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讯藤,你或许觉得,你破坏了段小菲的偷录器材,又杀害了她,她录下的你杀害姚丽、嫁祸雷明成的事情就不会曝光了。”
“可是,你小看了段小菲。”
说着,曲卿开始播放一段视角明显来自于偷拍的录像。
这录像的起始点是跟踪尾随,被尾随的目标,正是现在坐在审讯室里受审的祁讯藤。
最后一段,就是“祁讯藤”来到了一辆红色沃尔沃前,递给了一个女人一瓶饮料,女人喝了不久后倒下,祁讯藤开始上半身探入车内,手掐女人。
女人伸出车外的双腿,明显可见到临死前的本能挣动,甚至部分因喉咙被扼住而发出的难受动静也被录了下来。
视角调整,显然偷拍者选择了一个更适合的拍摄角度,更加完整地拍到了男子掐死人的动静。
而男子脚边,还躺着另外一个昏睡过去的男子。
车内的女人彻底没动静后,男人开始从身上掏出一瓶药来,将地面上男子的手按在了药瓶上,又将药瓶小心翼翼放置在了车中座位下,继而又把昏睡男子的手在女死者脖子上按了一下。
偷拍者或许源于震惊,弄到了轻微的动静,那个男子猛然转过头,面部被清晰地摄录到,红外镜头下,正是祁讯藤本人!
偷拍者返身就逃,镜头颠动,不久偷拍者进入了一辆车内,透过车内后视镜,可以见到偷拍者的面部就是段小菲。
“第一段完了,我们再来看看第二段证据。”
一个女人面对着镜头,面现焦躁和不安。
还是段小菲。
她开始对着镜头坦白:
“我叫段小菲,我得忏悔一下,自己的贪心和愚蠢。”
“我应该早点儿报警的,我看见了那个男人杀人。”
“除了害怕警方查那个人,从而牵扯到我,这方面的考量和担忧外,我还天真地想着,或许可以利用这个东西,永远控制住那个男人,让他不会离开我。”
“可是,他杀人后的第二天,我儿子就被他绑架了。”
“他明显是知道了偷怕的人是我。”
“我是因为怀疑他有别的女人,觉得他会去和别的女人幽会而跟踪他的。”
“我猜对了,我也猜错了。”
“这大约就是我的愚蠢的代价。”
“这一段,是那个男人突然打来的约我到花田那里见的录音,还提到了我儿子在他手上……”
“所以如果我失踪了,那定然是遇害了。”
“请记住凶手的身份,他叫祁讯藤,曾经是我私底下的兼职健身教练……”
……
视频还没播放完,祁讯藤就大喊大叫起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的?”
此刻的他,再也不复之前的无赖和淡定了。
罪恶被赤裸裸揭晓的刹那,他和其他的普通罪犯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不想接受现实,不想接受即将面临的惩罚。
方乐代为回答:
“你觉得你聪明,段小菲也不傻,这些视频证据,她早就上传到了自己的云盘上,还在去见你之前,将自己携带着的手机里的相应app卸载了。”
“至于账号和密码等资料,她也藏在了自己花店的办公室保险柜里,我们一搜就搜到了。”
“不可能,绝不会,我明明那么小心了……”
祁讯藤双手抓着脑袋,喃喃自语,根本听不进去方乐具体说了什么。
容这个人自我质疑了好一会儿,曲卿轻咳一声,说:“潘亮,我们再来说一说,李文芳的死吧,这也是你犯下的第一条人命案!”
说到最后,曲卿音量提高,语调也严厉起来。
祁讯藤被惊动,抬起了头来,好一会儿才懵懂地说:“第一条人命案?什么意思?”
方乐回答:“就是说,你不单是掐着姚丽和段小菲的脖子,杀害了她们两个人,你其实还亲自杀害了李文芳。”
祁讯藤如同毒蛇被踩到了尾巴,猛地在位置上挣动了一下,大叫:“你什么意思,我怎么会杀害小芳呢?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在浴室里自杀了,你们这是污蔑,赤裸裸的污蔑!”
“我这么费尽心思去对付雷明成,还不是为了夺回我的小芳么?你们在侮辱我,我要告你们!”
由此看得出来,这个人心防崩溃后,已经出现了思绪不清的状态。
方乐盯着对方眼睛,冷笑:“潘亮,你敢说,你没有对李文芳有过杀机吗?”
祁讯藤猛张口,大约是本能想反驳,但又在下一刻住了口。
大约是忽然联想起来了,自己曾经有过的冲动吧。
方乐开始揭老底:“李文芳身上的刀伤,从割划到捅刺,至少有上百刀,如果说仅仅是为着掩饰掉她手腕上的割划伤,伪造雷明成杀妻并掩盖虐待伤的假象,这未免太多刀了,完全超出了需要。”
“非但如此,你还在她的下体捅了好几道刀,这是痛恨她对你的背叛吗?你是觉得,她从精神上到肉体上,都背叛了你,是吧?”
“你还破坏了她的双目,是不是在憎恨她识人不明,有眼无珠,甩掉了你而选择了雷明成呢?”
“你表面上是要对付雷明成,是想从他手里,将李文芳夺回来,但其实,你只是填平你内心曾经遭受到的伤害,弥补遭遇过的背叛而已。”
“或许你曾想过,等有朝一日将李文芳夺取回来后,你会亲自地去羞辱她、加倍地去惩罚她!”
“你最恨的人,其实根本不是雷明成,而就是李文芳本人。”
“潘亮,你只是个心胸非常狭窄,且自私自利的男人而已。”
仿佛击中了软肋,祁讯藤马上大叫:“不,我没有!”
“不,你有!”方乐强调。
“我没有!我、我只是发现了小芳遭受的虐待,不想那个男人不承担一点儿惩罚,我、我只是想做得逼真才那么对待她的——”
“好吧,姑且,算是你破坏她的尸体,是想着惩罚雷明成,有着为死去的她伸张正义的成分,可是,你还是亲手杀害了她。”
“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完全不明白!”
“好吧,我就给你普及一下吧,潘亮。”
“人在生前,受了伤后,会流血,会淤青红肿,损伤部位或全身会出现某类防卫反应,这就叫生活反应。”
“但当人死了以后,生活反应消失,就会少流血或者不流血。”
“如果你发现的李文芳,真的确认已经死了、尸体冰冷了,那么就算你对她的尸体破坏再多刀,也不至于几乎全身的血都流溢出来。”
“可事实就是,她身上的血的确所剩无几。”
“她在遭受那一刀又一刀的割划的时候,很明显是还活着的,是有着意识的。”
“不提这个,你利用微博发的发现她自杀时候的照片,也可以由专业眼光评判出来,那是人还活着的时候,肌肤所应有的色质、伤痕状态还是彻底死亡以后的。”
“就算你是不知道这一点,起初误以为她已经死了好了,她体内的安定并不多,那么多刀的割划下,意识早就清醒了,不然她的眼睛,也不会是保持睁开的状态,你破坏她的双目,除了发泄心中的私欲,还因为,你不敢承受她的视线吧,那痛苦的、不敢置信的、求助的视线。”
“你其实后面是明知在她还活着的情况下,一刀又一刀地杀害了她。”
“你是不是一边发泄地破坏着她的尸体,一边狂笑狂叫着说些辱骂她的话,说着嘲讽她的话呢?”
“潘亮,有些事是逃避不了,也遗忘不了的,你想否认你亲自杀害了李文芳的事实,但这种事实,却是被深深烙印在你的脑海里,你的心底里的,直到你生命的最后一刻,你大约才敢于回想起来吧!”
“潘亮,5年的牢狱生涯完全没有改变你,你那恶劣的品性,也半点没有改变过!”
“那个邪恶的、狭隘的、自卑又怯懦的本性!”
“你从头至尾,就不是想着夺回李文芳,只不过是想拯救那个曾经被伤害了的自己,去找回那些你觉得被践踏了的尊严而已!”
“潘亮,醒醒吧,正视真正的自己!”
“那个黑暗的、丑陋的自我……”
大约是在这些点醒下,祁讯藤终于联想起了,自己杀害李文芳的真正画面,那些他刻意潜藏下来不去联想的画面,他猛然抓起自己的头,使劲摇晃,只顾着说:“不,我没有,我没有杀死小芳,她是自杀的,她是被她的丈夫害死的,我没有杀她,没有……”
“哈哈,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是时常虐待她的她丈夫的错,我没有半点儿错误,我是无辜的,我是无辜的——”
看着这个人已经陷入了胡言乱语,所有人都投注进去同情的视线。
但这同情,不是同情他个人,而是同情,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卑鄙无耻又自我欺骗的罪犯呢。
曲卿则开始进行最后一击。
“潘亮,你说你不知道在被你杀害的时候,李文芳还活着,我不做评判。”
“但要说在她遭受虐待、最终选择了自杀的这件事情上,你是无辜的,恐怕你自己都难以相信。”
“你、你是什么意思?”仿佛曲卿的话终于给了他反击的机会,同时也是话题上逃避的机会,祁讯藤猛地睁大了红色的眼睛,满是愤怒。
“潘亮,你或许想淡忘掉过去的某些事情,但历史是有记忆的。”
“它存在于你的记忆深处,同样也存在于别人的记忆深处。”
“你在大学的时候,和李文芳的分手真相,我们已经调查了出来。”
“根据李文芳室友的话,她回宿舍的时候,偶尔露出的身体部位,会有着各类瘀痕伤,李文芳解释的时候遮遮掩掩,室友后续才猜测了出来,这都是你这个男友虐待李文芳所造成的的。”
“她的室友们大概不会联想到,你这个表面上阳光、帅气又温柔的男生,竟然还是个虐待狂,潜藏不露的那种,而发现李文芳受虐次数多了以后,室友们才开始劝说李文芳和你分手的。”
“李文芳初始不愿,怕伤害到你,但最终、她受伤到快需要住院的时候,室友威胁要报警,她才和你分了手。”
“可是,分了手以后,你还是时常纠缠李文芳,哪怕是在李文芳工作了以后,室友们都判断,你是存在偏执型的人格障碍。”
“要不是你因为又一次纠缠被李文芳拒绝复合,而喝酒闹事致人重伤进了监狱的话,你大概会一直纠缠李文芳下去,直到李文芳迫于无奈,再次和你在一起。”
“我不好说,李文芳后面又嫁给了一个存在潜在虐待倾向的男人,是不是和曾经跟你在一起的经历有关,还是说,李文芳本身就有某种受虐因子,所以会选上你们这类人。”
“她有她自己的问题,一直隐忍,一次次遭受虐待和欺压,也没有选择拿起法律的手段来维权,甚至也没有勇气离婚,为了表面上的家庭和睦,而没完没了地沉默下去。”
“但是你,潘亮先生,你这个罪魁祸首,你这个累犯、惯犯,却是最该受到斥责的那一位!”
“潘亮,到地狱里,去忏悔自己的错误吧!”
“虽然作为预审员,我不应该这么表示,但是,你这种人不遭受天谴,不遭受惩罚,那真的是天道不公,律法不公了!”
随着最后这段话,这场审讯最终落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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