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种三进院子格局的宅子,第一进的院子是仆人和杂役住的,待客在第二进院子,主人住在后院,一般后院还有个小花园。
从后院的屋子里出来,懿安皇后没有让人跟着,她就一个人一直走到二进院子的当中,停下脚步,静静伫立,静静地望着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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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茜很兴奋,因为丈夫的关系,她对这位懿安皇后那是充满了极度的好奇,甚至尤甚于陈海平。
这位让丈夫念兹在兹的大皇后到底会是个什么模样?现在,她马上就要见到了,孙茜的心跳的怦怦的,就是第一次见到丈夫,似乎也没这么跳过。
当随着大太监章程跨进第二进院子的大门,一瞬间,孙茜感到院墙没了,房子没了,树没了,花也没了,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不见了。
除了,院子中央站立的那个女人。
孙茜愣住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章程发现不对,赶紧回过身来,轻声唤道:“夫人。”
打了一个激灵,孙茜这才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后,孙茜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站立的女人。孙茜毫不怀疑,这个女人就是懿安皇后,不可能是别人。
四周花开朵朵,春意正闹,但懿安皇后在院子的中央一站,整个天地仿佛都静了下来。高高的古槐树上,有几只小鸟正欢快地喳喳鸣叫,但这鸣叫声非但没有破坏这宁静,却反而使得这宁静披上了一层神秘的气息。
懿安皇后姿容绝美,是孙茜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而这个最美丽的女人给人的感觉却又偏偏清冷之极。但是,懿安皇后的美丽和清冷却不是那类惹人怜惜的空谷幽兰,而是放射出了无尽威严的绝世王者。
美丽、清冷和威严,它们混杂在一起,在孙茜眼中,就使得懿安皇后有了一种极度震撼人心的魅力。
孙茜本就对懿安皇后没有丝毫恶感,因为陈海平在提到懿安皇后时,没有丝毫敌意,有的只是敬重和怜惜。现在,这一刻,要是再年轻几岁,孙茜一定会把懿安皇后当偶像来崇拜,懿安皇后简直酷毕了!
“酷毙了”这个词孙茜是从丈夫那儿听来的,一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孙茜就把她安在了向彩英身上,但现在,孙茜觉得这个词谁用都不合适,除了眼前的这位懿安皇后。
缓过神来后,孙茜赶紧快走几步,到了懿安皇后近前,躬身道:“姐姐一向可好,孙茜有礼了。”
孙茜一向没有架子,她心里就没有这个东西,所以对人的态度一向都很直接,心里怎么想的,一般就会怎么表现。这次来,丈夫没有特意叮嘱过什么,只是叫她过来看看懿安皇后,所以心里就没有什么顾忌,一切都随性子来。
先前是孙茜发愣,但现在轮到懿安皇后了,她万没想到陈海平的夫人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都放射出一种光彩,懿安皇后没有体验过,但她知道,那是幸福的光彩,只有沉浸在无尽的幸福当中,心满意足的女人才会流露出这样的光彩。
嫉妒,锥心刺骨的嫉妒,一瞬间,涌上了懿安皇后的心头。她渴望,极度地渴望毁灭这一切,渴望看到这个女人哭泣。
压下心底陡然而起的剧烈的波动,懿安皇后裣衽还礼,道:“夫人,请里面坐。”
懿安皇后原本是打算把孙茜让到后花园的,但现在没这个心情了。两人到了客厅落座,奉茶之后,懿安皇后问道:“不知夫人光临,有何指教?”
懿安皇后有些冷淡,孙茜也不好意思再叫姐姐了,就道:“夫君让我过来看看皇后,没别的。”
这个回答懿安皇后信,她看得出来,这位陈夫人是个直性子,而且以陈海平的为人,也不大可能利用自己的夫人来做什么事。但,这就更让懿安皇后好奇了,因为陈海平必定有什么目的,他不会无缘无故就让自己的老婆跑来拜望她的。
他到底想干什么?
刚才那种极其剧烈的情绪化的反应已经消退了,懿安皇后已然完全平静下来,两人边品茶,边攀谈起来。
孙茜是极其可爱的女人,娇憨无铸,又平易近人,一点架子都没有。慢慢地,不知不觉,懿安皇后真的开始喜欢起孙茜了。
孙茜是陈海平的夫人,又是孙传庭的妹妹,与孙茜搞好关系总归是没有坏处。世事难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得着这层关系的时候。所以,两人聊的是越来越愉快,气氛也越来越好。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而懿安皇后也不是闲人,所以谈了一个多时辰,孙茜就起身告辞,懿安皇后也没有多做挽留。
送走了孙茜,懿安皇后原本沉重的心情竟然变好了些。懿安皇后发现,经过与孙茜的这一席长谈,自己的心胸开阔了许多,看问题也更客观了。
说实在的,抛开利害关系不谈,孙茜就不必说了,陈海平的所作所为都是她衷心欣赏和敬重的。何况,如果没有陈海平,自己又哪来的这般千载难逢的机遇?如果没有陈海平,她还不得像无数其他的女人那样,一辈子老死宫中。
人就是这么奇怪,意识到自己应该感激陈海平,但把陈海平踩在脚下的渴望却又分外地浓烈起来,那简直就是世间最最醉人的玉液琼浆。
意识到陈海平要当圣人之后,把这个圣人踩在脚下就成了懿安皇后的一大心愿,而且这个心愿几乎每一天都在增强,尤其是在见到孙茜之后,这种愿望就愈发地强烈起来。
不知不觉,懿安皇后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但和以前不同,这会儿看上去不再那么阴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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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地吃过晚饭,懿安皇后正在灯下看书,戌时刚过,太监章程进来禀报道:“皇后,皇太极到访。”
把书放下,懿安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沉吟片刻,吩咐道:“有请。”
皇太极现在就过来拜访,这使得原本就对皇太极寄予厚望的懿安皇后更是高看了一眼。对懿安皇后而言,这就表明皇太极的才能接近了她估计的最高值,皇太极足以作为任何人的对手。
以皇太极如今所处的位置,隐忍是最好的选择,越能忍,也就表明皇太极这个人越厉害,而皇太极越厉害,自然也就越能为她牵制陈海平出力。
毫无疑问,皇太极绝对有合纵连横的资格和本钱,如果皇太极在婚典之后来拜访她,那就表明皇太极虽然看透了自己的处境,但还并没有完全放下自己的棱角。
皇太极现在来,说明他们尽可以合作愉快,皇太极是个可以完全放心的合作伙伴,她的计划几乎可以全部加以实施。
对不同人有不同的对待,懿安皇后几乎本能地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方面的事情。对皇太极,懿安皇后的态度完全不同于对待孙茜。
当皇太极被章程领进来时,懿安皇后端然而坐,一动没动。
屋子只是普通的屋子,不是大殿,但懿安皇后端然而坐、看着皇太极的气势就如高踞在丹墀之上,俯视众生的帝王。
进屋之后,皇太极面容肃然,紧走几步,到了屋中央,倒身拜倒,跪伏于地,道:“小臣皇太极叩见皇后。”
注目片刻之后,懿安皇后朗声道:“大汗何须多礼,平身。来人,看座。”
“谢皇后赐坐。”皇太极躬身而起,然后后退两步,坐在了章程搬过来的椅子上。
皇太极坐下后,懿安皇后直截了当地问道:“大汗来见哀家,不知所为何事?”
皇太极站起身来,抱拳躬身道:“皇后,小臣所领化外之民今已尽归王化,但恐还有不周之处,故肯请皇后代朝廷垂示一二。”
轻轻点了点头,懿安皇后道:“大汗此举,功德无量,要是还有什么不周之处,那依哀家之见,就是文字了。”
皇太极神色不动,但心头却是巨震。他把什么都改了,但就是没有动文字。三十二年前,努尔哈赤命额尔德尼和噶盖两人将蒙古文字借来创制女真文字。女真文字创立的时间虽短,但已风行大金,而只要女真文字在,那女真人就在。
这是他自己的底线。
这个女人真是太厉害了,但她是真心的吗?这个懿安皇后真的会关心这个吗?是不是要借此来和他谈条件?
就在皇太极发愣的时候,懿安皇后又道:“大汗想必与哀家一样明白眼前的局势,现在正所谓是帮人就是帮己,我们只有精诚合作,才最符合彼此的利益,但这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大汗必须成为我大汉子民的一份子。”
皇太极刚要说话,懿安皇后又道:“这是哀家的底线。”
刀就是刀,剑就是剑,在他们之间,任何的尔虞我诈都没有意义。面对懿安皇后,皇太极胸中豪气顿生,也在瞬间就有了决断,生存第一。
虚与委蛇已经没有意义,皇太极泰然落座,然后直视着懿安皇后绝美的姿容,问道:“皇后,我们可以如何合作?”
懿安皇后道:“公平交易,百无禁忌。”
“好,好个公平交易,百无禁忌!”皇太极鼓掌赞道,随后又慨然道:“就依皇后所言,今后辽东只有大汉子民,而再无女真二字。”
说着,皇太极霍然而起,走到屋中央,抱拳躬身,道:“既无女真,大金亦去,臣请皇后赐爵!”
赞许地点了点头,懿安皇后道:“大汗且坐,此事不忙。”
重新落座后,皇太极道:“想必皇后定有通盘考虑,臣请垂示一二。”
沉吟半晌,懿安皇后道:“陈海平要做圣人,哀家以为我们的对策要想有效,就必须针对这一点。”
皇太极没明白懿安皇后什么意思,他不解地看着懿安皇后,懿安皇后轻轻地道:“蒙古。”
如暮鼓晨钟,皇太极陡然明白了懿安皇后的意思。随即,懿安皇后又说出了通盘的计划。
随着懿安皇后的讲述,皇太极冷汗琳琳,如果当初不是崇祯,而是这个女人坐在紫禁城,那他们将没有一点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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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八日,吉日吉时,整个宁远城张灯结彩。
为了庆祝大帅娶蒙古公主,有不少商家自己掏钱,请戏班子,宴请街坊四邻。而且,现在正是好时节,天气不凉不热,流水席干脆就摆到了大街上。
宁远城外,聚集了上万的蒙古人,篝火处处,烤肉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天地,到处都是载歌载舞的人们,悠扬的马头琴声回荡在和畅的海风里。
宁远城里城外,那真是热闹的都翻天了。
眼前的景象,还是后世的那句话说的最贴切:这是和平的红利。伫立在西城城头,俯视着城下沟谷中欢歌热舞的人们,陈海平的眼中有着些许茫然。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虽然有些悲哀,但这却是绝对的真理,只要天下还未归于一统,任何的和平景象都是暂时的,也只能是暂时的。
不管是为了个人的野心也罢,或者不同的利益,还是为了别的什么,总之,在这块土地上,只有大一统才是最稳定、最符合绝大多数人利益的结构。
在整个人类的历史上,五千年来,中华民族所代表的中华文明是唯一的特例,是唯一的一个同一个民族传承了同一种文明而薪火相传,始终不绝如缕。
而且,不论在何等艰困的情况下都总能涅槃重生,重登世界之巅。
之所以如此,这是因为无数的鲜血和教训铸就的民族之魂:统一,不需要任何道理,统一本身就是道理。
可笑的是,在那一世,高举xx、xx的那些愚蠢到不可思议的蠢货们,明明眼睁睁地看着xx、xx的祖宗在不惜一切代价地搞统一,他们却还在高唱那些一点味都没有的屁话,而且仿佛他们就是圣人。
那一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蠢货,陈海平到现在都搞不明白。就在陈海平浮想联翩之际,远处,迎亲的队伍到了。
三天前,袁崇焕就从科尔沁草原把新娘子布木布泰接了过来,但没有进城,而是安置在了三十里外的一个山谷里。
袁崇焕的身份未定,所以这就不是皇族的婚礼,而是平民之间的婚礼。而且,婚礼的形式也是二合一,从科尔沁草原到山谷是按蒙古的礼节,而从山谷到帅府举行婚礼,是按汉人的礼节。
总之,这个婚礼看上去多多少少有那么点怪。
花轿,花轿旁是骑马的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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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平、懿安皇后和皇太极自然贵客中的贵客,但碍于身份,懿安皇后不好出现在酒席宴上,所以就由余大成代替懿安皇后出席。
酒席宴上,陈海平第一次看见了皇太极的真身。
皇太极虽然极为仰慕汉人的文化,但他本身的学问并不高,不过,皇太极看上去却儒雅的很,完全是一副饱读诗书的样子。
陈海平和皇太极两人心里同样都清楚的很,他们是死对头,而且还是那种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的死对头,但两人的城府都足够深,都是有极好修养的客人。
酒席宴上,并不都是修养够好的客人,也有差点的,这个差点的就是新娘子布木布泰的四哥满珠习礼。
这次来送亲的有两个人,除了老四满珠习礼,还有老大吴克善。吴克善的修养够好,但满珠习礼不行,他对陈海平怀有明显的敌意。
自从听到布木布泰要嫁给袁崇焕,陈海平的感觉就不好到了极点,现在看到满珠习礼的样子,不好的感觉又来了。
是不是应该把那个什么海兰珠娶了来?能把皇太极眯成那样,这个海兰珠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味道。虽然表面上不理会满珠习礼,但陈海平的心里还是充满了恶趣。不过,这只是想想,恶趣味一下而已。少作恶,恶做多了睡不着觉,陈海平很有这个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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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头三天,新郎官放假,客人们自由活动。
由于懿安皇后的盛情相邀,这两天孙茜几乎见天地跟懿安皇后在一起,他们一起逛街,一起出游,一起下馆子。
一天又过去了,孙茜正要告辞离去,懿安皇后道:“明天我想请领政大人吃饭,妹妹你能安排一下吗?”
听懿安皇后要请丈夫吃饭,孙茜的神态忽然有些奇怪。懿安皇后发现了,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孙茜想糊弄过去,但不成,懿安皇后不让。又忸怩了一会儿,孙茜不得不把丈夫以打懿安皇后的屁股为生平快事的事如实说了。
孙茜说完,懿安皇后没什么反应,她看了孙茜一会儿,道:“他想打我的屁股,那姐姐我就打你的屁股。”
说这话的时候,懿安皇后的眼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又似笑非笑的神色。不知为什么,看到懿安皇后的这副神色,孙茜忽然感到脸热耳燥起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