
她的家虽然贫穷,但是就是这样一个贫穷的家,却总是让她念念不忘,甚至在她死后她依然有着说不清道不尽的眷恋,和近似疯狂的浓浓深情。
也正是由于这雾女心中有放不下执念,她的魂魄才久久滞留在人间不走;也正是由于她心中有太多的放不下,她想要再次见到自己父母一面,这才有了雪山半山腰雾女的传奇故事;也正是由于她心中有太多对海盗的怨恨,这才有了她仇视生命,将别人的灵气当做自身强大的砝码,这才有了她不肯离开这人间。
这旋转着,悬浮着的金刚经梵文已经碰触到了这雾女身体上。一个个旋转着的,悬浮着金刚经梵文在穿过雾女魂魄时,竟带出破碎的雾女魂魄上的光影,飘荡在了空中了。
眼瞅着这雾女在金刚经的梵文中就会魂飞魄散,这刘菱有些于心不忍,他目视着这雾女说:“寡人让你见你母亲和父亲一面,你会接受金刚经的超度吗?”
话说到这里,刘菱语音停顿了一下,然后他又紧接着说:“你别再走过来了,你会魂飞魄散的,如此可怎么好?”
这一句,寡人让你见上父母一面,就像是在雾女脑海中响起的一声炸雷一般,使得雾女的心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全然不顾及到这一波又一波穿过她身体上的金刚经梵文带出自己身体上的魂魄碎片飘散在空中。
这雾女怔了一会儿神,然后后退了数步,离开这环绕在刘菱身体四周的金刚经梵文远了一些,这才说:“你没有骗俺?”
“寡人不会骗人。”刘菱很肯定的回答。
雾女伸出她一双血痕纵横交错的,而又裂用开无数裂痕的双手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将自己的头发捋到脸颊侧后,这才又对着刘菱说:“俺早想见俺父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