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毅澍坐在龙椅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明海走上前,「皇上……」
秦毅澍这才回过神来,揉了揉眉心,「宣太子,安国公,贺严修,平安郡君,苏文宣等人上殿。」
这是要论功行赏了。
明海会意,应声之后急忙吩咐人到一旁的偏殿前去通传。
一盏茶的功夫后,几个人依次到了大殿,叩拜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秦毅澍抬手,待众人皆是站定后,这才朗声道,「此次之事,诸位辛苦了。」
「安国公耳目极通,早早发觉越王狼子野心,避免了朝廷的一场灾祸,着赏赐安国公黄金千两,封甄悦为和安县主,和安县主近日在宫中与公主们一同读书,深受公主们和夫子们的喜爱,太后更是赞不绝口,特许和安县主随意出入宫苑,不必次次上报。」
安国公为官多年,甄家亦是名门世家,无论是权势也好,金银也罢,无论赏赐的再多,安国公都不会看在眼中。
但甄悦是安国公最疼爱的孙女,为其封赏县主,便注定她往后论及婚嫁之时能够高人一等,并非是寻常需要仰仗家庭出身和背景的女子。
且甄悦小小年纪便被封为县主,又能出入宫苑,时常陪伴公主们和太后,往后亦是能够再行封赏。
此举可谓实打实地投了安国公所好。
而安国公闻言亦是满心欢喜,「多谢皇上,老臣替和安县主谢皇上隆恩。」
「安国公客气。」秦毅澍见其满脸欣喜,脸上亦是挂了一丝笑容,「时候不早,安国公亦是劳累了数日,先行回去歇息吧。」
「是,老臣告退。」安国公躬身行礼,退出了崇阳殿。
「武星雨,此次救驾有功,对江山社稷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赐金银珠宝若干,官复原职,仍为工部郎中,若一年内有建树,可升迁工部侍郎。」
「谢皇上。」武星雨叩拜,略顿了顿后大着胆子开口,「只是,微臣斗胆,有话想说。」
「但说无妨。」秦毅澍此时十分大方。
「皇上,从前微臣任职工部,不过是被武家驱使,为武家揽财,微臣并不喜工部之事,亦无工部郎中应有的本事。」
武星雨挠着头,道,「皇上可否另派微臣他职?」
「哦?」秦毅澍顿时来了兴趣,「那你且说说看,你擅长何事,又想去何处?」
「微臣现如今已是孑然一身,亦是不喜金银,微臣斗胆,想请皇上收回所有赏赐,只许微臣前去边关,历练历练。」
武星雨道,「虽然边关一向太平无事,可到底涉及江山社稷安危,且西缙云国并不太平,微臣想到边关去,看能否为国效力,为皇上尽忠。」
秦毅澍沉思片刻后点头,「既然你有此雄心壮志,朕心中也十分欣慰,朕便将你交给定国公,定国公执掌军事,看到时候如何给你安排一个差事。」
「多谢皇上。」武星雨重重地磕了头谢恩。
目送武星雨告退离去,秦毅澍的目光落在了苏文宣的身上。
「此次在云凌寺中,多亏了你细心发觉云凌寺中的不妥。」秦毅澍朗声道,「苏文宣做事勤勉,细心负责,着晋升苏文宣为礼部郎中,即日到任。」
「谢皇上隆恩。」
苏文宣亦是叩拜离去,大殿上,只剩下了秦霈佑,贺严修和苏玉锦三人。
没有外人在,秦毅澍也缓和了许多,坐姿变得十分随意,在长叹了口气后,感慨道,「此次多亏了你们两个。」
「严修因为熟知云凌寺的地形和房舍状况,才能顺利地将所有人提前隐藏,不让他人察觉,玉锦医术高明,早早配好了能够应对的解药,朕才能幸免于难,此次灾祸能够避免,你们二人功不可没。」
「论功行赏,严修担任侍郎一职已有些年头,便升为户部尚书,封平安郡君苏玉锦为平安郡主,赐郡主府。」
「多谢皇上。」贺严修和苏玉锦同时叩拜谢恩。
「其他的赏赐,朕是个粗人,挑选的你们未必喜欢,依朕来看,只让淑贵妃看着给你们挑选一些当用之物,也算是朕和淑贵妃为平安郡主添妆了。」
贺严修和苏玉锦大婚在即,借着这个由头,赏赐上投其所好,倒比例行公事好上许多。
而且,这段时日糟心事极多,帮着将贺严修和苏玉锦的婚事办的隆重一些,也算添一些喜气。
「谢皇上。」贺严修和苏玉锦再次叩拜,而后行礼退下。
此时的秦毅澍已是十分疲累,站起身时,身形亦是晃了一晃。
「父皇。」秦霈佑急忙上前扶住。
秦毅澍站稳了身形,伸手拍了拍秦霈佑扶着他胳膊的手掌,「该是用早膳的时候了,想来你母妃已在宫中预备了许多吃食,你与朕一同去吧。」
第496章 不够
「是。」秦霈佑点头,扶着秦毅澍慢慢地走出崇阳殿。
父子二人慢慢行走,皆是一言不发。
直到经过御花园时,看到那含苞待放的红梅时,秦毅澍这才伸手去折了一枝,放在手中端详。
「母妃最是喜欢红梅了,父皇此时带红梅去,母妃必定欢喜的很。」秦霈佑笑道。
「朕也这般觉得。」秦毅澍亦是笑了笑。
笑得眯了眼睛,显然是由心而起的开心。
秦霈佑见状,心中略略安定。
谋反之事,虽然他们发现了端倪,并且早早应对,最终也获得了成功,避免了一场灾祸。
但于父皇而言,在面对他的亲生儿子和弟弟如此时,心中必定十分难过。
尤其这段时日为了演戏和不停规划下一步的举动,父皇可谓精疲力尽,整个人亦是瘦了一大圈。
秦霈佑一度担忧他会挺不住。
但现在,他挺过来了。
秦霈佑舒了口气。
「佑儿,你知道朕为何当初并不早早立太子吗?」秦毅澍突然问。
秦霈佑顿了顿,「早早地被立为太子,便是早早地成为众矢之的,成为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的目标。」
「你看得很透。」秦毅澍点头,「所有的皇子皆是皇帝的儿子,肩扛的是整个江山社稷的重任,按说所有的心思都该放在为国尽忠,为百姓谋福之事上。」
「但偏偏有些人只想要那至高无上的权利,手握全天下的生杀大权,接受普天黎民的叩拜,他有这样的心思,削尖了脑袋往上钻,更怕旁人也有这样的心思,死命的打压。」
「一个皇子这般想,两个皇子也这般想,三个皇子更是这般想……皇权内乱,朝政更是乌烟瘴气,对百姓而言更是苦不堪言,这是朕最不想看到的。」
「朕是上位者,此时说这样的话难免显得有些矫情,但朕心中的确是如此想的,倘若当初并非是被人逼到这个份上,朕并不稀罕这个皇位。」
言罢,秦毅澍看向秦霈佑,目光深邃,「其实,即便当初垣儿不曾伤残,衡儿也还在世的话,再加上其他几个年幼的,朕也更愿意立你为太子,希望你能继承大统,你可知道缘由?」
「儿臣愚钝。」秦霈佑躬身。
「因为朕知道,无论哪个皇子成为太子,将来继承皇位,皆不会留下你的性命,但若是你的话,你的那些兄弟们,皆是可以活命。」
听秦毅澍这般说,秦霈佑心思一动,「谢父皇信任。」
伸手拍了拍秦霈佑的肩膀,秦毅澍笑了起来,「你都说是信任了,那朕希望你不要辜负朕的信任。」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做到……」
「不必加上一定二字。」秦毅澍打断了他的话,「只需尽力即可。」
「朕说过,你是一个良善之人,但良善从来都不是可以任人欺辱的理由,反而需要用盔甲来护,倘若当真被逼到绝路,断不能让良善束缚了你。」
「父皇教诲,儿臣明白。」
……
——
待出了宫门后,贺严修和苏玉锦一并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而行,晃晃悠悠,苏玉锦这段时日疲累不堪,有些昏昏欲睡。
贺严修亦是有些犯困,却也强忍着睡意当了苏玉锦的人形枕头,自己只倚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
只是这样闭目养神,很难解除这段时日积攒下来的困乏,贺严修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苏玉锦受其影响,亦是打了个哈欠。
「既然困,便再睡一会儿。」贺严修一手略挑了马车的帘子,「在街上再走一走。」
「是。」车夫应下,改了原本要回苏家宅院的路线,只是绕着皇宫外的回字形大街走。
因为先前秦霈佑暗中带人作势,且皇宫内的事此时还没有透露出来,京城之中的百姓此时都闭门不出,以至于此时虽然已经日上三竿,但大街上仍旧是空无一人。
马车行走的十分平稳,晃晃悠悠,如摇篮一般,的确十分适合睡觉。
不过……
再怎么合适,这马车到底还是马车,虽然宽敞,但仍旧睡得不大舒服。
至少没有在床上睡上舒服。
苏玉锦坐了起来,「我看你也是困得厉害,不如早些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
「不好。」贺严修摇头。
「为何?」苏玉锦不解。
「若是回去的话,便只能一个人睡了。」贺严修说着话时,顺势往下俯了俯身,用双臂将苏玉锦的腰肢环了起来。
脸颊,更是在苏玉锦的胳膊上蹭了蹭。
自己一个人睡什么的,最让人讨厌了!
他才不要……
看着贺严修如同小猫儿一般地撒娇,苏玉锦满脸无语。
都说女人一旦恋爱之后,智商变成了负数,到了二爷这里,恋爱之后简直性情大变。
谁能想到此时软言软语撒娇的男人,是当初她第一次看到时,那个风光霁月,自带生人勿近气场,众人生惧的贺家二爷?
而且,二爷当真是越来越贪心了的说……
在云凌寺,她假扮侍卫混入之时,便一直跟在贺严修的身边,他们两个人困乏之时,便是相倚而睡。
现如今贺严修竟是想光明正大地抱着她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