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日下午江容睡醒时,朱三陈鸿明简松已经在自己家的客厅喝茶了,还有几个朱家的下人也在,江祥也在家。
江容很奇怪,问朱三怎么了,是不是嫌吃饭付的饭钱太少不够大爷。
旁边的人都轻笑。
朱三公子翻翻白眼,“你老早就讲过十五过了要搬家的,那边早就收拾干净了,今天多带几个人过来帮你搬家的。”
江容问江祥,“你找的下人呢,她家哪里的,我要是搬过去了,她方便不方便过去那边做事的?”
江祥脸色一暗,嚅嚅的说,“没有下人。”
朱三驳斥他,“我记得小卫有让你找个下人洗衣服打扫收拾屋子的。”
江祥低声解释说,“没有找到又干净又能干的下人。看了好多个人,都长得不干净,也就没敢让小姐看。”
江容奇怪,“怎么找个下人这么难呢?”
简松帮腔道,“下人是很多,合适的是不太多。”
朱三惊讶,“那这阵子小卫的衣服是谁洗的?”
江祥不出声。
江容本以为是找了个人帮忙洗衣服,洗完了就自己回家了,现在看来,应该还是米小宝或是米婆婆洗的。
江容看着江祥忽然觉得很同情他,江祥估计当他自己是被主人厌弃的下人,可是天地良心,江容不喜欢他,于是觉得他不适合做自己的内宅管家。
江祥若是娶了米小宝,估计更不可能了,米小宝帮自己洗几天衣服没啥事,让她做下人,估计是没太有可能了。
米家估计是有点实力的地头蛇。江祥早就是自由身了,大把事可以做,江容不愿意束缚他做个小管家。
简松看几人的样子,估计也猜到是有人义务帮忙打扫屋子和洗衣杂务,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九小姐人又好又大方,大把人愿意来服侍。后天,后天我就带几个人过来给九小姐亲眼看看,九小姐说说想要啥样的人。”
陈鸿明问简松,“是从顺德喊过来的娘姨么?小卫中意吃顺德菜。”
简松笑嘻嘻的说,“我老婆是顺德那边的人,年年过完年了就有大良的亲戚过来找事做的,这两天让我老婆过来帮忙洗衣服也可以的。”
陈鸿明怕江容不懂,忙同江容解释,“顺德娘姨很勤力很干净,广府就是那里的娘姨最好用了。”
江容白他一眼,“早知道好,为什么不同我讲。”
陈鸿明不好意思的笑,“我不知道你要找娘姨啊,你一开始就没说要请住家工。我以为你不喜欢有人住在你家里。”
江容算了一下,自己家里最少得有两个人才好,因为这里的下人好象都每个月都有休假的,最少两人才轮得开,广东女人吃苦耐劳有责任心,尤其是自梳女,这种帮佣实在是越多越好,不知简松讲的娘姨是不是就是自梳女,不过是与不是都没太有关系。
江容果断的说,“简大叔,要不你多叫些人过来吧,咱们开门做生意,得有个作坊包装的,作坊得请人哪。我觉得我家里用三四个四五个娘姨就成了,总共请十个二十个都可以的,要是用着合适,老实忠心看着顺眼,到时咱再让她们推荐人就好了。你帮我出工契,人要可靠,踏实做事,不准同男人勾三搭四。我最恨那些下人天天不好好做事,只知道同个男人抛媚眼。要有这种下人,立刻赶了的。”
简松听到江容这样说,踌蹰了下,“九小姐这点请放心。我们这里乡下有个习俗,就是有的女子终身不嫁,自梳后,便可以出外耕作经商或帮佣,绝对不准同男人勾三搭四,要是不守规矩的话,她们会被沉塘的。”
江容虽然早就知道这些,可是忍不住毛骨耸然一下,“我倒无所谓,下人们要是喜欢男子的话,大大方方交往就好,我就讨厌使出那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在我面前。”
几人讨论了下,江容让朱三同简松今天去仁寿大街买下一个铺面,专门用来卖酒。明天去浆栏街对江的洲头咀买地盖房子,花棣白鹅潭那边买回来种。至于庄头村那边,同那村里的人讲让他们种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好了,但是都得签下有效契约。江容自己就不去了,有事要安排。等朱三买好铺面后,江容会安排装修的事。
朱三公子又问陈鸿明要不要一起去。
陈鸿明看着江容说不去了。
朱三同简松带着人哗哗的全走了。
江容看着陈鸿明,“你在这里做啥?”
陈鸿明陪着小心说,“有啥事我可以帮你的?”
江容笑着说,“我呢,打算卖酒,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门路帮我把酒卖给那些鬼佬?那些鬼佬都喝些什么酒?价格都是如何的?你帮我看看吧,你最好帮我也全弄些酒样过来,这几天我就要。”
陈鸿明想一想,“我回家问问我父亲吧,这些事我也不太懂的。明天,最迟后天我送过来给你。”
江容笑嘻嘻的看着陈鸿明走远。
所有的人都走光了,只有江祥了,江容招手喊他过来,“你,这两天你抓紧时间买些东西,带回去给济兰要不要卖,再押酒过来这里卖,你要小心点,用的人要口风紧点,不要让人知道在哪里。”
江祥犹豫,“明拙大师他们的事还要我帮手么?”
江容满不在乎的说,“明拙的事让他们自己理好了,这几天应该他们自己也会办事了。难道你想同着他们出海去?出海了回来没那么简单的。”
江祥默默的点头。
江容很恼火,“我亏待你了么?你怎么就是一副小媳妇受了气的样子?我就最讨厌人家在我面前耍这种心眼了,装委屈没用的,老实做事赚钱才行。赶快去做事去,顺便给我找些水烟烟斗过来看看什么样的。”
江容打发走了所有的人,静下心来想想作坊要做些啥事,请的人应该如何安排。
开水烟馆肯定是要摆着水烟烟斗卖的,肯定要卖些玉石制的小玩艺,那些络子什么的。这些,就可以让请过来的女子打。
那些烟叶烟膏也得这些女子来捣碎来混和处理,这样一想就安心了,就算是简松找来二十个人,人手也未必够用。
酒运回来了,一定得兑,换成小包装的酒。这些让女子做比较安心些,尤其是这些清心寡欲的女子。这些一定不能让男人经手,万一喝了自己的酒,再兑上清水进去,岂不是把口碑做坏?
十七日,江容对着烟斗仔细的画了不少图出来,可以镶金镶玉的地方绝不漏过,争取卖水烟顺便卖烟斗。
江祥去买了许多广东的洋货准备带回去,然后江祥同江容讲
简松做事麻利得很,十六日同朱三公子买了一家铺面,十七日去买了洲头咀与白鹅潭的地,并且同庄头村的人签下合约。
十八日一大早他带了二十个女子过来给江容看。
这些人是简松派人回去叫来的,不然,亲戚及其邻居乡亲哪里有这么多女子要找事做。
简松带人过来时还早,江祥就陪着他在客厅里讲话。
那些女子就安静的垂手站立,一声不出。
江容进到客厅时完全感觉不到有这么多人在。
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些女子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江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
个个都看上去干净利落,穿着白袄黑裤,一根粗黑辫子绑在脑后。江容觉得她们全长得差不多,打扮也差不多。
简松笑着问江容,“九小姐,可有你看得中的。”
江容笑了,“都不错,不过我分不出来她们。我得有一个人在家里管家,管家怎么也得有两个帮手吧,买菜做饭洗衣服还要给我缝衣服,有时会有客人过来,比如说,说不准你们就过去蹭饭,那得多做点好吃的,这种事得管家安排啊,不能说来个客人了就没东西吃了吧。我家里估计得要四五个人吧,其他的都去我的作坊帮手做事。我的作坊也是打打包装之类的活,搬搬抬抬的活,让朱家出人吧。”
江祥低声讲这里的娘姨行情是一两银子一个月,另外主人家得准假给她们。
江容无所谓,“做事一定得让我高兴,工钱可以多给点。假期也没问题,反正好几个人哪,她们自己安排好,不影响我的日子就成。有时我不也时时在外面吃的么。”
江祥同这些娘姨讲了江容的要求,很快就有一个年长的三四十岁的女子出来,说自己姓姚,人家称呼她叫月姑,识管家,带过孩子,买菜做饭洗衣服做家务全会,管教下人也会。
江容点头,“哦,我先记下来你,你挑四个出来帮你手在内宅做事吧,要菜做得好的,或是缝衣服缝得好。”
月姑挑了四个女子出来,那四个女子也一一说自己擅长做菜或是缝衣服。
江容无所谓,“反正月姑挑了你们出来做事,她自然会调理你们,你们做错事了,我只找月姑就是了。”
简松笑嘻嘻的问,“那其他人是做什么的呢?”
江容乐了,“简大叔你老糊涂啦,你忘了朱三家是做什么的了?让你喊人过来肯定是有事做的。你赶快写好契纸,等朱三来了就去官府盖章,不要到时候半途跑掉了,我可得再请人哪。到于工钱,肯定不会少发的。”
简松笑嘻嘻的点头,“我都老糊涂了,朱三公子家是卖玉器的啊,开张吃三年的。”
江容摇头,“三年没可能吧,三个月应该可以。”
简松又对那些女子讲,“你们都好好做事,九小姐为人一向大方豪爽,工钱是不会亏了你们的。”
简松坐着喝茶等朱三的来到。
月姑安排了几个女子去打扫卫生,去检查了厨房,过来弯腰问江容怎么安排大家住在哪里。
江容说要先在这边住两天,等那边可以开工了再搬过去。
简松对那月姑说,“我真是忙糊涂了,我先带你们去买菜认路,你们好好露一手厨技给大伙看看,说不准九小姐马上给你们加薪水了。”
江容数了五十两小银票子给月姑,“你先买菜,给你的姐妹们每人先发一个月的月钱吧。”
月姑不卑不亢的接过来银票并道谢,道谢完了就带着她选的几个内宅做事的女子一起同着简松出去。
很快简松带着月姑一众回来,月姑让那几个女子赶快去做饭,弯腰行个礼,再同江容讲话。
江容摇手,让她以后不要这样,做份工而已,凭自己双手做事赚钱不用这样的。
月姑微微行个礼,同江容讲,“买了一条大鱼,这鱼真不错,中午有鱼生吃,吃鱼生最好配点酒,我就捎了五斤酒回来。除鱼生外,还有煎酿鲮鱼,香煎排骨,香煎腊肠,蒜蓉粉丝蒸生蚝,酒酿茄子,粉葛扣五花肉,鱼腐青菜,浸汤芥菜,生滚粥,腊味饭。”
正说话间,朱三公子到了,听到月姑讲的话,开心的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简大叔,江祥,你们就没我这么好运气了,等这么久,我真有口福啊。”
江容严肃的说,“你如果能赚得到银子,天天都让你有点口福。”
中午果然是有口福。
顺德菜热衷煮法的变化,粗菜精做更是一大特色。
煎酿鲮鱼是很神奇的一道菜,起出鲮鱼的整副骨架,将鱼肉剁烂,加入细碎辅料,搅匀后再酿回鱼的皮囊中,使之恢复完整鱼形再行烹调。
鱼生是用那条近十斤的金丝鱼做的,切出雪白晶莹的鱼片,有姜葱丝,辣椒丝,陈皮丝,紫苏叶丝,芝麻,芋丝等配料,夹一筷子鱼片在碟上,放入佐料,轻捞几下,刚入口时,配料的种种滋味最先冲击着舌头,接下来鱼肉的鲜甜则慢慢透出,肥厚嫩滑的口感让人欲罢不能,配着白酒细细品味,真是无上享受。
顺德鱼腐的做法,全人手制作,先用刀刮鱼青鱼脊上的鱼肉,要小心不能把刺也刮进去,然后加入鸡蛋等用人手揉搓十几分钟,力度刚中带柔,再放进温油中慢慢浸泡,用浓汁扒出,外皮金黄,配着青青的青菜,颜色无比诱人,入口比豆腐更要嫩滑,更带一份淡淡的鱼香。
其他几道菜也是各有特色。
主食有生滚粥与腊味饭,两样都是江容爱吃的,江容犹豫了很久,还是吃了小半碗腊味饭,再加小半碗粥。
朱三公子就很开心的每样吃了一碗,赞不绝口的讲从来没吃这么饱过。
江容讥笑朱三,“你真是个吃货,你们老朱家也挺有点银子的哇,从来没给你吃饱过,你丢不丢人哪?”
吃饱饭了,当然要做事了,骑缝契纸简松早已经写好。
江容惊叹简松的体力强大,同朱三公子一起去买地,朱三明显今天来得比以前晚,说明很辛苦。简松还另外写好契纸,管教训导那些娘姨,这其中的辛苦,想都想得到。
江容让朱三盖上朱三的手印。
朱三痛快的盖了,笑着说,“你不要反悔啊,以后她们就是给我做事的人了。”
江容笑,“工钱也你出。反正收款是我收的。”
笑话归笑话,契纸双方都画押按手印后,简松匆匆拿着契纸去衙门盖章,说晚上送过来。
江祥要去看订的货都齐了没,也出去了。
吃饱喝足,事情安排好了,江容同朱三带着月姑去杨巷买布,买了些粗布回来让月姑安排人给她做鞋。
这月姑性格柔韧,行事有理有节,江容对她表示很满意,让她也挑了两块布。
安排好后,让朱三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午睡,江容自己回房间休息了。
下午太阳偏西时,这两人都休息够了,正在院子里聊天,聊着如何开水烟馆,水烟馆要请些什么样的人时,陈鸿明带着人抱着一堆酒过来了。
陈鸿明一样酒一样酒的倒出来给江容品尝。
江容觉得也不过如此,要么就是烈酒,要么就是果子酒,自己的酒看来很有市场。江容不卖烈酒,兑薄点的酒卖出去更赚银子。
陈鸿明急切的问江容,“怎么样?同我们喝的酒有什么区别?”
江容让陈鸿明把酒放下先,她要先讨论水烟馆的事。
陈鸿明对自己辛苦的功劳如此被冷淡处理表示不满意,强烈要求先讲完酒再讲水烟。
江容很恼火,“我们都说到一半了,好不容易想到的,你一打岔我全忘记了,我都不知道我要讲什么了。”
陈鸿明忙陪笑脸,“我以为你对这些不满意呢,改天我带你一起过去看看去好不好。”
朱三公子皱眉,“那些地方,是小卫能去的么,你又忘记有礼法一事了?带个女孩子去那种地方,你真是太不可靠了。”
陈鸿明被说得讪讪的。
江容在旁边笑得不行,“好啦,朱三,你别逗啦,你几时也这么正经了?你要是讲礼法的话,你会拐了安如意出来?不要再欺负他了,现在就是已经开工做事了。你已经被我雇下来做事了,陈鸿明也是,每个月五两银子。先做着事,再慢慢的找合适的人来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