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问他,你究竟知道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夺舍的老怪,能指望他说真话吗?
我盯着他年轻的脸,心里翻江倒海,相当复杂。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老古身上有很多秘密,但我选择相信他。
但我没想到,他身上的秘密,仅仅是揭开了冰山一角,就足以让我感到恐惧了。
老怪,夺舍。
跟在我身边。
他到底想干什么?他到底是谁?
还有姜成易说的‘奸细’,这一切和他到底有没有关系?
“你想问什么?”见我话说到一半,对视片刻后,他缓缓开口。
“没,没什么……时间不早了,这一晚上也挺累的,你先休息吧。”
老古双手环胸,靠在了门框处,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我手里的袋子:“现在就处理,我看着你。”
“看着我?”
他道:“我怕你处理不好,出什么幺蛾子。”
我苦笑:“催动阳火,烧点东西而已,不至于。”
老古没吭声,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年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微微低着的头,使得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了他的眼神。
沉默的对峙片刻后,我带着东西去厨房,在老古的注视下,将鞋子放进铁锅里,弄了些废报纸、废杂志,打开抽油烟机,开始烧鞋。
明火堆这双渗血的小鞋毫无影响,我立刻催了一把阳火。
霎时间,阴阳葫芦剧烈的震荡起来,我听到小鞋里传出尖叫声。
鞋子终于在阳火的催动下燃烧起来,缎面扭曲着,仿佛变成了一张扭曲的人脸。
这瞬间,我脑子里忽然看见了很多东西。
像是黑白电影,又像是记忆的片段。
我看见老旧的院子,屋檐下的雨滴,哭泣的女童,无法站立的,血淋淋的双脚。
共灵!
在处理诡物的瞬间,能感应到诡物生平某些重要的节点。
这是少数鉴诡师,到达一定境界后,才会有的能力,上次在吗夏老太太那边,处理聚集的野鬼时,也出现过这种情况。
按照老古的说法,共灵也是一种稀少的天赋,而这种天赋,我那位老祖宗也有。
此刻,我脑海里窥探到的片段,应该是这双三寸金莲的‘记忆’。
记忆中那个不断哭喊反抗的女童,最后长成了大姑娘,开始适应了它,再后来三十岁左右就去世了。
因为什么死的,记忆中没有,只记得是穿着这双鞋下葬的,陪葬品也挺丰富。
然后棺材很快被几个男人在夜色中打开,他们扒光了女尸身上值钱的东西,也包括这双鞋。
女尸的鬼魂当时还没有往生,就站在棺材里盯着那几个男人……
最后,女尸的鬼魂忽然盯住了我,眼中渗出血来。
她张嘴说话,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好疼啊……”
我猛地清醒过来,锅里的鞋面已经完全烧毁,只剩下硬一些的鞋帮子,也已经变形了。
我再次加了一把阳火。
老古很敏锐,他道:“共灵了?”
“嗯。”
他道:“看见了什么?”
我道:“没什么,一个小女孩儿,裹脚,挺残忍的……后来年纪轻轻就死了,又被盗了墓,跟我们之前猜测的差不多。”
这个怪幻化出的女童形象,就是仿照女尸身前的样貌。
灵怪之流,有时候很单纯,完全依照本能行事。
它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回到它的女主人脚下。
但它的女主人早已经泥销骨毁,魂魄不存,它自然是找不到的,所以才浪荡着,依照本能,四处给人裹脚。
或许,它是想寻找到记忆中,那双与它最合适的脚。
“再加一把火。”古扶倚在门口提醒我。
我道:“不用吧,两把火足够了。”
他道:“我说的是葫芦里,加一把火。”
阴阳葫芦就放在我的腰包里,正剧烈的抖动。
本体被毁,它在里面自然也能感受到。
我略一迟疑,道:“我打算直接诛灭它。”
古扶歪了歪头:“你以前很听话的。”
我苦笑:“一直以来,我听话是因为,我知道你是在帮我,我知道你很强,你的决定总是正确的。”
他道:“所以现在你觉得,我不是在帮你,而是在伤害你?或者,你认为我现在的做法是错误的?”
“它不该吞噬!”
古扶道:“它应该变强!”
“变强也要讲究方法。”
“没时间了!”
“…………”
他朝我伸出手:“既然你不动手,那就让我来。”
我将阴阳葫芦掏出来,抛给了他。
我打算回自己的房间去,但他挡在门口,状似无意的拦住了路。
“你挡着路了,让开,我洗漱去,你自己爱怎么搞怎么搞。”我语气也有些不善了。
老古嘴角勾了勾,懒懒散散的,轻轻一拍葫芦,整个葫芦便涨大,并且变得透明起来。
于是,我可以清楚的看到葫芦底部那个翻滚挣扎的女童。
事实上,因为本体的消失,它已经不太能维持住女童的模样了。
此刻,这个怪更像是一个真正的怪物,酷似人类幼童,却又畸形的扭曲着。
葫芦透明后,它的声音便也跟着传出来:“……啊,好疼,好疼……呜呜呜,救命,放了我,求求你们放了我……小姐,小姐你在哪儿,我想回家,呜呜呜……啊——!”
我皱眉,没吭声。
古扶这时点燃了自己的阳火,阳火直接窜入了阴阳葫芦中。
霎时间,葫芦变成一片火海,女童的惨叫声,凄厉异常,听的我毛骨悚然,瞬间仿佛感同身受。
第272章 做个人吧
阳火催动,女童在火海中痛苦的翻滚扭动着,时而是人形,时而是变形的小鞋,几分钟过后,凄厉的惨叫声才戛然而止,她成为了一颗龙眼大小的丸子,从阴阳葫芦中飞了出来。
古扶捏了丸子,心情不错的走到窗边,开了窗探出头,将丸子扔给了二八大杠。
它毫不迟疑的将其吞噬。
做完这一切,古扶才侧头看了我一眼,神情不冷不热:“你不是要休息吗?还站在这儿干什么?”
下马威。
我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分明是他刚才堵住了我的去路,让我眼睁睁看着他炼诡,看着他让二八大杠吞噬。
这一切,都是他故意的。
就像一头猛兽,在刻意宣示自己的力量。
我整宿没睡,脑海里全是老古的脸,以及今晚,那张脸上毫不掩饰的强者姿态。
一直到黎明时分,我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但这一觉睡的并不长,九点半时,事务所的门被敲响了。
我睡的很沉,没有半点起来开门的意思,但很快,门似乎是自己打开了,然后我听到了脚步声。
就是那种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清晰而冷硬。
我隐约猜到是谁来了。
会在九点半自己打开事务所的门,穿着皮鞋,不疾不徐走进来的脚步声,除了谢惊蛰,没有别人了。
他不是在忙着谢家集团的事吗?而且还被那个女装大佬纠缠着,最近忙的很,我早上发一条消息过去,他可能晚上才回复。
怎么这时候来了?
下一秒,我房门被敲醒,不等我睁开眼回应,伴随着门锁转动声,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我困的要命,强撑着睁开眼皮。
房间的窗帘拉满了,一丝光线也投不进了,于是睁眼间,我就看见谢惊蛰高大挺拔的身形不疾不徐的走了过来。
我不想起床,迷迷糊糊打了个招呼,以示友好:“……早上好。”
“嗯。”谢惊蛰应了一声,走到我床边,顿了顿,又开口:“怎么没有按时营业?我走了之后,你们又开始倦怠工作了。”
我眼皮直打架,迷迷糊糊的嘀咕:“九点半营业……你做个人吧。”
谢惊蛰淡淡道:“起床。”
我往被子里一缩,道:“昨晚出活了,清晨才睡,放我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