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逢甲继续踩着石阶往上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继续说。”
铁横肉得令接着道:“那套中人闯进地牢,紧接着我们便听到关在地牢里的那东西在叫嚣,然后地牢中传来打斗的声音,显是套中人与那东西打了起来。跟着没多久地牢中便莫名其妙的出现了混战,从恶斗声音来分析,里面似乎有三股力量在混战。
我们在地牢外面守着,不敢进去,正觉得奇怪:‘怎么多出了一个人?方才还只有两股力量在斗。’甲爷,也不是伙计们不争气,我们当时真是被震慑住了,光是听那厮杀之声,就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铁横肉说到这,又看了看周逢甲,周逢甲低着头,瞧也不瞧他,微怒道:“不必看我,接着说。”
铁横肉哆嗦了一下,如获大赦,又道:“只听那地牢中的混战持续了约摸一袋烟的工夫,突然里面就安静下来,似乎是打完了,我们松了口气,只是不知是谁胜了。我当时想,不管是谁胜了,都是一件很糟糕的事。甲爷,那套中人闯岛劫牢,就是为了劫走那东西。
结果良久之后里面还是一片死寂,我正感到奇怪,决定带几个伙计进去瞧瞧。可是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到地牢里轰的一声响,众人大惊之下就看到一个黑衣人从地牢里窜了上来,片刻间便消失在黑暗中。甲爷,那个黑衣人,就是套中人。”
听到这里,周逢甲终于抬起头来,颤声道:“地牢里怎么了?”
铁横肉咽了口唾沫,道:“甲爷,万没想到,那东西竟然暴走了!”
周逢甲骇然道:“什么?玄武封印解除了?”
铁横肉点头道:“是的,那套中人好生了得,居然懂得玄武解印,他将封印解除后便逃走了……可是甲爷,我很奇怪他为什么要逃走?难道他只是想把那怪物放出来而已么?”
周逢甲怒道:“没有答案的事情想这么多干什么?后来呢?”
周逢甲知道是他的大公子周皆伤赶跑了套中人,接着周皆伤又从地牢中出来将那暴走的东西打伤,只是他心中对周皆伤着实深恶痛绝,是以变得这么狂躁,心想:“那畜生怎么也出现在地牢中?”
果不其然,铁横肉得意道:“甲爷,那东西暴走后,逃出地牢,在伙计们大叫糟糕的时候,大公子竟然天纵奇诡的从地牢里出来,挡在了那东西的面前,与那东西大战三百回合,终于将其打伤。然后大公子便走了,我都没来得及和他说上半句话。”
铁横肉说到这一节,不禁眉飞色舞,痛快之极。
周逢甲白了他一眼,喝道:“有这么厉害么?”心里却暗叹:“谢天谢地,还好那东西没能作怪,怎地那畜生如此了得?”
周逢甲心里想的“那畜生”,指的就是周皆伤,他虽然嘴上不愿意肯定周皆伤的能力,在心里却是个明白人,因为他自问也没能力制伏处于暴走状态下的那东西。
铁横肉知道周逢甲忌讳别人在他面前夸周皆伤,识趣道:“其实也没这么厉害,只是横肉嘴贱,说的夸张了些,甲爷您请息怒。”
周逢甲不答话。
沉默一会,铁横肉又道:“甲爷,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您?”
周逢甲只说了一个字:“问!”
铁横肉这才说道:“甲爷,您看我们在岛上看押那东西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周逢甲笑道:“横肉,给我做事,还需要问为什么吗?”
铁横肉见周逢甲终于笑了,顿时觉得气氛欢快起来,忙笑道:“不不不,甲爷,横肉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知道,那东西除了会伤人,还有什么作用?”
周逢甲捋了一下三寸胡须,道:“嗯,横肉,你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吗?”
铁横肉摇头道:“不知,甲爷,那是什么?”
周逢甲正色道:“那东西只是个人!”
铁横肉奇道:“甲爷,横肉知道他是个人,可是为什么那人会变成怪物?”
周逢甲道:“好吧,今天就给你们说说,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也好给大伙长长记性,往后可要给我看紧了他。”
铁横肉与众伙计点头答应,个个伸长了脑袋,等着周逢甲开口。
周逢甲长长的嘘了一口气,这才说道:“你们告诉我,那东西暴走之后,看起来像什么?”
一个伙计抢先答道:“像牛头!”
另一个伙计纠正道:“不对,那怎么是牛头?分明就像马面。”
周逢甲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两个家伙,当时肯定是吓得不敢看那怪物,横肉,你来说说。”
铁横肉细想一番,答道:“甲爷,那怪物似乎有点像一只山羊。”
周逢甲赞许道:“没错,就是一只山羊,横肉,很好,我没白养你。”
铁横肉应了声,却没半点得意之色,只是向那两个说是牛头、马面的伙计瞪了一眼,那意思仿佛就是在说:“你们看看,甲爷都说白养你们了!”
周逢甲又道:“那山羊的名字,便叫做青鸟。”
铁横肉奇道:“甲爷,您就别蒙我们哥几个了,明明是羊怎么成了一只鸟呢?”
“放屁!”周逢甲轻声骂了一句,又续道:“这个你们不懂,南朝梁人文学家任彦升的《述异记》中说过:‘古人云:羊一名胡髯郎,又名青鸟’。”
“哦!原来如此。”铁横肉似懂非懂,不过口中还是说懂了。
周逢甲道:“所以那怪物便叫做胡髯郎,横肉,你听说过女真人努`尔哈赤么?”
努`尔哈赤,是关外后金开国皇帝,后金便是后来的清朝。
铁横肉道:“回甲爷,横肉虽然长期住在北途岛,几乎与世隔绝,但是对努`尔哈赤这个人,还是知道的。当年他凭借萨尔浒之战名动四方,咱们大明战败于后金,付出的代价却是相当惨重,朝廷于关外的藩篱,都拱手让给那努`尔哈赤了。”
周逢甲点头道:“嗯,横肉,没错。不过朝廷的事情,咱们就不谈了罢。你听说过这句话么?‘十二妖兽,通天入地,只得其一,霸业可成。’”
铁横肉答道:“回甲爷,听说过的,这个传说在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那努`尔哈赤便是得了其中一只妖兽,所以才统一了关外女真部落,当上了皇帝。”
周逢甲微微颔首,道:“你可知那十二妖兽怎么来的?”
铁横肉道:“不知,还请甲爷明示。”
周逢甲缓缓说道:“相传早在万历年间,关外女真部落首领尼堪外兰,率军历时三年盗掘了一个古墓,放出了封印于古墓中的十二只妖兽。这十二只妖兽一经现世,便使得参与盗掘古墓的军士全军覆没,女真部落首领尼堪外兰当场暴毙于古墓之中。”
周逢甲顿了顿,又道:“听说努`尔哈赤得到的妖兽名为长虫,其实是一条伪龙,也即是一条蛇。古人云:“蛇,小龙也。”龙是帝王的象征,难怪他能登上帝王宝座。当年努`尔哈赤凭借妖兽长虫的力量,可谓通天入地,放出豪言‘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很快便成就了霸业。
从此,江湖中人人趋之若鹜,争先恐后,都道只消得到其中一只妖兽,便可跻身九五之尊,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十二妖兽成为武林至宝,朝廷想要,官宦想要,市井无赖想要,外族也想要,刺客界、武侠界更是大有人热衷于此。”
铁横肉点头道:“原来如此。”
周逢甲道:“至于得了妖兽能否成就霸业,那是谁也说不准的。不过听说那十二妖兽,确实拥有通天入地的力量,得其一只便可位列九五,若是得了其二、其三,甚至十二只悉数得到呢?此间好处,实是难以料想。”
铁横肉听得额头直冒微汗,心道:“难怪江湖中人人趋之若鹜,我还道是那些人都失心疯了。”
周逢甲道:“今儿个关押在咱们地牢中的那个人,他的体内便封印着一只妖兽,那妖兽便是‘胡髯郎’,是十二妖兽的其中一只。”
“啊!”
铁横肉以及众伙计大骇,脸上皆是惊疑不定,皆想:“难怪甲爷这么看重地牢中的那怪物,原来竟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来历。”
铁横肉问道:“甲爷,那胡髯郎怎么得来的?横肉从前还道这些都是江湖传言,做不得数呢。”
周逢甲道:“这妖兽胡髯郎,并不是咱们周家所有,而是河南奇门宗的。”
铁横肉听到“奇门宗”三个字,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失声道:“奇门宗?难道是那个叫人闻风丧胆的刺客组织?”
周逢甲点头称是,道:“横肉,看来你还算见多识广,河南奇门宗,古往今来,一直隐藏在历史的背后,其行事诡秘,不见天日,终年只生活在月亮照得到的地方。”
铁横肉咽了口唾沫,道:“甲爷,这二十年来,北途岛每隔半年都会有三五个身穿灰布麻衣的人持着您的令牌,到岛上来拜访,每回都只在岛中巡视一圈,便即速速离去。横肉问他们话,他们从来都不回答半句。莫非那些人便是奇门宗的人?”
周逢甲点头道:“正是,这些人是奇门宗掌门人许真仙许老爷子派遣而来,专程视察胡髯郎情况的。当年奇门宗得了妖兽胡髯郎,却凭空生出许多麻烦。到得许真仙许老爷子当上掌门人,为了避免那些麻烦,于是便将胡髯郎转移到海外,关押在北途岛地牢中,至今已过去二十年。二十年来,胡髯郎在地牢中相安无事,倒是叫我得以心安二十年。”
周逢甲顿了顿,又道:“当日那套中人闯入地牢,将地牢中那人腹部的玄武封印解除,被封印在他腹中的妖兽便要出来,占据了那人的身体,借助其身体做尽伤天害理之事。你们看到的那怪物的山羊模样,便是胡髯郎的本来面目。
封印胡髯郎所使用的封印,便是奇门宗掌门人许真仙的玄武封印。既然有玄武封印,那么自然也就有玄武解印,至于懂得玄武解印的人,可谓世间少有,唉……那套中人当真高深莫测,只可怜了我那小儿七伤啊……”
周逢甲说到此处,倍加感到伤感,铁横肉等伙计纷纷出言相劝,却又有什么作用?
周逢甲沉痛半响,终于缓过劲来,道:“许真仙老爷子既然委以重托,咱们便要帮他老人家看押好胡髯郎,不许出半点差池,一旦有什么情况,需得第一时间向我禀报。”
“是,甲爷。”铁横肉及众伙计答道。
铁横肉问道:“甲爷,横肉不太明白,奇门宗的妖兽,怎地要我们周家来看押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