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太后一早便让紫月带肖琳去了自己的寝殿,与自己一同用早膳。
早膳过后,张华阳突然开口:“肖琳,如今哀家把你留在宫里也有两日了,现在便出宫去吧。”
肖琳闻言很是震惊,可不管太后为何会同意自己离开,她都是开心的。
“多谢太后,还请太后按时服药,保重身体。”
不要再动不动心疾复发,又召我来进宫。
肖琳谢恩过后,张华阳只随意摆了摆手,紫月便上前带肖琳离开了。
离开的路上,紫月突然从将身上的包袱取下,递给肖琳道:“这是太后吩咐奴婢给您的。”
肖琳自然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只是觉察到太后执念竟然已经这么深了,便是衣服都早已经做好了。
也是,太后觉得对不起那个孩子,肯定会想办法弥补,除了给他做几身衣服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毕竟宫里人多眼杂,哪怕立个牌位都不行。
肖琳出宫之后,便看到君沐辰在一旁候着。
肖琳忙向前跑去,君沐辰也笑着向她走来。
“你怎么来了,是知道我今日要出宫吗?”
二人离得近了,肖琳才开口问道。
君沐辰一时微怔,随即笑道:“我是来碰碰运气,也算来对了,或者说我们是心有灵犀。”
君沐辰刚才的停顿肖琳看得到,于是拉着他走向马车边道:“是一直在这里等我吧,昨日也来了?”
君沐辰突然笑道:“反正我的职责便是保护你,等上一日也无妨。”
肖琳只紧紧的握住君沐辰的手,没再多言。
二人赶回风雪楼时,肖琳才和君沐辰说起自己应允太后的事。
君沐辰自然没有意见,于是二人准备一番赶往净慈寺。
包袱里有太后的亲笔信笺,里面记了皇长孙的生辰八字以及名姓,以及近万两的银票。
从古至今,在佛教的传统习俗中,总会有一些人相信通过寺庙摆放牌位的仪式可以帮助死者的灵魂得到超度,归于另一个世界,并帮助他们在来世中获得更好的福报。
肖琳找到寺庙里的住持,给予皇长孙最高的仪式,将人供奉在此。
肖琳不禁在想,皇长孙是否算得上已故之人?
不过将人的牌位留在这里,也算是给太后留了一个念想,不管是否真的存在什么好的来世。
肖琳二人办完事后,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于是留宿在寺庙的厢房里。
次日一早,肖琳二人刚回到风雪楼时,便看到紫月等候在一旁,看来太后已经知道了她做的事。
怪不得太后这么着急放自己离开。
皇长孙一事,除了肖琳,太后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所以她还得进宫回禀。
临行前,肖琳担心君沐辰又会去等她,便将人带到一旁嘱咐道:“你放心,太后不会为难我,我尽量传信出来,你不必特意等我。”
君沐辰蹙眉道:“可你什么时候能出来也不一定,不然我还是请摄政王出面,带我再进一次宫里?”
肖琳摇摇头,“太后如今也算可怜,她的心病并没有解药,也只能给我诉诉苦,我尽量劝服太后,我外祖父那边还劳烦你将事情告知。”
“我知道,肖老那边不会有事的,毕竟宫内险峻,你也要小心才是。”
嘱咐过后,肖琳便随紫月又进了宫。
彼时张华阳正和张大公子告别。
“此次一去,怕是要一年半载都不能回来,大哥珍重,张府我和二哥会照料好的,安心去就是。”
张华余躬身行了一礼,才道:“有劳太后娘娘。”
张华阳擦拭去眼角的泪痕:“时间不早了,母亲和大嫂他们还在府里等着你,快回吧。”
张华余抬头,不舍的看了一眼妹妹,随后一甩披风,转身大步离去。
张华阳盯着渐渐远去的亲人,手扶着胸口,在心底默念:只愿此生家人平安顺遂。
————
肖琳以为太后会直接召她过去问一下关于那个孩子的事,没曾想紫月直接带她去了偏殿。
肖琳虽有不解,可也知道不是什么事都能打听的。
直到卯时过半,肖琳才被带入太后的寝殿。
行过礼后,肖琳留意到太后眼眶微红,似乎哭过一般。
未等肖琳多加猜测,张华阳便道:“张将军今日走了。”
肖琳了然,此去凶险不说,水患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能解决,太后在张府也算千娇百宠的长大,对亲人自然不舍。
“哀家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肖琳回道:“太后放心,净慈寺已经有了皇长孙的栖息之地,太后可随时去看。”
张华阳突然一笑,“哀家有何颜面去见他?”
肖琳虽不知道皇长孙活着的时候张华阳经历了什么,但今生愧疚到这个地步也算对得起他了。
不过在这个还能选择保大保小的年代,肖琳也没有刻意的去刺激她。
等张华阳缓过来后,突然转了一个话题道:“哀家知道你不愿留在这里,可就算是哀家自私吧,把你困住了这么久,还屡次算计于你”
“如今便给你一个选择,一种是哀家会剥夺你荣安的封号,你以后不可再踏入云城半步,二是你依旧是钟离国的公主,哀家也会有封赏给你,但一辈子不能离开钟离国。”
肖琳抬头看了一眼太后,对她突然的转变有些疑惑,不过她还是跪下回道:“多谢太后成全,肖琳本就是一介平民,担不上荣安公主的封号。”
张华阳突然就笑了起来,“肖琳,你做的确实比哀家要好,至少敢断的干净。”
随后缓缓起身来到肖琳身边,亲自将人扶了起来,“哀家乏了,你回去吧,以后也不会再召你入宫了。”
肖琳谢恩,随即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华阳看着偌大的宫殿突然觉得好冷清,可若是重来一次,她应该还是会选择现在的做法。
她不同于肖琳,不可能抛弃一切,只为自己考虑。
她还有亲人需要守护,她们的身份早就注定了她们未来的路。
这些天她将肖琳囚禁在此,虽知道她在强忍着性子劝说自己,却也会流落出几分真心。
她将前世孩子的事交给她去办,其实暗中也派人跟着的。
可听到侍卫回禀的话,还是对肖琳不由刮目相看。
每件事情,肖琳都亲力亲为,反倒她这个母亲只能躲起来偷听这些事。
肖琳对她而言,其实不算什么必要的人,只是她身上总带着自己向往的一股韧劲,她每次瞧见都开心不已。
留她在身边确实出自私心,但也知道不好将人关在自己身边一辈子。
肖琳为了开解她而说过的每一句话,其实她都记得,她胆子大,便是司空明都能被她打败,却又不贪图名利,她自问自己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自知道肖琳和自己一样,她似乎在心底便有了寄托。
肖琳对自己也算有恩,便是几次将她召进宫,她即便心中再有不快,还是愿意细心开导自己。
便是遇到什么事也从未敷衍过她,尽力去帮自己。
其实她一直觉得,这个时候不能倒下,哪怕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年幼的皇儿撑着,为张府撑着。
可经过肖琳的多次劝告,她突然觉得自己之所以落下心疾,是因为自己太在乎旁人的感受了。
她从没有问过自己过得可还舒心?
即便当初拒了和太子的赐婚,选择和司空明成婚,也是为了张府以后的路。
她前世虽和太子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却也不会真心托付,非要说可有情爱,她也不否认。
可这些远比不上荣华富贵。
世人都是如此过来的不是吗?
肖琳说得对,做了就不必回头看,她现在也没有资格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