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斋菜,本要在庙里歇息片刻,只能日头半落便回去。只是赵希筱害怕赵二太太训斥,急着要回去,邱氏只得带着三个女孩子先回去。
回到家中的赵希筱将自己求来的平安符拿给赵二太太:“这是给老爷跟太太的,这是寿哥儿的。”
赵二太太瞟了眼赵希筱交到金莺手中的平安符仍旧回头去逗寿哥儿。在她的怀里,寿哥儿咿咿呀呀地叫着,口水顺着张开的小嘴淌了下来。
金燕凑着趣地摇着手中的拨浪鼓引着寿哥儿朝自己这边看:“寿哥儿,寿哥儿。笑了,笑了。”
赵二太太笑着为寿哥儿擦拭口水:“笑什么呢?你笑什么呢?”
寿哥儿笑的更欢,伸着手就要去抢拨浪鼓。
金燕试着将拨浪鼓递到寿哥儿的跟前。
寿哥儿张着小手一把就将拨浪鼓抓住。
“抓住了。”
抓住拨浪鼓的寿哥儿瞧了两眼便把拨浪鼓往口里送。
赵二太太忙按住了他,笑责道:“你个小贪吃,什么都往嘴里送,这东西能吃么?”
寿哥儿不满拨浪鼓被赵二太太抽了去,挥动着小手呀呀地抗议着。
赵二太太一手握住寿哥儿的小手,佯装着要往自己的嘴里送,一面“啊呜,啊呜”地叫着。
寿哥儿很快被新游戏夺取了目光,将拨浪鼓的事情丢在了脑后,乐呵呵地同赵二太太玩起了游戏。
欢笑声在赵二太太的正房中响起。垂手站立在边上的赵希筱羡慕地瞧着,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
发出“咯咯”笑声的寿哥儿的确可爱。
白白的,胖胖地。丰满的小手背上还有小窝窝,实在是太可爱了。
金莺瞧见赵希筠还站在边上,悄悄地走了过来:“七姑娘,今日去庙里累了吧!喝碗冰镇酸梅汤。”
赵希筱忙道:“多谢,不用的。”
“快去吧!太太这里的佛豆我帮你捡了,你回去歇着吧!”
“不累。我这就去捡。”赵希筱忙摆了手,就要去东厢房捡佛豆。临出门的时候,又听见寿哥儿发出一阵笑声,她有些念念不舍地回了头。
欢笑着的寿哥儿,慈祥的赵二太太,四周逗趣的丫鬟……这场面实在是太好了。不过……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要去哪?”赵二太太有些冰冷的话语响起。
赵希筱停住了脚,偷偷地瞧了眼赵二太太,她在都寿哥儿,想来不是说自己。她转了身子。
“放肆!”
赵希筱吓得赶紧住了脚,慢慢地转过身子。
赵二太太将寿哥儿交给了奶妈子,命她抱了出去,自己则洗了手:“你现在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什么都不说就出去?”
金莺忙上前为赵二太太擦了手,笑道:“七姑娘才说今日去庙里回来的晚,没捡佛豆,要过去捡。”
赵二太太冷哼一声:“你还知道这个。”她重新戴上了为了抱寿哥儿而歇下的戒指,“又不是初一十五,你今日去庙里做什么?你还学会拉着旁人一起来说事!”
赵希筱只是垂着头,并不敢开口。
“去庙里做了什么?”
见赵希筱不说话,金莺忙过去扯了扯赵希筱的袖口,使了眼色。
赵希筱颤颤巍巍的道:“拜了菩萨,为三哥许了愿,求菩萨保佑老爷太太跟寿哥儿。三哥带我们吃了神山寺的斋菜。”
赵二太太轻轻地“哼”了声,慢悠悠地道:“三儿?三儿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
“三哥说还要有事。要晚些回来。”
赵二太太点了点头:“你去吧!多为你三哥积些福。”
赵希筱如蒙大赦一般退了出去,匆匆地走到东厢佛堂,在观音像前合十拜了,上了一柱香,深深地吸了两口气,从袋子里挖出一碗黄豆泼在地上,默默地捡了起来。
眼瞧着赵希筱出去了,赵二太太招来跟着赵希筱出去的婆子过来问话:“都是哪些人去的?”
跟着赵希筱的婆子凑上前小声道:“都是少爷的同窗,有刘公子,一个说是刘公子的内弟,叫子谈,还有一个叫乐什么来的。王厨子的那个女儿也跟着去了。”
“男女大防,我叫你跟着去算什么?还这么多的人!”
“我原是劝过七姑娘的,只是三少爷不肯,后来那个乐公子说吃饭的时候叫人挂了帘子。又说出来上香的人多着呢,叫人瞧一眼就不活,这世上也剩不了几人了!”
赵二太太想着那日坐着一声不吭地乐太太,冷笑道:“她到是生了个会说话的儿子!”
没头没脑的一句,婆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着。
赵二太太歪再靠枕,闭了眼睛,轻声问道:“七姐儿今日怎么样?”
见赵二太太闭上了双眼,婆子赔笑地道:“七姐儿有些高兴,同五姑娘说了好些话。还布施了一两银子,又求了五个平安符,头一个已经给老太爷送去了。又惦记着太太吃斋,特地从寺里带了几个菜回来。”
赵二太太没有理会,只是指了指双腿。
玉簪儿立马拿了美人捶上前,跪在脚踏上为赵二太太敲腿。
赵二太太挥了挥手,屋里只剩下四个大丫鬟同玉簪儿。
闭目养神的赵二太太突然睁开的双眼,锐利地目光在玉簪儿的面上划过,玉簪儿心里一惊,面上却不改色,讨好地朝赵二太太笑着。
赵二太太很快便划过玉簪儿,瞧了坐在不远处做活计的金燕同其他两个大丫鬟。她们面上平静,低头做活。只是穿玫红色衣裳的金雀顿了顿手,她没有抬头,仍旧做活。
打扇地金莺见赵二太太一直在打量着她们,只觉得有些怪异。太太今日是怎么了,突然对七姑娘那么关注。
*
“溶月姐姐,太太跟前的金莺姐姐跟玉簪儿姐姐过来了。”
溶月同彩云相视一下,放下手中的活计,站起身迎了出去。
“这么热的天,姐姐过来有什么事?”
金莺微微一笑,拉着溶月的手道:“你还知道这么热的天,也不请我们进去,晒坏了娇客,我看你怎么跟太太交待。”
彩云扑哧地笑了:“娇客?娇客在哪里,我怎么没瞧见?”
一席话说地玉簪儿顿时红了脸,只是低头不语。
溶月瞧了满面通红的玉簪儿,又见她手里还提着包袱,略有些疑问地瞧了金莺一眼。
金莺只是含笑伸手拍了拍她,打头进了屋子。
“姐姐喝些酸梅汤。”溶月又取了自己的扇子递给金莺。
金莺只是接了扇子,徐徐地扇着:“我在这也坐不了多久。太太命我把玉簪儿送过来。”
溶月只是点点头,面上却没什么;彩云顿了顿手,瞅眼带着三分欣喜两分羞涩一分张扬的玉簪儿。
金莺打量着屋里的几个人,笑着道:“太太给玉簪儿开了脸,赏给三少爷做通房。如今我可是把人完好无缺地送来了。”
溶月得了金莺的全话,立即命小丫头将玉簪儿的包袱接了过来,笑着拉着她的手道:“给你道喜了。”又叫人收拾出屋子给玉簪儿一人住。
“三少爷呢?方才听人说三少爷已经回来了。”
溶月捧了果子请金莺同玉簪儿吃,笑着道:“怕是被老太爷叫去了,姐姐再坐一会子。”
“算了,我不等了,到时候同三少爷说了便是。太太说今晚做了荷叶蒸鸡给少爷吃,你们到时候多劝着点。”
溶月起身将金莺送到外面,小声的道:“若是王厨子做,怕是少爷还肯多吃几口,睐婶子做的,少爷怕是连沾都不会沾了。”
金莺拉着她悄声道:“我只是传太太的话,你到时候叫王厨子做了同样的送来。”
溶月感激地道:“多谢你。太太总是叫睐婶子送吃的来,我都不晓得要怎么办。”
“别这么说。你先好好安抚彩云吧,她一向同玉簪儿不对眼儿,瞧她方才那两只眼都要冒火了。你多拦着些,总不能叫太太不高兴。”
溶月将她拉出院门,瞧了瞧四周,偷偷地道:“太太怎么想起来要……”她口里硬是说不出通房二字。
金莺拍了拍她的手:“我也不晓得。只是七姑娘回来后,太太问了好些话,后来就打量着我们几个,就选了玉簪儿。”
溶月急切地问道:“都问了什么?”
“都有谁跟着去的,做了什么。三少爷的几个同窗也去了,这却是不好,你如果空就好好的说说。两位姑娘毕竟大了。”
“我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后日三老爷家的六少爷就要回来了,你好生准备着,别叫三老爷家的小瞧了去。”
溶月拉着金莺道:“我并未见过六少爷,他人如何?”
金莺笑着道:“太太向来同三太太不对眼。三老爷家的人也清高,就是小丫头也能说几句文来。瞧我们说俗,可我们瞧他们未必也就顺眼。我走了,还要伺候太太呢。”
溶月这边送了金莺回去,才要掀竹帘进屋,就听见屋里玉簪儿道:“我渴了,你也给我弄碗冰镇酸梅汤来。别只知道奉承金莺。”
彩云没好气地道:“你自己不是长手了,叫我做什么?难道太太没给你笑丫头使唤?”
玉簪儿忍不住伸出双手捧了牙,倒吸口气,笑道:“这酸梅汤洒了?怎么你这话酸溜溜的?直倒牙?”
彩云道:“这酸梅汤还没喝上就倒牙,你还很是不吃葡萄倒说葡萄酸。”
玉簪笑道:“这话该是我说才对。这天燥,你火气也大,葡萄本来就是热性的。等会我让你口酸梅汤,好降降火。
“你把你那姨娘的款儿收收。还没做上姨娘就拿起姨娘的款来了。还怕别人不知道太太叫你做通房了?不过是个通房,还不是正经的姨娘呢。”
玉簪儿也毫不示弱:“你一口一个姨娘什么意思。”
“你听着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你给我说明白了,今日你要说不明白,咱们现在就去见太太。”
彩云冷哼一声:“见太太?见太太我还是这话。”
溶月在外头听着两人说话越来越不像话,赶紧掀了帘子进去:“你们这是怎么了?”
玉簪儿朝地上啐了口:“怎么了?你去问她。她眼红了。”
彩云冷笑道:“我呸!眼红你小老婆?我又不是娘家人,仗着你出人头地,飞黄腾达。你以为世人都跟你一样,一心巴望着当小老婆。我呸!你那狐媚子样,也就是当小老婆的命!”
“什么小老婆,不小老婆的!”
屋里的三人一听到这个声音都住了嘴,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着便迎了出去。
*
酸梅汤:我国最古老的饮料。古籍中所载“土贡梅煎”,就是一种最古老的酸梅汤。南宋《武林旧事》中所说的“卤梅水”,也是类似酸梅汤的一种清凉饮料。目前我们喝的则是清朝御膳房流传出来的宫廷配方,另外酸梅汤的水一定要矿泉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