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屋外寒风簌簌,屋内灯火烛明。
所有人都放轻了呼吸,生怕惹祸上身。
皇后沉着脸坐到床前。给周璟捻好被子,她什么都没说,可身上的低气压表明了她的态度。
端漠皇来至熹老太爷身前,威严满满:“你是有功劳的老臣了,这些年皇家也惦念熹家的好,你却为了一己之私倚老卖老用来逼太子。”
“有的话,不妨来皇宫同朕商量,太子还在养病,你却来此扰了他的清静,熹老太爷,这实在不应该吧。”
他一发话,朝中大臣也纷纷点头。
熹老太爷讪讪。只能一遍又一遍的祈求。
“老臣就这么一个嫡孙。”
端漠皇冷冷斥责:“够了!”
“朕的皇子难道还比不上你熹家子嗣?”
别以为他不知熹家上下是什么心思。
有人从外面急匆匆赶了进来。带来一阵寒风。
“父皇,外祖忧心表弟,这才口无遮拦。”
端漠皇负手而立,没有因为被他打断而停止去说后面的话。
“熹洄以下犯上,谋害太子,这是死罪!”
“来人……”
“皇上!”
熹老太爷额头上都是汗,不得不使出杀手锏。他颤抖的匍匐在端漠皇面前,从怀中取出先皇御赐的免死金牌。
“求皇上饶他不死。”
这块免死金牌一直放在熹家的祠堂,日日受香火供奉。先皇御赐,要是能一代一代传下去,这是无上荣耀。
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熹家嫡孙这一脉断了。
端漠皇冷冷看看地上的人许久。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笞二十杖,将熹洄流放苦寒之地。”
熹老太爷身子晃了晃,手里的金牌被公公收走,可他只能颤抖的磕头。
“谢皇上开恩。”
一旁,楚王眼里的鄙夷最是明显。
慕梓寒看过去,楚王很穿的很朴素,是个身形高大健壮的中年男人,也不知他的儿子楚哲成怎么浑身上下金光闪闪,恨不得把黄金玉石全挂在身上。
她是清楚,楚王和皇上是拜把子过命的交情,他格外看重周璟。
“熹老太爷。您这个年纪也能也是能做本王父亲的人了,念着您为长,有些忠告,本王还是要说一说。”
“世人都说本王的儿子不堪重用,又将熹洄捧上了天,这么说也没错,我儿整颗心都在玩物丧志上,哪里有本事会想着去害太子。”
“熹家子手段下作,是熹家教导无方。老太爷回去后还得多多反省。毕竟……”
他冷笑。
“你熹家,可没有第二块免死金牌了。”
周煜忍着怒火,到底没有在此和楚王吵起来,他扶着颤巍巍的熹老太爷往外走。
刚走出公主府,熹老太爷一个踉跄老泪纵横。
“这真的和熹洄无关!他不可能下手。”
“我见过表哥了,的确和他无关。”
周煜语气笃定:“定是有人借我们的手去害周璟,周璟死了,我们也元气大伤,他们这是想一箭双雕!”
“流放的日子苦,多少人在途中就丧了命。二十大板,我就怕熹洄撑不过来。”
“外祖放心,我会打点好一切,母妃也会想法子给表哥求情。咱们只是翻了个跟头还没步入绝境,如今不知流放何处,但可只要熹家愿意下血本,定然能让官吏多多关照。”
熹家会没落吗?
绝对不会。
对,只要外孙周煜登基,就能将熹洄召回京城。
…………
慕梓寒从未见过如此剑拔弩张的场面。
但她隐隐觉着,以后看多了就会习惯。
因为邵阳一边看戏,一边给周璟剥核桃。
也许慕梓寒的视线过于专注,邵阳抬头和她对视。
不知怎么了,她看慕梓寒的眼眸透露着一层说不尽的无端怪异。像是打量精怪似的。
慕梓寒被她看的发毛。
她提着一颗心,深知邵阳脾气古怪,又不好得罪。
毕竟……周璟死后,她仰仗的只有皇后和邵阳。
于是,小姑娘小步靠近。
想问,自己是哪里不妥。可檀口刚起,邵阳就往她嘴里塞了个核桃仁。
“行了行了,你也有。”
邵阳不想再看她那张肖似某人的脸:“都是一群来讨债的!”
慕梓寒咬着核桃仁,她不是很喜欢吃,但还是咽了下去。见邵阳对她没有敌意,索性将心放肚子里。
众大臣纷纷表示了对太子的关心,但又不敢多待,很快又告辞。
端漠皇看着虚弱的周璟,眸色沉沉,没有人能猜到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这是他儿子,他理应处置害他的人。可他除了是父亲,还是天子。
“你好生歇息,改日父皇再来看你。”
皇后擦了擦眼泪:“母后回宫了,眼瞅着婚期将至,宫里离不开人。”
周璟乖顺的笑:“父皇母后慢走。”
随着这些人的离开,屋内空了下来,伺候的奴才也一个个退下,屋内灯火摇曳,周璟嘴角的笑散了些许。
邵阳神色恍惚,突然出声讥讽:“你这太子当的委实憋屈。”
“没法将熹洄千刀万剐,真是便宜他了。亏本宫还叫嚣着要让熹家上下付出代价。”
“他们眼下就这般猖狂,以后还了得?也就你还眼巴巴的为他们说话,听皇姐一句劝,日后长点心吧!”
这是她能听的吗?
慕梓寒恨不得把耳朵给捂上。
周璟躺平身体。
“皇姐想要如何?”
他神色幽深,说出来的话却相当无害。
“父皇不会动熹家。”
“孤是父皇从小带在身边教导的,二皇弟对政务却是生疏的很,更无功绩,孤去后,他封为太子,只怕无法让朝臣信服。”
“熹老太爷到底留有威望,父皇还得靠着熹家给二皇弟当后盾。”
残酷的事实从他嘴里说出来,血淋淋的摆在所有人的眼前。
慕梓寒一字一字去分析,越听越心惊。
她垂着眼,巴巴看着榻上凄惨的男人。
周璟侧头看她。
“你怎么还不回去?”
不等慕梓寒回话,他温声道。
“算了,更深露重,夜已深路不好走,就留宿在公主府吧。”
邵阳连忙道:“我这就让人去收拾一间厢房出来。”
“不必。”
周璟:“她留在这里。”
说着,他低低道。
“不然,离得远了,怎么照顾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