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父亲和母亲,就在你的面前。」吕氏握住了苏玉锦的手。
她的父母就在她的面前。
那岂不是……
苏玉锦探寻的目光在苏绍元和吕氏的身上来回打转,在得到二人肯定的答复后,越发觉得不可思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
苏绍元轻咳一声,慢慢给苏玉锦解释,「当年咱们家是商户,家境算的上优渥,为了生意顺遂,平日里也会结交许多的达官贵人,以求能够得到庇护,偶然一个机会,我结识了当时还是皇子的越王。」
「寻常商户能够结交皇子,是一件极为荣幸之事,且当时的越王性格洒脱,江为人看起来十分义气豪爽,我对其也十分尊重仰慕,为能够维持这条关系,家中的生意我平时都会抽出一成纯利来孝敬。」
「大约是看我孝敬颇多,越王倒也并不吝啬,介绍了许多生意来做,其中不乏进贡之事,苏家可以说也因为越王的缘故,多赚了许多钱,我也因此尝到了甜头,越发巴结孝敬,更凭借为越王赚了许多钱的功劳,更受其重视。」
第500章 当年真相
「后来皇帝继位,越王成了王爷,本以为继续和越王连手做生意,双方各取所需,也算不错,可后来越王见我所做的边陲贸易生意不小时,便要求我帮其送货出去,顺便将银两收回。」
「我起初只以为越王只是觉得与我一同做生意赚的银两有限,便自己也要往外走货,便满口答应下来,并按照越王所说来做。」
「直到有一日,我亲自押运货物西行时,遭遇一场大雨,道路泥泞,马车行走时栽进一处水坑,导致货物尽数翻倒,就在我们慌慌张张地收拾里面的瓷器和茶叶时,我发现其中一个装茶叶的木盒被磕出了裂缝。」
「也因为这条裂缝,我才发觉那只盒子中有暗格,暗格之中装着绢帛,而绢帛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木盒的缝隙不大,我也不敢将绢帛拿出一看究竟,但从缝隙中能看得到那绢帛上写的是西缙文字,只是由于缝隙太小,看不到几个字,不明白上面究竟都写了些什么。」
「但既然越王要将这些东西送出去,又能带了这么多的银两回来,我猜想这其中大约是有关朝廷和兵力之事,越王兴许有通敌叛国之嫌。」
「我心中忐忑不安,亦不敢将此事告知旁人,如此胆战心惊地过了许久,只能将此事告知了当时还并非是安国公,但十分熟悉信任的甄大人,甄大人只让我莫要声张,只照常为越王做事,但他也在明面上对所有到边关贸易的货物进行了一次明面上的检查。」
「这次检查,并未查出任何异常,却是引起了越王的怀疑,越王不再让我运送货物出去,同时我也发觉我身边似乎多了许多双眼睛,甚至收到了不知何人送来的一只狗的尸体。」
「我明白这是越王在警告我,要我乖乖地做他的走狗,可我心中恐惧异常,更不愿助纣为虐,便和你母亲商量后,决定抛下当时所有的生意,只收拾了一些细软金银,带着你们兄妹二人南下逃命。」
「安国公自觉是因为他的鲁莽行事才害得我如此,一路派人随行保护,但越王却十分阴险歹毒,途中我们遭遇了几次伏击,护卫几乎死伤殆尽。」
「我和你母亲觉得这般下去也是不妥,干脆通过安国公寻到了一位医术超群的大夫,为我们改变面容,同时更改了两次身份文书,为安全起见,安国公更是派了人乔装改扮成与我们略有些相似的模样,沿用了我们当时更改的第一次身份文书,走了另外一条路线,以求能够蒙混过去。」
「这般应对之下,越王派出的人被迷惑了一阵,却也在之后的几年,找到了当时假扮我们的人,安国公的人发觉之后,率先做出被抢劫和自尽的假象,让越王以为我们一家四口已经不在人世,好彻底放心,所以你当时找寻到的所谓你父母和兄长的坟墓,不过是空坟而已。」
「而我和你母亲带着你和哥哥从另外一条路逃走时,你途中不慎走失,我们到处找寻,却仍旧无果,又怕越王的属下追来,不敢停留太久,只能先行离去。」
「原本我们以为,你可能早已遇害,又或是被人拐卖,以你当时的年岁来说,再加上你受了这样大的惊吓,大约已经记不得自己的家世,再找寻到你的可能性,大约比大海捞针还要难。」
「但我们还抱有一丝希望,且当时第一次改名时,给你取了新名字叫做苏玉锦,更是日夜教导你记住自己的名字,希望你还活在这世上,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还记得我们当时给各自取的名字,所以让替身从另外一条路逃走时,只扮了我们三人的模样,且对外提及你走失之事,为的就是倘若你还活在世上的话,有朝一日还能找寻到我们。」
「好在,你虽然吃尽了苦头,甚至沦落到了万花楼中,仍然记得我和你母亲当时教导你的名字,甚至还寻到了乐化府去。」
「也好在,你后来能力出众,屡次立功,当时被封为平安县君,才让当时入翰林院为官的文宣看到封赏的圣旨,知道你的真实名字,这才顺利地找寻到了你……」
说到此处时,苏绍元一度哽咽。
而吕氏,亦是红了眼圈,拿了帕子来擦拭已经涌出眼眶的眼泪。
「所以……」
苏玉锦顿了一顿,「当初大哥前往青河寻我之时,便是为了确认我的身份?」
「嗯。」苏绍元点头,「文宣觉得事情大约不会那般凑巧,便去寻你一探究竟,在得知你自小走失,且说亲生父母和兄长的名字,以及他们既是死在乐化府时,文宣便知晓了你的真实身份。」
「文宣当时心中又惊又喜,十分想与你相认,但当时越王势力极大,且当时文宣第一次与你和严修见面时,当时便发觉有越王府的暗卫混在他的身边,他当时借画舫着火趁机解决了那暗卫才得以脱身,文宣担忧倘若与你相认反而会给你惹来麻烦,这才暂且压下心思,只说你大约跟苏家有些渊源,而后便送信回家说明状况。」
「我与你母亲知晓事情原委后,亦是高兴万分,但出于顾虑只得暂且以堂亲身份来见你,谎称我们二人和你父亲和母亲乃是同宗族之人,以伯伯和伯娘的身份和你相处。」
「现如今,越王伏法,再无人能够威胁到苏家人的性命,我们才能将当年之事跟你说清楚,也才能将你的身世说明白……」
苏绍元说话间,吕氏攥着苏玉锦的手,已是哭成了泪人,「你本名叫做苏云初,小字初初,后来我们途中遇到了若若,收养后取了这样的名字,意思便是仿佛你还在我们身边一样。」
「我知道这样根本无法抵消你流落街头时吃的那些苦,只是我一度觉得,若是我能对流落街头的可怜孩子好一些,便也会有人能对我的初初好上一些……」
吕氏哭的伤心,苏玉锦亦是泪流满面。
第501章 自己作的
「母亲……」
内心情感止不住地上涌,苏玉锦抱着吕氏,嚎啕大哭。
大约是因为原主身体看到亲生父母时的自然反应,也因为苏玉锦作为一个魂穿之人,对于此时能够替原主完成心愿的欣慰,总之,此时的苏玉锦,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眼看一向性子坚韧的苏玉锦此时哭成这幅模样,吕氏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初初受苦了……」
哭成这样,心中一定很委屈吧。
是了,自小和家长走散,十几年来凭借自己在这个世上摸爬滚打,无论是谁,此时都是委屈的。
苏绍元亦是红着眼睛,拿袖子擦眼角的泪。
「哭吧,把委屈都哭出来,心里就舒服了。」吕氏将苏玉锦搂在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
「母亲,我不委屈。」
苏玉锦直起了身,一双手胡乱地抹着眼泪,「我只是高兴,高兴的哭而已。」
替原主高兴,也替自己高兴。
「先前父亲和母亲以伯伯和伯娘的身份来寻我时,我便说过,当年的事实在过于突然,谁也不想,时运如此罢了,现如今我还是这个想法。」
「我现在哭,只是因为看到了父亲和母亲心中高兴,有点压制不住心中的情绪,父亲和母亲你们真的不用担心的……」
看苏玉锦说这些话时,眼神清亮,并无哀愁,反而满都是喜悦,就连嘴角都是上扬,苏绍元和吕氏亦是含泪重重点了头。
「是,是!」
初初说什么都是对的!
坦露了身份,三个人在院中继续说话时越发带了亲昵。
苏玉锦吩咐艾草又去准备了一些咸口的怪味花生过来,吕氏则是回房去给苏玉锦拿了一样东西给她。
是一个布偶,小老虎的模样,做工十分精致,就连虎面上的胡须都根根分明,看起来栩栩如生。
只是这布偶看起来布料颜色已经有些发暗,显然存放了许久,且大概因为时常被人摩挲的缘故,身体的缝接处,已经有些磨损和发白。
「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东西,每晚睡觉时都要搂着,偶尔出门时也要带,谁都不许碰呢。」吕氏笑道。
她小时候时常玩的东西啊。
苏玉锦饶有兴趣地拿了起来,仔细把玩。
不知是不是看到了原主幼时喜欢的对象,苏玉锦此时对这个小老虎的布偶十分喜欢,在手中端详了许久,更是下意识地在脸上蹭了蹭。
吕氏见状,既窝心又欣慰,「你小时候,就是喜欢拿这个小老虎蹭脸,还总说跟百兽之王互相蹭一蹭脸,沾福气呢。」
「是吗?」苏玉锦弯了弯眉眼。
果然肌肉记忆这种事,哪怕灵魂不在,还是会有的。
把玩了好一会儿小老虎布偶,苏玉锦道,「父亲说先前发现越王有通敌之嫌,此事要不要禀告当今圣上?」
「此事在我和你母亲这次回来前,我便问过安国公。」苏绍元道,「安国公的意思是,当时并无实际凭据,且事隔多年,越王大约早已销毁所有证据,无从查起,此时若是再以此事来说,怕有墙倒众人推之嫌。」
「越王虽然罪该万死,但无凭无据之下,这般上谏容易惹了帝王疑心,有些得不偿失,安国公会在这段时日整理收集越王罪证时,看是否有相关之事,再决定要不要提上一句。」
「倘若当真并无这方面的任何罪证,安国公也会寻了其他机会来提醒皇上当心,不过此时西缙云国十分不太平,皇上对其戒心颇重,想来心中也有数。」
「嗯。」苏玉锦点头,「安国公考虑周全,便依他所说。」
提及安国公,苏玉锦又是一阵感慨。
安国公曾经不遗余力护送他们一家四口出京,而她却又在多年之内救了甄悦,与其相识……
缘分二字,果然是最难以捉摸之事。
一家三口正聊着天,苏文宣踏进了院子。
「哥哥回来了。」苏玉锦笑着迎接。
哥哥?
从前苏玉锦皆是习惯性称呼他为大哥或者大堂兄,此时竟是亲昵的称呼他为哥哥……
苏文宣略愣了愣,「初初?」
苏玉锦笑而不语,只点了点头。
一旁的苏绍元和吕氏亦是跟着点了点头。
看来,父亲和母亲看此时越王下狱,已是将当年之事和盘托出,初初现在知道了全部真相。
苏文宣红着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用力地抽了抽鼻子,尽力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总算是等到这一日了……」
等到了仇人下狱,亲人相认的这一日。
「是啊。」苏玉锦笑着点头。
一双眸子里,满都是晶亮的光。
晚饭,因为团聚而变得更加热闹。
吕氏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的美味佳肴,且各个皆是苏玉锦素日里爱吃的菜。
「我记得从前我跟母亲提及想吃母亲做的荷叶糯米蒸排骨,母亲说这菜做起来麻烦呢……」
苏文宣瞧着桌上那一大盘的蒸排骨,酸溜溜地说道。
「这人,贵有自知之明。」苏绍元伸手拍了拍苏文宣的肩膀,「再来便是要知足者常乐,你且看一看我,今日能吃上这琥珀核桃仁,已是心中十分高兴,才不管这菜是不是给我做的呢。」
父子二人在这里一唱一和,引得吕氏和苏玉锦忍俊不禁。
苏玉锦连夹了好几块排骨给苏文宣,「哥哥多吃一些。」
吕氏则是没好气地给苏绍元夹核桃仁,「吃还堵不住你的嘴,话多!」
苏绍元和苏文宣互相看了一眼,忙着对自己碗中的食物进行扫荡。
「现如今已是进了腊月,若若也该回来了吧。」苏玉锦问。
「说是要到腊月十五之后才能回来。」苏文宣笑道,「今年咱们一同在京中过年,也能团聚守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