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区一张长木椅上,盛父第一句话就是:“那个兔崽子是不是又惹事了?”
跟盛妈妈最后的问话如出一辙。
曲卿只好又敷衍了同样的一句话。
盛父很明显不相信,但是没有再问。
方乐忍不住问:“盛大叔,咳,您觉得,盛非凡杀没杀人呢?”
盛父沉默。
“我觉得怎么样,有什么区别吗?”
是啊,不论有没有杀人,都是这个家里的儿子,照样会拿全部积蓄去赔偿受害者家属。
曲卿又提及老话题:“盛非凡出狱以后,到他和家里中断联系之前,那一个月里,他有什么异常表现吗?”
盛父摇头,却又点头。
“有也是有的。”
“什么方面?”
盛父:“他出狱以后,他那之前的几个狐朋狗友来找他,说是吃饭庆祝,他没有去。”
“之后呢?”
“之后他也没跟那些人再联系,算是长记性了吧。”
“出这个事儿之前,我跟他说过很多遍,不要跟那些人胡混,他总是不听,这次因为这个事儿进了监狱,总算知道些好坏了。”
“他就是被那些人给带坏的,要是再跟着那帮子人胡混,我就真的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了。”
这位父亲叹息了好一会儿。
侧面看,像是一座正垂下头的山。
再强的自尊,遇到了自己的儿子,也要放下来。
可自尊带不来任何实际帮助,曲卿再问:“盛非凡一个月离家之前,就真的没有什么预兆吗?他到底是去做什么了,难道真的半点儿没有透露吗?”
一个月里,一直中断联系,必然是去做什么非同一般的事情去了。
而一个月这个时间段,完全涵盖了涂丽丽遇害、马小梅遇害这两大案子,甚至也包含了那些骚扰类事件出现的时间。
要说是巧合,未免牵强。
盛父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什么,回忆着说:
“这个事儿我不知道算不算。”
“那次他去那个被害死的闺女家里去闹腾,被我揪了回来,我不放心,所以那几天什么没干偷偷跟踪和监视他,结果发现他半夜和某个陌生人碰了面,双方还聊了些什么。”
“聊了什么?”
“具体的,我也听不太清,但我听到了‘交易’这两个字,因为这两个字应该是对方先提及的,小凡提着声音反问了一句。”
“可惜后面他们都压低着声音说话了。”
“小凡的离家,也是那之后不久才发生的。”
“而那几天里,他也不嚷嚷着去把我给受害人家里的那些钱要回来了。”
“那个跟他交谈的是什么人,您记得吗?”
“因为是夜里,距离不够近,光线不太好,我根本看不清,只是隐约觉得,那个人年纪应该不至于老吧,而且肯定是男的。”
“原来是这样……多谢您啊,盛大叔。”
再得不到有效讯息,两人提出告辞,盛大叔跟着送了两步,忽躬身,郑重地说:“拜托你们了。”
“我不知道你们现在正在查的是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盛非凡又闹出什么事情来了。”
“但他是我的儿子,我了解他。”
“他不会再去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的。”
“如果你们是在查当年那个案子,查找真凶,我希望你们成功。”
“因为,在心底里,我并不愿意相信,我的儿子杀了人……”
感受着沉甸甸的亲情,两人结束了这趟查访之旅。
回归的路上,方乐再掏出手机来查消息,说:“盛非凡出狱之后不久,有一篇关于他的采访报道,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我念给你听啊。”
核心内容——
记者:“所以,盛先生,您是坚称自己没有杀人了?”
盛非凡:“当然了,我早就说过一万遍了,在法庭上,我这么说,在看守所里、监狱里,我也这么说,回到了家里来,我还是这么说:我、盛非凡,没有杀人!”
记者:“嗯,您坚信自己清白的态度,我们是看到了……盛先生,您没有杀人,却以杀人罪被提及诉讼,虽然后面您被以寻衅滋事这个万能罪名判刑,但不少关注这个案子的人,包括逮捕了您的高新区公安分局,都坚称他们没有查错看错,认为您就是凶手,对于这个,您有什么想法吗?”
盛非凡:“我会去告他们的。”
记者:“呃,您是说,告警察局吗?”
盛非凡:“不排除这个选项,他们冤枉我,给我扣了一个杀人犯的帽子,对于我本人、对于我的家庭,都是个极大的人格侮辱。”
“我不会什么都不做的,我不能一辈子这么不清不楚的活着。”
“我也不会饶过那个栽赃嫁祸我的真凶的。”
“在这里,我想对那个人说一句话:我,盛非凡,是不会饶过你的,你就等着我把你找出来吧!”
说到这里,在拍摄视频里,盛非凡面对着镜头,伸了一个挑衅的手势,得到马赛克待遇。
记者:“呃,盛先生,咱们说一些其他的话题吧。”
“您总算是出来了,接下来有什么人生打算吗?”
“我想做个小买卖。”
“一个人做,还是合伙?”
“一个人,我不想跟之前那些人有任何关系了。”
“那,现在有什么困难吗?”
“有啊,就是缺钱。”
“我家里没有存钱了。”
“我爸太傻了,事情没有搞清楚,就给了那家人赔偿……”
——
方乐总结:“这一家三口的证词,基本一致,而且都抱着一个态度,不认为盛非凡这个儿子是杀人犯,盛非凡甚至想自己找出来杀人凶手是谁。”
“加上他不再和家里联系的时间点,我想我们可以足够确信,盛非凡这个人跟这一系列案子有着某种关系。”
曲卿未置可否,忽说:“这些都不是重点。”
“盛爸爸说他跟踪自己儿子,遇见自己儿子夜里跟一个神秘男子会面,还提到了‘交易’,交易这个词,你就没有一点儿熟悉感吗?”
方乐稍微想了想,吃惊说:“涂丽丽的室友于小菲曾说过,涂丽丽在离开居所失踪前,也遭遇到了一个男性的骚扰,同样提到了交易这个概念。”
“盛非凡现在对我们来说,是新案件的犯罪嫌疑人,于小菲则疑似是旧案子里的关联人物。”
“出现这种巧合,绝对不会是偶然。”
“我更好奇的是,两次出现的这个‘交易’,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同一回事?”
此刻曲卿接到了电话。
是大何。
“头儿,方顾问,我们搞到盛非凡被逮捕的时候的一手照片了,然后发现有个事情太巧合了,你们快些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