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轻轻吸了口气,笑了起来,
“这些书都是好东西,我平日太忙,也没什么空,一年到头也看不了几本书,王府誊写房统共只有六七个人,都给你也不够,既然有这么多书要抄,回去我交待了福生,让他给你找人去。”
李青笑着点了点头,
“这些书都是我以前在寺里的时候,老和尚到处托人给我要的,那个时候,我实在是太空。爷既然交待给三爷,那就顺便让三爷再帮我留心个管事的人,统总管着这抄书的事,人要仔细有条理,要是个爱书的人,最好学问能稍微好一点,我也没耐心管抄书这样的琐碎事。”
平王点了点头,
“我明天交待福生去办。”
第二天,郑嬷嬷从王府家生子中挑拣了十五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带了回来,安置在园子西北角的碧兰院,隔了几天,连庆陆陆续续送了十六七个小丫头进来,又找了个四十多岁的老帐房送了过来,李青让人请了个五十几岁的老先生过来,专一教导这些小丫头识字写字,又交待了郑嬷嬷,这些人先照着三等丫头的例支月例银子,往后每旬考一回算盘和识字写字,最后一名退回王府,若是买进来的就发到外院另行分派。
郑嬷嬷专门委派了两个老成仔细的婆子到碧兰院照顾着,碧兰院里一时紧张起来,算盘声天天响到很晚。
转眼广慈大师离世已经一个月了,李青在北寺呆了一天,给广慈大师做了法事,又到温泉庄子歇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启程赶回了十里庄。
回到庄子,李青刚在二门里下了车,丁二急忙迎了上来,躬身施了礼,低声禀报道:
“禀夫人,月静师父回来了,现正在二门倒座间歇着等夫人。”
李青身子微微摇了摇,立即转头吩咐竹叶:
“你去带她到竹园居!”
竹叶曲膝答应着,急步往倒座间接人去了,李青转头看着丁二,带着丝微笑吩咐道:
“辛苦你了,先下去吧。”
说完,也不等他答话,径直往内院进去了。
李青进到竹园居,月静已经进了院子,正站在内院穿堂里等着李青,李青往前奔了几步,看着衣衫破烂,顶着寸许长头发,面容憔悴异常的月静,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拉着她的手,沿着抄手游廊进了书房。
李青在书房门口止住了绿蒿,拉着月静进了屋,坐到了炕上,仔细的上下打量着月静,眼泪慢慢涌了出来,月静咧嘴想笑,却哭了起来,
“方丈没了!”
李青忙抽出袖子里的帕子,伸手给月静拭着眼泪,
“我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你是怎么出来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月静接过帕子,胡乱擦着眼泪鼻涕,
“那个二皇子,青青你知道的,不是个好东西!就是他,老是来缠着方丈。”
“他缠着方丈要做什么?”
李青忙问道,月静止了眼泪,站起来,解了背后的包袱下来,两只手稍微用力撕开,从包袱里取了个黑漆匣子出来,递给李青,又在怀里摸了半天,摸出个小小的布包,一层层打开,取了只钥匙出来递给李青,
“这是方丈让我带给你的。”
李青接过钥匙,打开匣子,匣子里面放着薄薄的几本册子和一串看起来极为古旧的念珠,李青取出册子,翻开来,一时怔住了,册子上字写得极小,密密码码的记得都是脉案和药方,后面用极小的字标注着病患的名字,头一页,就是庆国当今的皇帝,李青仔细的翻看着脉案,月静拎出念珠,递给了李青,
“这是方丈的念珠,方丈说交给你,让你交给下一任方丈。”
李青放下脉案,接过念珠,在手里慢慢捻动了一会儿,才抬头看着月静问道:
“老和尚到底是怎么没的?”
月静困惑的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上个月初的时候,方丈就让智然师太去了五明庵,初八一早,方丈就把我叫过去,把这匣子给了我,让我立即启程给你送过来,我就从寒谷寺出来了,走到半路,才听到方丈没了的事儿,接着就碰到了一伙劫道的,打了一架,他们人多,我打不过,幸好你家的人来了,这一道才算轻松些,一路跟着过来了,听带我到这庄子里的那个人说,智然师太路上病了,不过也快到了。”
李青仔细的听着月静零乱的叙述,微微皱了皱眉头,
“你说二皇子老缠着方丈,他缠着方丈要做什么?”
“方丈没说过,他自己去得勤不算,还天天的派人去找方丈,到底什么事,方丈没和我说过。”
李青笑着看着月静,温和的安慰道:
“我知道了,好了,到了家没事了,我让人带你去沐浴洗漱,让竹雨做些好吃的给你,然后再好好睡上一觉。”
“嗯,”
月静点了点头,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回身说道:
“师太到的时候,你叫上我,我和你一起去接师太。”
李青点了点头,
“你放心,师太在金川府歇了几天,路上走得又慢,至少要十天后才能到平阳府,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接她,你先好好歇两天,然后去北寺看着把师太的屋子收拾出来,月如那里也忙得很,早就盼着你回来了。”
月静笑着点了点头,掀帘出去,跟着小丫头沐浴洗漱去了。
李青坐在炕上,仔细的翻看着那几本薄薄的册子,心底酸楚而悲凉起来,二皇子缠着他,必是为了这个护法和方丈的事,老和尚只怕早就做了赴死的准备,所以年初才让月静送了那些书来,又几乎把寒谷寺年青一代的精英都送到了韩地,送到她手里。
李青合上册子,用手慢慢抚摩着那粗糙的纸张,现在,秋月出嫁了,琉璃离开了她,老和尚也离开了她,也许不久的将来,郑嬷嬷也要离开她,庆叔也会离开她,就只剩了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活在这世上,活在这个陌生而冷淡的世界里。
她要靠什么支撑着,才能活下去?平王?孩子?还是去找那个飘渺的、回去的路?可木莲,真的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吗?若真有那条路,又会通往哪里?
李青低着头,茫然而散乱的想着,不想那么多,她得先替老和尚和琉璃讨个说法,她还有他,至少现在是温暖而厚实的怀抱,还有木通、半夏、桑枝和苏叶,她要安排好他们,还有很多事,也许最早走的一个是她也说不定,不想了,不能再想了。
李青甩了甩头,站了起来,出了门,往正屋进去沐浴了。
晚上,平王回到了庄子时,比平时早了大半个时辰,李青拿了脉案给他,
“你看看这个,这是老和尚走前让月静带过来的,这最后一个日子很近,也就是一个半月前,老和尚脉诊得好,方子开得很是对症,若他能一直用着这个方子,这日子至少能延后半年。”
李青靠近平王,声音低低的说道,平王接过册子,翻了几下就递给了李青,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今这形式,与咱们已经极是有利,半年也好,一年也罢,咱们总是有准备的,你放宽心。”
李青点了点头,将册子小心的收起来,起身放到了书架上的灵芝纹紫檀木匣子里,转过身回到炕上,平王伸手揽过她,笑着问道:
“昨天的法会可还好?”
“嗯,很好,杨元嶂很是干练,事情虽繁杂,却是井井有条,庆叔也夸赞得很,说他是个能当大用的。”
平王点了点头,李青仰头看着他,
“我想找个时候,见见厉芳菲,爷看合不合适?”
平王怔了怔,
“有什么打算?”
“打算暂时还没有,我只是觉得,以沈青叶的深谋远虑,说不定在厉芳菲身边放的有人,若真是有,正好可以用一用。”
平王脸上浮出笑意来,
“嗯,你安排吧,正好也看一看吴未俊。”
平王微微顿了顿,低头看着李青,商量般说道:
“要不,你搬回王府住着吧,这里毕竟远了些,有很多事,往来上要时候,也不便当,王府如今也清静得多了,你若觉得春熙院收拾得不合意,让木通看着再收拾收拾。”
李青垂下了眼帘,往平王怀里靠了靠,低声说道:
“我小时候一直住在寺里,在城外住得习惯了,还是觉得庄子里好,再说,”
李青抬起头,看着平王含糊的说道:
“我身子弱,性子又疏懒,在庄子里还能偷些懒,规矩礼节上,爷也不跟我多计较,若在王府,只怕勉尽全力,也难周全圆满,疏漏太多,倒伤了爷的面子,损了王府的体面。”
李青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平王若有所思的看着李青,微微用力揽了揽她,笑着说道:
“我不过这么一说罢了,这些事,还是依你的心意,我当初也答应过你。”
平王顿了顿,接着说道:
“中午我去春晖院看了红袗,两天不到,就瘦了不少,母亲着急得不行,我让人去无着庵请人过来看了,说怕是前些天吃得撑了,伤了胃气,母亲带孩子就是这样,总怕人吃不饱,一直喂,我小时候,也常被她喂得撑着,到现在,大哥一听母亲留饭,必定要逃席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