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甚微瞧见他走了,从阴影中闪现,蹲在了那墙头上。
她冲着韩时宴咧嘴一笑,凌空翻了一个筋斗帅气跳下院墙去,她竖在脑后那长长的头发像是宛如长弓,在空中翻滚着,陡然坠落了下来,眼瞅着就要头着地。
韩时宴腾地一下站了起身,他下意识朝前走了几步,朝着那墙头伸出手去……
顾甚微却是一个腾转,飘然的落在了地上。
“喵1一声猫儿的凄厉的惊叫声响起。
顾甚微被吓了一跳,落地瞬间弹开三丈远,与此同时,在她落脚处的墙根儿下,一只黑灰的狸花猫儿同样一蹿三丈远!
它惊恐地瞪圆了眼睛,发现蹿了一次顾甚微还在它旁边,像是见了鬼似的瞬间炸了毛,“喵喵喵”的骂了起来。
顾甚微此刻只恨不得捶胸顿足,将这地面一脚跺出一个墓穴来!
她就是想要炫一下武力值,警告一下韩时宴这厮!
哪曾想得一下子蹭到了猫尾巴,她被吓了一跳想要躲开,没有想到又蹿到了与这猫儿同步的方向。
“猫大仙,猫大爷还是猫娘子,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您信吗?”
顾甚微慌里慌张地说到,那猫儿骂了几声,虽然听不懂,但显然骂得挺脏的,然后气呼呼的翻墙跳走了。
夭寿啊!
她竟然在韩时宴面前被一只猫骂得哑口无言!
她现在杀人灭口还来得及吗?
顾甚微想着,看也没有看韩时宴同那炸毛的猫儿一样,跃上了墙头
从目瞪口呆中回过神来的韩时宴,瞧着与猫同步的顾甚微噗呲一下笑了出声。
“顾亲事!天都快亮了,不如一起去用朝食如何?”
顾甚微尴尬得不敢瞧他,她轻咳了一声,她趴在墙头,快速地伸出了手,“翻墙还能赶上万家铺子出锅的第一笼馒头!再请你喝碗羊汤1
韩时宴看着那细得仿佛一拽就要断掉的手,犹疑了片刻还是将手放了上去。
就在他还没有做好任何准备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根旱地大葱,被人直接连根拔起然后甩飞了出去,然后被轻飘飘的扔在了地上,有些晕!
“不用烦忧,日后我可以经常半夜去你家院子里拔你,习惯习惯就不晕了!站在屋顶上看汴京城的夜晚格外的美,连飘过来的鬼怪都比地面上的好看些。”
韩时宴听着顾甚微满嘴胡言,好笑地摇了摇头,朝着东面看了过去。
清晨的第一抹曙光到来,让这片黑暗的大地有了一丝亮色。紧接着东方鱼肚泛起了白色,天地一下分隔开来。
韩时宴掸了掸袍子沾上的灰尘,追上了顾甚微的脚步。
“先前我同吴江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韩时宴余光扫过顾甚微的侧脸,“我们四个人是一同长大的,敬彦是我的堂兄韩敬彦,如今在苏州做官。儿时不知愁,口出狂妄言,我们约定好了,要做那国之栋梁。”
“堂兄少年老成,是个真君子,他想要做陛下的肱骨之臣。”
“吴江性子跳脱,自幼便猫憎狗嫌。朝堂之中派系林立,文武之臣往来不密,不过年幼孩童却是不讲究这些。吴江的姑母,是宫中的吴娘子。我们都时常入宫,一来二去便玩在一块儿了。” “红英一身傲骨,马将军一连生了七个女儿,并无一子。马红英自认不输任何儿郎,她想要有朝一日能替父亲挂帅出征1
韩时宴没有说自己,却是看向了顾甚微。
“顾亲事儿时可能有过这些狂思?”
顾甚微一愣,她没有想到韩时宴会主动说这些,一时之间竟是有些发懵。
交浅言深,对方先掏了心窝子,她不挖块肝总觉得对不装礼尚往来”这四个字。
“哦,大约是成为天下第一。拳打华山,脚踢蜀山,一人一剑一江湖1
顾甚微说着,想着她的“狂言”似乎没有韩时宴的高尚,有些被比下去了,又补充道,“路见不平拔剑就刺。”
如果不是母亲去世,如果不是飞雀案……
她应该会在现在这个年纪告别父母,离开顾家,去奔赴那个她向往已久的江湖。
她走遍许多地方,吃许多甜滋滋的美味,打好多好多架,然后偷偷地跑去茶馆,一边听说书人说她的侠气故事,一边给父母亲写书信,吹牛三万字!
等到阿弟长大,若是他也想做个游侠,她便回家陪在父母身边,跟着他们去韩春楼吃茶点,大半夜的排在万家馒头铺子跟前买第一笼馒头。
然后在梨花树下给阿爹阿娘念弟弟寄出来的吹牛三万字的书信!
顾甚微此前从未细想过这些,她总觉得还来得及的。
到后来,就没有想这些的资格了。
如今韩时宴突然问起,这些念头就像是春日的柳树枝丫一般疯长了起来,塞满了她整个脑袋,雀跃着想要从每一丝缝隙里欢涌出来。
韩时宴看着眼前的顾甚微,在这一刻,她的脸明显变得生动了许多。
倒是像其他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一样,整个人都眉飞色舞起来!
“年纪再小一点的时候,我想的大约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将顾家的那些家规给改了去。怎么说呢?不是用剑给划花了,是改动几个字,便意思截然不同,然后他们不好意思,就只能将那家规给撤了。”
韩时宴认真地听着,听到这里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不改呢?以你的身手要改几个字很容易1
顾甚微瞬间垮了脸,她幽幽地看向了韩时宴。
“我的身手能改,但是我那时候的文采不能……”
韩时宴轻轻地笑了起来,“若换做是我,有这个文采,却是没有这个身手。”
顾甚微听着舒服,觉得韩时宴都没有那么面目可憎起来。
万家馒头铺子前已经排了一些人,顾甚微跟在队尾吸了吸鼻子,那热气腾腾的香气让人口舌生津,等买了馒头再去旁边的羊羹铺子里喝上两碗热腾腾的羊汤,那是神仙来了都不换的。
“今日我请客,别同我客气!毕竟我先前吃了你的栗子。”
韩时宴笑了笑,在怀中掏了掏,掏出了一包梅干来,“永安桥往东走五十步,有一个特别不起眼的干果铺子。他家的杏干特别酸,但是梅干却很甜。不如试试?”
顾甚微狐疑地瞧了他一眼,“我怎么觉得,你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