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已深,如山如海的人群散掉,浓郁的花香还在,店家挂的灯笼散着晕黄的光,铺满碎花瓣的青石板街道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
黎小姐颇为惊讶,今天是头次见面,这人怎么可以这样子同自己讲话,这也太轻薄了吧。
以黎小姐的教养,自然不会回应这种无礼的话,她侧身走开。
黄锦却不让她走过,他一把抓住黎小姐的手。
黎小姐迅速甩开黄锦的手,并义正辞严的谴责这种咸猪手行为。
阿生也阿莲也护在黎小姐面前。
鬼迷了心窃的黄锦心中更怕,生怕黎小姐就此不见,两手拉住她不放。
阿生与阿莲要扳开黄锦的手,怎么都扳不开。
几人僵持。
刚收完摊的林森在丁记呆着正与肥嫂聊天,问肥嫂卖出多少花。
毛二白天暴打朱三时,因为脚的问题没赶上,打得不够过瘾,现在看到有人欺负与肥嫂相好的黎小姐,立刻兴奋了,嗷的一声冲过去就对黄锦饱以老拳。
一直做贼心虚远处围观的毛六马上跑过去拉毛二,“二哥,那个系我老细。”
没有人还手,黄锦两手拉着黎小姐呢,毛六打得正开心,“小六,你行开滴,老细好八拜灭。”
自己收了摊在丁记闲聊的林森,不甘寂寞也跑过去对黄锦饱以老拳。
林桃也小跑过去看热闹,站在旁边用语言打击,“现在的人哪,真是世道不古,当街就调戏女仔。这个还是带了丫头下人的大家小姐,要是孤身一人行走的女仔,岂不是扑倒就上。老天爷即刻劈雷收着他,真是教人没眼看了。”
肥嫂也冲过去骂咸湿佬。
阿莲阿生都急了,说大家弄错了,误会了。
解释开了,大家都无语。
肥嫂最先反应过来,立刻谴责黄锦没有家教,做事毛毛糙糙。
阿莲提点黄锦,“你若喜欢我家小姐,得慢慢提亲才是。哪有这么急的。”
黄锦赧然,直言,“我也是着急了,我一听讲肥嫂都不知黎小姐住在哪里,她若走了,万一……”
肥嫂笑了,“喇喇声提亲方是正理。”
丁记说肥嫂讲得对。
肥嫂拉过黎小姐,低声说,“不是我夸这黄锦,他真是好仔来着。他又有产业,又不会搞三搞四,父母又早亡,你嫁过来就当家。他是人太老实了,不会哄女仔,不然,大把女仔飞身扑上了。你同我讲,你有没有许亲,没有我就帮他上门向你提亲。”
黎小姐红着脸说自己尚未许亲,诸事得上门同父母商量。
肥嫂喜道,“你这就是应承了,好妹子,过几日我就带他上你家去提亲。你体谅我一下,我这几天忙,一年忙上头,就盼着这几日赚点银纸。”
黎小姐红着脸说不急。
肥嫂又说自己的表妹红红刚刚生过仔,就在杨巷住着。
黎小姐说认得红嫂,说自己住在那十二甫,红嫂那一带应该阿猫阿狗都熟的,当然也会知道自己家。
天色确实是好晚了,爱看热闹的朱三公子与江容一系列人物都没看热闹,早已坐马车走了。
肥嫂就毛五赶车送黎小姐几人回家。
二十七日,才是花市正式开始的日子,人更多,花也更多。
数里长街,各式各样的花吐艳争芳,人潮汹涌。走在这里,就象走进了花的河流,流淌着花香笑声的河流,恍恍惚惚如登仙境。
老广们有一个说法,年廿九行花街,行过花街才过年。意思是没有去过除夕花市,这年就过得不完整。在老广的心里,行花街是为了沾点花香瑞气,挤掉晦气,希望来年风调雨顺,幸福平安。
帮江容看摊的几个人,江容暂名为阿大阿二阿三阿四阿五阿六。他们收了工钱,要摆摊卖花,自然最先到。
去掉做生意的人外,甘文镜与黄锦心中有人,都到得很早。
朱三公子带着安小姐几人吃完午饭迟迟才到。
江容头一晚在房间里摆满了桃花,她在桃花细细的香味中睡得极熟,起得很晚。江容到双门底下街时都已经是下午申时了。
江容发现朱三公子已经带着长寿在自己的小摊上卖花了。
朱三公子见到江容就极兴奋的告诉江容,甘文镜想娶安如意。
江容打个呵欠,“你这就样就成全了他们?”
朱三公子意气昂扬,嘿嘿直乐,“要是这样他们就在一起,那可是丑闻。我担心安如意把持不住,依然让朱猛跟着安如意。”
朱三公子又想了想,不对啊,朱猛是很喜欢安如意的。为了避免再有肥嫂误会事件发生,长寿得随身跟着。
于是能伸能屈的朱三公子低声下气的请求,请江容换一个人给自己,把朱猛换回来,让换的这人去跟着安如意。
江容同意了。
朱三公子得逞后又调笑江容,“你看人家安如意,到哪里都有人当宝,就你没得人理。”
江容翻白眼,“不换人给你了。”
朱三忙忙说收回说的话。
江容坐着发了会呆,闻着花香清醒了点,立刻精神百倍的卖花。卖花卖厌后,又去逛花市。当然,依然是只看只看只闻不买。
花市正式开张,自然比试营业时强许多,真是人山人海啊,江容逛了一趟,觉得辛苦了,就带着江祥同朱三公子一起去吃饭。
朱三公子觉得一路有人鬼鬼祟祟的跟着。
朱三公子也懒得理,在雄镇直街上挑了家门面气派的酒楼进去。
一行人就上到二楼靠窗口坐下。
朱三公子点菜,卤水拼盘,锦绣肉丝,豉油鸡,生蚝,蜜汁叉烧,烤乳鸽,蚝油牛肉,鱼汁浸小白菜,清蒸多宝鱼,砂锅桂鱼球,牛三星汤,加店小二推荐的老火靓汤一人一盅。
朱三公子边吃边叹气,“这样才象吃饭,昨天吃那些点心,晚上回去又让人酱炒了一大盘瘦肉吃了才去睡。”
江容哈哈大笑,看朱三很爱吃那盘蜜汁叉烧,就让小二再上了一盘。
江容告诉朱三公子,“先可劲的吃肉吧,花市摆完了过几天大伙去吃海鲜去。”明拙天天呆在庙里,不过也好,带着明拙也不能吃肉。
朱三公子有肉吃心情很好。
吃完后,朱三公子说要再吃点,让江容带着江祥长寿再往前走,拐个弯也能回去花摊上,不过可以顺便看看这边没走过的街上,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小玩艺卖。
朱三公子留下朱猛。
朱三公子看着江容过了拐角才欣欣然的带朱猛下了楼。果然往来的路上回去有人堵着。
朱三公子鼻青脸肿的回来。
长寿看了很是心疼,赶快给朱三公子上药,又责怪朱猛没有好好保护朱三。
朱三得意洋洋的说,“没事,大伙都没有讨到好。那几个混蛋都见血了。”
赵亚波几人被朱三朱猛打了一顿,大家都鼻青脸肿破皮出血了。
被他拖来助拳的表哥周平很恼火的问赵亚波究竟与这几人有什么过节,为什么不了解对方的实力就喊大家来。
赵亚波说就是看不惯这几个家伙这么神气,就是个花花公子,还是个过江龙,于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没敢说是要帮县学同窗李燕南的。
李燕南与赵亚波交好。
李燕南家贫,并且李燕南倾慕永春楼的五可姑娘。
周平一伙都很不喜欢赵亚波同李燕南来往。
周平很鄙视这种穷鬼还敢迷红牌的行为,太不自量力了,真以为卖油郎能独占花魁么。
周平一伙以前也迷过五可,就是赵亚波带李燕南去永春楼捧过一次五可的场以后,然后李燕南才迷上了五可。
周平一伙因此而不迷五可了,大伙觉得同一个穷鬼迷同一个女人简直是耻辱。
周平一伙现在当做仙子一般供着的是银铺老板的千金大小姐,金多多小姐。
当然木少峰是属于郎娇娇一人的,木少峰摆足精神非郎娇娇不可。其他恶少对此达成共识了。
事情起因还是因为永春楼的五可姑娘。
昨天朱三公子很无视五可。
到逛花街时,五可的丫头倚红倚翠远远的看到朱三公子同江容低声下气的讲话,就猜测朱三公子与江容交好,而冷落无视五可。
两个丫头替自己的主子不平,就添油加醋的讲摆花摊的女子的不是,不过是一个刚长成的黄毛丫头,很是一番牢骚。
五可心中恼怒,不过她不会自己出手,反正她的观音兵多如牛毛。
李燕南正好昨日碰到五可,五可神色忧郁。
李燕南看着就很心疼,向五可的丫头一打听说是被那摆花摊的丫头气着了。
添油加醋的倚红倚翠讲了好多根本没发生的事。
五可只是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果然李燕南的热血沸腾了,按照倚红倚翠的指点,他找到了江容的花摊,然后同着赵亚波一起跟着江容。
不过他一直不怎么有打架闹事的经验,一路跟着也没想好怎么办。加上江容也不曾放单走过,两人想吓唬一下都没碰到机会。
到夜深时,李燕南的热血也散了。
但是赵亚波是个执着的人,他的热血不仅没散反而更加热烈了。纨绔子弟们有时做坏事,不是因为别的原因,是因为这坏事不做的话,他的心里象猫抓一样痒痒。就是闲得无聊。
今天李燕南没出来,赵亚波同着他表哥一伙出来行花街。
行到江容的小花摊处时,赵亚波想起昨天的事,看到江容还舒服自在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就同他表哥周平讲要教训这花摊的两个人,只说是这两人得罪他了。
他表哥周平是个很有头脑的恶少,脑子里动不动就有坏点子冒出来,同一大堆富家小姐官家公子混在一块,天天就是拉帮结派,四处游荡,惹事生非,打架闹事,日子过得鸡飞狗跳,热闹非凡。
今天,郎娇娇金多多陈夏至几位小姐出来逛花街,众多大小跟班众星捧月的跟着。
他表哥就问怎么得罪了,总有原因吧。
打死赵亚波,他也不敢说出李燕南的名字出来,说出来的话,周平一众会再也不会理他,几位小姐也是再会再用眼角看他一眼的。
于是他一口咬定是看朱三公子几人太过嚣张,怎么都看不惯。
朱三公子长得比大家都好看,玉树临风,面如冠玉,穿着是绫罗绸缎,佩戴的玉器亦是不凡,还是个过江龙土包子,于是恶少恶女们全都理解赵亚波这种愤怒。
看到不顺眼的人要打扁,看到太过顺眼的人肯定更加要打扁才行。
这是恶少们的逻辑。
郎娇娇也觉得朱三公子比自己的木少峰好看很多,穿着更加花枝招展,心里就觉得不舒服,于是就赞成大伙去教训朱三公子几人。
木少峰贴身侍候着郎娇娇,万事听郎娇娇的意思,他不喜欢其他人等在郎娇娇心里太久,不管是好是坏,最好郎娇娇心里只有他一人才好。
既然郎娇娇要求教训几人,于是木少峰很不耐烦的说,“你们几个人堵着他们打一顿不就结了,让他们以后不要这么嚣张。”
结果几个战斗力强点的恶少出马,鼻青脸肿的回来了。
木少峰愤怒得发狂,“让你们教训下这个绣花枕头都不行,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真是没用。”
鼻青脸肿的周平冷静的解释,“只是两个人而已,我们低估了他们了。没想到他们拳脚功夫很好,那个大个子的下人,估计我们十个人都打不过他。我们还是商量下吧,看看怎么找场子回来。”
郎娇娇恼火,“不就一小摆摊的么?有啥可怕的,要我说,立刻把他们的花摊砸了,看他们卖啥。”
木少峰忙安抚郎娇娇,让周平带人搞定。
周平自诩才智无双,才不会采纳暴力砸摊这么没有含金量的点子,他很快就想出来一个办法,不就是一个摆花摊的么,卖不出去花,除夕过了就得砸掉。
这个时候的花若是卖不出去,也是很肉痛的。不能从肉体上打击,那就从物质上打击好了。
周平的主意很简单也很有效果,让众恶少默默的流动的围着那里,以眼神,或是以身体阻挡,就不让人进到花摊边上去。
朱三公子让人吃了亏,自己其实也没怎么占到便宜,但是他觉得自己是被阴谋堵截的,既然破了对方的阴谋,就是胜利了。
于是朱三得意的从各个方面描述自己是如何如何的用拳脚功夫指教那几个不长眼的混蛋的,当然,朱猛如何动手也被他自动的归为是自己的功劳了。
江容就一直指出朱三公子的漏洞,比如说,你不是出了一只右脚了么,你再出右拳,这一拳哪里有力量之类的。
然后朱三公子马上解释说中间有个啥动作,然后事实上是哪个姿势下出的右拳。
两个无聊的人沟通得不亦乐乎。
一直没有人进来看花,毛五觉得很着急,打断二位的聊天,说不明白出什么事了,今天应该比昨天人更多,却一人没进来过。
朱三公子一听也觉得不对,立刻开始大声吆喝买花卖花。
可是还是没有人进来看。
朱三公子沮丧的说,“是不是我的脸被打了不好看了?”
江容一针见血的指出,“毛五的脸没被打,昨天那么多人,不可能全是看你的脸进来的。按理来讲,怎么样也是有几个人是看他的啊。”
两人很是奇怪。
流动阻碍哨的一伙衰仔衰女听到两人的对话,在旁边乐不可支。
周平也颇为得意,这朱三公子不过是一个长一张漂亮脸孔,家里又有点钱,习了点武的绣花枕头而已。长得漂亮能顶什么用,习武有什么用,自己多请几个家丁不就结了。周平深信下次堵截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一定要把朱三的脸打得象猪头,连他的亲娘都认不出来他的猪头。
江容觉得这事很不对劲,感觉就象玩游戏时被布了透明光罩一样。
江容对于风水一事是半信半疑,第一时间想到会不会被人布了阵。可是现在来往这么多人,自己的花铺也大多是年轻男子,阳气如此充足,要布个阵围住自己的花摊,还是难的吧。
江容低声同朱三讲,让朱三出去,去找那个毛二过来,假装是外人要买花的。
结果是毛二被挡住,根本过不来。
朱三公子又进来了。
江容仔细看了看在自己的花摊面前来往的人,一看就看到问题了,是有人故意拦着,看见是摊子上的人就放进来,不是摊子上的人就不准进来买花。
真是岂有此理。
江容恼火了,自己没有惹人,居然有人敢惹自己。
江容告诉朱三公子是有人拦着。
朱三公子暴跳如雷,“我去揍趴这些混蛋。”
江容让朱三冷静,笑嘻嘻的同他讲,“你用点脑子好不好,咱们是做生意的,和气生财。让朱猛身上绑好木块,保护好自己,然后使劲的撞那伙人,看看撞成什么样子。”
朱猛长得人高马大,又练过拳脚,不信撞不到这些小小个子的衰仔衰女。
朱猛人高马大,还练过功夫,很明白自己的着力点,于是,轻轻松松就把那些衰仔衰女撞倒在地。
果然是很强大的撞击力。
于是轮到朱三公子同江容哈哈大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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