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炽儿想要一个妹妹,不想要弟弟了!”奶声奶气的稚儿之声骤然拔高,带着一丝坚决的语气从朱高炽口中迸出。
一刹那,阁外金鼓喧阗,阁内悄然无声。
仪华微微愕然,滞缓了一瞬,又抬头看他,勉强笑道:“炽儿怎么想起这个了?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弟弟作伴吗?”
“……”朱高炽没有说话,只一脸慌乱的站在桌旁,骨碌碌的睁着眼看着仪华。许是因为紧张,一块豌豆糕已在手中成了粉末掉落,他也未曾发觉,就似呆呆地愣住一般。
仪华却将他小小的动作看尽眼里,又见他以往总是清澈的目光有些许复杂,她心中大为矍骇,面上却不露分毫异样,只朝阿秋使了个眼色让她遣了阁中伺候的侍人。这才就着手中的绢帕,一边轻柔的为朱高炽擦去嘴角沾着的豌豆糕屑,一边温声细语的续问了一次,道:“可以告诉母妃吗?”
朱高炽慢慢回过神,努力瞪大漆黑的亮瞳,迷茫地看了仪华半晌,才在她含笑的目光下,低着头支吾道:“他们说母妃有了弟弟,就再不需要……才会把炽儿一个人留在这里,和父王一起离开。”
他们?!仪华眸中冷光一闪。
朱高炽却已停住话,猛地一下抬起头,伸手一把死攥住仪华的袖襟,急急地说道:“炽儿不喜欢这里,炽儿想跟父王、母妃一起回去。”
此言一毕,朱高炽越发的局促不安,却满眼期盼的望着仪华。
喉咙一紧,仪华双唇似嚅嚅动了动,却眼中蓄泪说不出一句。
良久,仪华方噙泪笑了笑,拉起朱高炽攥在她袖上的手,低头似专注地为他擦拭手上残留的豌豆糕,柔声不变道:“母妃记得炽儿曾说过,你最喜读书。而大本堂拥有最多的书,当世最博学的师傅,炽儿若能留在这里,就可以受到最好的教育,成为一个有才学的人。”
说着,仪华深吸一口气,抬头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朱高炽,铿然道:“所以,炽儿得留在这里。”
“家里也有师傅,炽儿可以……”朱高炽哭着摇头道。
仪华板了脸,严肃道:“朱高炽你是燕王府的嫡长子,从你享有此身份的尊荣那一刻,你就得担负起应有的责任。”
“你……”坐于一旁的徐增寿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仪华,神色复杂。
仪华移眸瞥了一眼徐增寿,又了然地看向朱高炽,拉着他的手放在她隆起的肚子上,一字一句的说:“你和它一样,都是母妃的孩子,你们在母妃的心中是同等重要。你记住了吗?”
朱高炽微有懵懂的点了点头。
仪华见他虽是懵懂,但眼中透着清澈的信任,她放下心来,脸上又扬起了柔和的笑容,道:“再说炽儿与母妃分开也只是暂时的,等到炽儿学有所成,或者局面……就能回到母妃身边,还可以和它一起玩耍。”
说到此处,仪华笑容深了深,心下却不由添了分紧张,问:“对了,炽儿你是想和弟弟一块儿玩?还是和妹妹一起呢?”
在仪华满怀期望下,朱高炽终是回了个大大的小脸,用力点头道:“弟弟,炽儿喜欢弟弟!要和弟弟一块玩!”
仪华屏住的呼吸当即一松,却只吁了一半,就见朱高炽一脸的不放心,再次确认道:“母妃不是因为有了弟弟,才不要炽儿?”
深深地吐出未呼的半口气,仪华一把揽过朱高炽在怀,无奈的摇头一笑,道:“当然不是!”
听到否定的回答,朱高炽心下怕被遗弃的仓惶消失,就歪腻着仪华的怀中,呵呵地笑了。
“咳咳!”正在这时,忽听阁外有人干咳两声。
仪华稍稍放开朱高炽,循声问道:“何人?”
“回王妃,属下朱能。”拘谨似有紧张的男音隔着一帘传来。
不等仪华回应,徐增寿一下从位子上跳开,掀了湘妃竹帘,未语先笑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寸步不离王爷吗?”说着话,已扯上了他的袖子,就要拉人进来。
朱能却断然拒绝,止步不动。
仪华颇满意他的守礼,又加之对他印象不错,不禁笑声相对,解围道:“三弟你别闹人了。他过来定是要传王爷的话!”
方才在阁外听她对朱高炽循循善诱的话,心中已微微一震,此刻又听她吟吟笑语一解他的为难,只觉她性情柔和又善解人意,心神不由恍惚了一瞬,忙敛了容色退后一步,恭敬答道:“太子殿下要回宫了,王爷派属下接小王子过去。”
一听这话,朱高炽又扑进仪华的怀中,双手紧拽住她的衣襟,不愿离开。
仪华压下心头不舍,强作镇定得宽抚了几句,朝外问道:“王爷呢?可是下席要过来了?”
沉默了片刻,朱能方道:“王爷久不见其表弟李公子,还要再聚些时辰。”
表弟李公子?不就是年仅十八岁的李景隆,她可不认为相差十岁的两人有何共同语言。
仪华对此没有做声,只含糊地回了一句“知道了”,就移了注意在朱高炽身上。而面对惜别之时,早已养出似母似姐一般感情的二人,自然少不得说上一番话,仪华才在叮嘱了又叮嘱后,送了朱高炽坐上回宫的马车。
辘辘地马车声起,长长的队伍消失在了深夜的尽头。
仪华放下毡帽轻纱,收回眺望的目光,吩咐道:“我乏了,回府吧。”
“不等王爷了?”阿秋、许公公异口同声道。
闻言,仪华想起朱高炽临上马车前,一脸失望的说“炽儿已一个月没和父王见面说话了”,唇边不由溢出一声冷笑,道:“王爷贵人事忙,惦记不到太多事,留个人去通传一声就是。”
说完,仪华即就着阿秋的搀扶上了马车,一径回到王府盥洗睡下。
躺上了软床,打着精神与宫中娘娘、宫外命妇应酬了一日的仪华已是疲惫,以为一躺下便能睡着,但意识再是清明不过,索性睁着眼睛看着床顶,胡思乱想起来。一会儿是想朱高炽在宫中会遇到得事,一会儿又想她带着身孕回北平又该如何处事,总之想来想去,却终无所获。
不知又过了几时,仪华渐渐地睡去,发出轻微的鼻息声。却就在这酣然入梦时分,只感胸口像是被压了什么重物般一阵窒闷,即刻又有一股甜的发腻的脂粉香混着浓烈的酒气笼罩在她的周围,让她难受得直欲呕吐。
意识迷糊间,仪华随着感官逃离这股儿不适,可无论她如何避开,身上的重量、滚烫的热气却一直如影随形,逼的她不得不从梦中醒来。然,谁料一睁眼,竟发现一个人伏在她的身上,并一手解着她的衣襟,一手还在她身上肆意的揉捏游走。
仪华被吓得怔了一下,急忙用力挣扎,提了嗓子大呼。
“是本王!”见她挣扎的实在过火又扬声唤人,朱棣忙用手捂住她的双唇,略微从她身上离开了些许。
“唔……唔……”突然发不出一声,仪华慌乱地摇头挣脱,恍然就落入了对方的双眼,表明身份的沙哑男音也入耳内。
陡然一间,仪华大为松懈了一口气,继而心下却是骤然一冷。
感觉到身下的娇躯放软,朱棣璨若繁星的幽眸亮了亮,即松开了手上的钳制,复又开始动作。
他的动作炙热而又细心,小心的避开了隆起的腹部,可仪华仍感不到些许暖意,只有全身心的忍耐。待当一阵脂粉香扑进鼻息,灼热的酒气将要触及唇角,仪华倏地偏过头,紧闭着双眼清冷道:“王爷您喝醉了。”
朱棣闷声一笑,抬起一手捏住仪华尖尖的下颌,迫她迎面对着自己,道:“你看清楚,本王没醉。”
下颌的微痛感,让仪华掀起眼帘瞥了朱棣一眼,见他深邃的眼眸亮如秦淮河上的灯火,她又垂下眼帘,没有理会醉与没醉的话什,只双手伸进两人之间牢牢护住腹部,提气高声唤道:“阿秋,王爷回府了,让人进来侍候。”
被彻底忽视了!
朱棣意识到这一点,不见醉意的俊容显出恼怒的神色,向来沉着的深目也恶狠狠地瞪圆,仿佛一只随时反扑人类的豹子。
感到危险的存在,仪华本能的瑟缩了脖子,全身一阵紧绷,等待危险袭来时的反击。哪知身上之人,只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就翻身躺了下去,嘀咕了一声“……给我生个儿子”的话,也不等她作何反应,已闭了两眼呼出微重的鼻息。
接着小跑的脚步声传来,霎间室内亮如白昼。
“王妃,您……?”领着婢女手持烛台的阿秋,望着坐在床榻上看不出表情的仪华,有些摸不清状况。
仪华招了招手,阿秋忙放下烛台过来搀扶。
“你们留在这服侍王爷,等快五更天时叫他起来,莫耽误了明早的行程。”仪华搭在阿秋的手臂上站起身,回头冷冷地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俨然睡着的朱棣,转首吩咐道。
“是!恭送王妃。”七名婢女下跪匍匐道。
听着清脆悦耳的女音,仪华决然的举步离开,却无人注意到在她转身的瞬间,一双漆黑发亮的深眸睁开了又阖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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