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总为什么这么讲?”
面对孙美美的直球,曲卿不答反问。
孙美美自信笑了笑,扫了眼桌对面的三人,缓缓说:“你们是警察,不会无缘无故就走访我
的公司的,还曾经向员工问了关于我的事情。”
“这个不提,你们第一次来我家里拜访的时候,拿出过一张疑似像是我丈夫的人物头像图片
,问是不是他,我给予了否认。”
“但后来,你们又拿着这张图去询问了我公司里的人。”
“不单是公司里的人,我公司的客户,我丈夫生前的好友,也被你们询问过了。”
“要说我完全没感到你们在做什么,是不可能的。”
“但是我也知道你们的职业很特殊,很讲原则,不然也不会在你们拿出像是我丈夫的照片的
时候,一个字都不问。”
“但我不问你们的意图,不代表我不在乎你们在做什么。”
“所以,如果你们在怀疑我什么,请不要继续在外围绕着打圈子了,你们干脆就趁着这次机
会,有什么事情就直接问我好了。”
孙美美面色郑重而严肃,三人却面面相觑。
他们没想到,这位女强人孙总会直接来这一出。
魏腾拿不准主意,摊手扭头请示。
方乐也无计,看向曲卿。
曲卿迟疑了下,做主:“既然孙总这么直白了,那我们也就只好说了。”
“曲队长请问吧,能回答的我一定回答。”
“那好……首先,孙总,您觉得,我们当初走访的时候,为什么拿出了那样一张照片呢?”
这也算问法的一种吧,打探式问法。
孙美美耸了耸肩,表示:“我不知道,我初始怀疑是不是保险公司又整出什么事情来了,毕
竟一年前他们赔了在当时来说的一笔大钱,而且赔付之初不太甘愿。”
孙美美特意在“在当时”三字上加注了重音,以示意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那笔钱完全算不
上什么,就算原数额奉还,也没有任何困难。
“可是你们那次拜访走后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不可能。”
“我公司也不是吃素的,我们有专门的法务团队,一年前已经没有异议赔付了的赔偿金,绝
无可能再讨要回来,再说我不相信保险公司这么蠢,为了那么点儿钱影响自己的名誉,损失
无数潜在客户。”
“就因为半点儿想不通你们的来意,我才在今天,趁着义演结束这个机会,来和你们借场地
会个面,曲队长,直说吧,那照片怎么回事?”
孙美美又将问题原样推了回来。
方乐脑子里自动在场景上加了特效,两股电火花隔着桌子在半空对撞激荡……好吧,开玩笑
的。
到此,也不好再绕圈子了,曲卿慢慢解释:
“大概一周之前,我们在郊区某水库里,发现了一具被沉没的尸体,没有明确的尸源讯息,
经过面部还原后,就是那副人物头像。”
“我们走访了许多人,大概率证实,那就是孙总您真正的丈夫,黄自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出乎曲卿三人的预料,孙美美的反应很大,一时之间竟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等意识到失态
才又坐了回去,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复杂无比。
愤怒,疑惑,惊震,质疑,诸多情绪混杂上映,精彩无比。
“那绝对不可能是我的丈夫,一年前,我丈夫就死于那场交通肇事案了,我亲自送去火葬场
化为了骨灰,怎么可能还在什么水库里又发现他的遗体呢?绝无可能!”
方乐此刻插口:“孙总,那次车祸里,坐在车里的人,尸体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不可辨认了
,您为什么这么肯定那不是他呢?”
“您不是说不在乎还回去那些赔偿金吗?那么就算那次被烧死的不是他本人,也没什么吧?
”
孙美美脸上的愤怒一时压过了其他的表情,她看了眼魏腾,又将视线全部投注在方乐身上,
冷笑:“因为一年前确认死去的人就是我丈夫的,就是你们警察!”
“是你们警察的人从我家里,提取走了我丈夫的毛发牙刷毛巾之类,带去鉴定,然后确认死
者就是我丈夫的。”
“我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来努力淡化他的死讯,直到不久前才大致走出来阴影。”
“可你们却弄了一副像是我丈夫的人物图来让我辨认,现在却又说新发现的尸体才是他。”
“正话反话,都被你们说了,你们还想让我说什么?”
这——
方乐哑口无言。
魏腾一阵心虚避开视线,一年前,正是他这个二队长带队做的鉴定,孙美美的话就是在打他
的脸啊,无以反击的那种。
曲卿只好接回话题,说:“孙女士,请你冷静,我们只是就事论事。”
“如果一年前的我们做错了,我们后续会向您道歉,如果是现在的我们错了,警方更加会诚
恳道歉。”
“其实,我们也希望现在发现的尸体不是您的丈夫,不然对您可能造成二次打击。”
“但是,那个还原出的人物头像,的确很像是您丈夫黄自强,不单是我们觉得像,您觉得像
,您丈夫昔日手底下的人,还有老朋友们都觉得像。”
“现在还没有任何其他人上报的失踪案失踪者和死者面相吻合,尸体被发现在蓝海市范畴,
这里就是黄总的籍贯所在地,我们只能先以新尸体是黄总来作为调查入口,这点,还请您谅
解。”
曲卿的坦诚,安抚了孙美美的怒气,她深呼吸了几下,才平复心绪,说:“那我正式回应一
下好了,我不相信那具尸首是自强,不单是一年前的事件,自强如果长时间还活着,不会不
试图联系我的,他也不会放得下他的公司。”
“可事实是我并没有收到过这样的联系。”
“但就算没有您丈夫,事实证明您也可以很好地将公司运作下去。”方乐没忍住。
孙美美叹了口气。
“我知道在不少人眼里,我这个从商经验不多的新人,能在我丈夫去世后将公司勉力支撑下
去,很难让人相信。”
“但我在背后所耗费的努力,其实根本不为外人所道。”
“我丈夫没出事的时候,我就在暗中关心他公司的运营情况。”
“当然,这只是口说无凭。”
“但你们大概不知道,我丈夫生前有记运营笔记的习惯,就是把开公司所遇到的事,所碰到
的情况,怎么应对,都记录下来,连同公司下一步要面临的麻烦,尝试解决之道也都有描述
。”
“非但是这样,他还会记录公司内各部门的大概情况,记录对公司下一步甚至很久之后的战
略打算。”
“所以我接手公司的时候,并不算是从头学起,一穷二白,是有我丈夫在之前打下的底子在
支撑的。”
“而他的那些笔记,统统用手写的方式记录在了好几本的册子上,就藏放在我家里,我每次
遇到问题的时候,都会取出来思考、观摩,从中吸取经验和智慧,我的成长就是这么来的。
”
“所以你们要是认为,我的运营风格和我丈夫的相似,那不是偶然,也不是什么阴谋内幕,
而是必然。”
“那些记录册,就藏放在我家的保险柜里,如果你们要看,我可以拿给你们看。”
“但我希望你们不要损害到它,能够在看完后,原样还回来,毕竟,那几乎是关于我丈夫最
大的纪念品了,是我的心灵支柱之一。”
说着说着,孙美美眼角再度湿润。
曲卿看着对面这位女总裁好一会儿,才说:“不必了,如果那里面涉及到你们公司的商业机
密,我们也不好观看。”
这话给想看的方乐泼了一瓢凉水。
孙美美显出巾帼间惺惺相惜的表情,夸赞:“曲队长果然干脆果断。”
“总之我的意思是,那水库里的尸体,绝不会是我丈夫,你们在我身上绕圈子,打主意,注
定没有意义。”
“当然了,要是需要我协助的话,任何形式的,只要我办得到,你们尽管开口。”
“毕竟,我也很想知道,这个极像是我丈夫的尸体主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