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刻花瓶的竞买已经进行了二十几轮,并且仍然在继续着,场面可谓血腥、惨烈,虽然不像真正的战场那样真刀真枪、血流如柱,但其杀伤力确是绝不逊色,每一次举牌都意味着一千块钱被扔了出去,要知道那个年月人均月薪只有三、四百块的水平,每举一次牌就足够两三个家庭一个月的开销费用……表面上看各位买家和颜悦色,神态并无异常,但实际上,他们的心里都在滴血,谁手里的钱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即使是挣钱相对容易的“倒爷”,也是要费劲心机的打通各种关系、开出批件,有时还要起早贪黑、承受未知的巨大风险,就算是穆春江和吴俊这样靠偷盗起家的大款,也曾经是经历过坠落悬崖那样的生命危险才得以今日的风光,所以,谁的钱挣得都不容易,谁举牌加价的时候心中都不免有一种难言之痛。
可是拍卖就是这样一个有钱人的心痛游戏,加价不会因为任何一个参与者的心痛而葛然而之,你觉得价格已经很高,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但有的买家却认为这个价格才刚刚进入自己的竞买区间,正是这种不同人的不同承受能力才使得被拍卖品一路走高,最终到达一个最高点,使唯一的一个竞买者突出重围,最终胜出。
青瓷刻花瓶的竞买有些超乎寻常,按说这种货色在一般的情况下顶多进行十几轮竞买最终成交属于比较正常的情况,开价一万,成交价两万左右,价格与价值相对成正比,而此时已经进行了二十几轮竞买,价格已经飙升到了三万多元,价格已经远远高出了它的实际价值!
全场已经变得一片哗然,众买家都被如此千载难逢的血腥场面刺激得血往上涌、情绪高胀,大部分买家都弄不明白形势究竟为什么会发展到了如此地步?如此一件宋代花瓶,虽说是作工精细、别具一格,而且毫无置疑的是一件真品,但与众多的稀世文物相比,它却并不出众,充其量也就算是一件普通的文物而已,但就是这么一件寻常的东西怎么会遭到追捧,进而被炒到了如此高的价格?
众买家百思不解,面面相觑,把全部焦点都集中到了发动如此血腥厮杀的两对“棒锤”买家的身上——一对是穆春江和吴俊,另一对则是野村进二和他的手下……
说来简单。
拍卖师在对青瓷刻花瓶进行了简单的介绍后,宣布“竞价开始!”
穆春江当即捅了吴俊一下,低声说道:“举牌!”吴俊魁儡似的赶忙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号牌。
“168号买家出价一万一千块,还有加价的买家没有?”拍卖师见到吴俊高举起的号牌后,忙忙叨叨的开始报价。
穆春江怂恿吴俊举牌其实并没有什么志在必得的想法,台上的青瓷花瓶并不出众,穆春江心里清楚,他曾经在金爷那和众多的博物馆里见过很多价值不菲的青瓷刻花瓶,它们与眼前的这个瓶子相比,不知要好上多少倍,要么是工艺独特,要么是绝世孤品,要么是宫廷专供,总之,都是各具特色,当然,如果能够拍卖,它们的起拍价格也绝对不会仅仅是一万元。
之所以让吴俊出手,完全是为了满足穆春江自己的好奇心而已,他觉得挺好玩,第一次参加拍卖会,再争取到全场的第一次举牌竞买,其意义不同凡响,这怎么着也算是自己和吴俊的“人生第一举”,第一举赶在全场的第一次出手,既争得了先机,又引起了关注!况且,竞拍的这个宋代花瓶虽然不是什么上等货色,但一两万的价格都属正常,毕竟是一千年前的东西,在家放上几年后再拿出来出手绝对可以挣上几个小钱。正是基于这种想法,穆春江才怂恿吴俊率先出手。
疏不知,穆春江和吴俊的出手,却是令野村进二如临大敌。野村对于中国文物可以说是一窍不通,除了认识几个中国字,会说几句蹩脚的中国话,他对于中国悠久的文化历史知之甚少,就连宋朝究竟是个什么情况都不甚了解,更别说是宋朝的瓷器了,但是他懂得“武士道精神”,知道头子交办的事情就是军令如山,自己必须要一丝不苟的完成!所以在众买家盯着台上的青瓷花瓶看的时候,他却是盯着穆春江和吴俊的背影看,手里死死的握着自己的号牌,心里焦急等待着他们的出手,只要他们俩出手,自己就别无选择的必须出手!
在看到吴俊率先高高举起手里的号牌时,野村进二变得激动不已,他没有想到,此次拍卖的第一件商品竟然就是绝世珍品,因为穆、吴二人出手了,左藤认为这两个人想要竞买的商品就一定是绝世珍品,左藤会错吗?当然不会!绝对不会!所以自己一定要通过竞价争取到这件商品,就算是赴汤蹈火自己也要在所不辞!(中国的这种古话野村进二并不会说,他心里所想的就是这个意思而已)
于是野村等拍卖师的话音刚落,就快速的举起了自己手里的号牌。
“176号买家出价一万两千块,还有加价的买家没有?”拍卖师眼见有人立刻响应,心情愉悦的叫卖着。
穆春江没想到自己刚刚举牌、拍卖师的话音刚落,就有人立刻加价,这件宋代瓷器真的这么抢手吗?他有些含糊,定睛再次观望了一下那个瓶子,觉得确实很一般,于是他好奇的扭头,寻找与自己竞争的176号买家,但见是一个理着小平头、西服革履的年轻人,穆春江的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变得有些警觉起来。自从与左藤、田木这样的小平头打过交道后,他就开始深恶痛绝“小平头”这种发型了,甭管是谁理着这种头型,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象日本人,尤其是这个人再穿着西服、打着领带,就更加的令他厌恶,总是在心里骂道:打扮成什么样不好,非得弄得跟他妈日本鬼子似的!其实当年的日本鬼子具体理什么头型老电影里并没有太多的镜头,一般情况下,鬼子们都是带着有个“屁帘子”的战斗帽,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屁帘子改成了小平头,黄军装也变成了西服革履,唯一没法改变的就是点头哈腰的穷酸相……
见穆春江扭头,野村进二犀利的目光迎了过去,与穆春江四目相视,不友好的神情瞬间便传达给了穆春江。北京人管这种不友好的目光称之为“罩眼儿”,意思就是通过目光进行挑衅,这种目光穆春江小时候经历得多了,穆春江是谁?一个当年街头巷尾、校园内外不务正业、无事生非的混混,他曾经跟无数个自己看不顺眼的人罩过眼儿,也曾经被无数个看自己不顺眼的人罩过眼儿,所以对这种挑衅的目光异常的熟悉,只一眼,他便知道自己遇到了对手——一个穿着打扮及其神态都酷似日本人的对手!先不论他是否对自己进行了挑衅,就算是他的这身衣服,理的这个小平头就足以令自己厌恶,就不得不逼迫着自己出手整治丫挺的一顿,更何况于丫的还敢主动的跟自己罩眼儿!
穆春江面无表情的转回头,心里琢磨了一会,然后再次捅了吴俊一下,低声说道:“我们换个座位!”
吴俊不解,现在的这个座位不是很好吗?离台上那么近,搬出来拍卖品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为什么要换座位?可以容不得他询问原因,穆春江已经从座位上起身,率先走到了过道里,吴俊顾不上多想,匆忙起身,跟随在穆春江的身后,开始寻找新的座位。
穆春江选择了与野村进二同排,但并不同侧的座位,中间隔着一个过道。穆、吴二人坐下,穆春江扭脸看了野村一眼,这里可以直观到他的举动,免去了扭头的麻烦,这正是穆春江更换座位的原因。
在穆、吴二人更换座位的时间里,又有一个买家举牌加价,瓷瓶已经达到了一万三千的价格,穆春江看了眼野村进二,野村并没有再次举牌加价,不知道是觉得一万三的价格已经太高、承受不了,还是因为什么其它的原因,于是穆春江决定再次试探野村一次。
他再次低声命令吴俊,“举牌!”
吴俊顺从的举起了手中的号牌。
“一万四!168号买家出价一万四!”
话音刚落,野村进二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号牌。
“一万五!176号买家出价一万五!”
穆春江轻蔑的笑了一下,心说:x你妈的!我不举牌你不举!跟他妈我较劲是不是?行!看我怎么整死你丫的!你穆爷我刚挣了一大笔钱,就陪你好好玩玩!
穆春江一把抢过了吴俊手里的号牌,准备亲自上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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