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海里,人人都脸上放光,见到陈海平,人人都停下匆匆的脚步,欢天喜地地喊一声“少爷”。
那个时代,立国之初那个童话一般的年代,人们的精神面貌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他是幸运的,他没有外部施加的统一的巨大压力,所以他更可能成功。
紫光阁是陈海平办公和休息的地方,不奉召或者没有什么特急的事情,一般是不会有人来打扰他的。
回到紫光阁的内殿,红娘子和几个女兵正叽叽喳喳说的热闹极了,见到陈海平进来,众人都站起身,甜甜地叫一声“少爷”。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陈海平笑着问道。每次见到这些开朗俏丽、天真活泼的女孩子,他的心情就会非常好。
“少爷,我们正在研究红娘子是东宫娘娘,还是西宫娘娘呢。”一个女兵笑着说道。
陈海平乐了,道:“研究出结果来了吗?”
“没呢。”一个女兵愁眉苦脸地说道。
陈海平大乐,心情也更好,同时也更警惕:必须要时时刻刻都注意,至少至少,在这些身边的人心里,他永远是那个和气的少爷,而不是威严的领政大人。
“别竟研究这些没用的,还是研究研究中午吃什么吧。中午我们一起吃,你们想吃什么就去告诉大师傅。”
“嗷……”女孩子一听,兴奋的立刻跳脚。
跳脚的是这些休息的,当值的依然一丝不苟地肃立着。
“把曹化淳叫来。”进入正厅前,陈海平对当值的女兵吩咐道。
曹化淳早就回京了,但陈海平一直没顾上他,现在是时候了。不一会儿,曹化淳到了,见到陈海平端坐在龙书案后,膝盖软了又软,但最终还是挺住了,没有跪下去。
曹化淳一回京,就有人给他上课,主要的内容就是不要给任何人下跪磕头,他们这儿不兴这个,尤其是在领政大人面前。
曹化淳记住了,但要做到还真是不容易。
“坐。”见曹化淳进来,陈海平抬起头,让道。
“不要跟领政大人穷客气,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也是上课的内容之一。
第一关过了,第二关就相对容易了些,曹化淳没说什么,走过去坐在了一旁早就准备好的椅子上。
“把屁股坐实了!”陈海平板着脸道。
虽然是板着脸,但曹化淳的心忽地一下子就轻松下来,竟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就把屁股往后一蹭,没人的时候该怎么坐,现在就怎么坐了。
确实舒服!
曹化淳坐好了,陈海平却神色严肃起来。看着曹化淳的眼睛,陈海平缓缓地道:“曹化淳,我知你提督东厂,但为人很是宽厚仁德,这非常难得,我很欣赏。”
短短几句话,而且也没什么特殊的,但不知为什么,曹化淳开始激动起来。这一刻的激动不是因为受到了“皇帝”的夸奖,也不是因为因此可能飞黄腾达,而只是因为受到了对面坐着的这个人的赏识。
曹化淳忍着,因为上课的时候,那个人着重告诉他,和领政大人说话别整那些没用的,不是大人问话,一般就不要接话。
曹化淳忍着,但原本有些弯曲的腰杆却挺的越来越直。
陈海平继续道:“我不喜欢让太监伺候,今后我们这儿也不会再有太监了,但照顾好治下的每一个人是我的责任,他们也不例外。在我眼里,他们和其他百姓都是一样的人,没有任何不同,我不仅要照顾好他们的生活,也要尽力不要让他们受到歧视。”
曹化淳坐起了过山车,听到头一句话要晕倒,但都听完了,心里却百味杂陈,也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就听陈海平接着道:“但他们毕竟特殊,而且人数众多,所以有必要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管理他们,这个机构我决定由你负责。”
除了“奴才、小的、小人”之外,称呼自己什么都行,但最好是“我”。这也是上课的内容。曹化淳站起身,躬身道:“奴……我一定不会辜负大人的信任,一定会把事情做好。”
摆了摆手,陈海平道:“坐下说话。”待曹化淳重新坐下后,接着道:“这些人可能有些人要回乡,今后我们要把土地均分下去,对这些回乡的人分给他们的土地要加倍。对那些不想回去的人,可以成立一个类似农庄的地方统一安置他们,让他们都能自食其力。当然,这不是强迫的,来去自由,具体的细节你来定。”
“是,大人。”曹化淳点头领命,现在他的感觉是越来越好了。
“我把你的财产都没收了,这个不能还给你。今后你就是政府官员,和其他人一样定级领薪俸。”
“谢大人!”曹化淳激动地站起身来,哽咽地谢道。
这次没让曹化淳再坐下,陈海平也站起身来,道:“今后你要记住一点,你是政府官员,和其他人一样,不比任何人低贱分毫,不必对任何人低声下气。”
“是,大人,化淳记下了。”
“嗯,”沉吟了一下,陈海平又道:“今后宫里不大可能会住人了,但也还需要人来照常维护,所以有些人要是不想离开皇宫,就让他们继续住着,但人数不要过多,够用就好。”
“是,大人。”
“还有,他们之中有才学有能力的,不论是那方面的,你都调查清楚报上来,尽量让他们人尽其才。”顿了顿,道:“行了,就这些了,你回去可以把我的意思现在就告诉他们。”
“是,大人,化淳告退。”
“好,去吧。”
从中南海出来,曹化淳深一脚浅一脚,跟踩着弹簧似的。忽然,曹化淳停住脚步,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
送走曹化淳后,陈海平头枕在椅背上,闭目假寐。
院子里,是姑娘们银铃似的阵阵笑声。
他身边的这些姑娘因为知道她们不可能像红娘子那样,所以都断了那份心思,而这样一来,她们反而放得开了,和他相处的更是愉快。
虽然她们叫他少爷,但实际上,都把他视作了兄长。
就是为了多看到一张这么光明的脸,多听一次这样不带一丝阴郁的笑声,他也要把压在她们身上的一座座大山都扳倒。
“队长来了!”就在陈海平胡思乱想的当儿,一个女兵突然惊喜地喊道,紧跟着就是呼啦一声,女兵们都围了过去,叽叽喳喳地问候着。
向彩英是所有女兵当仁不让的领袖和偶像。
“少爷在吗?”骚嚷了一会儿,向彩英问道。
“在。”
陈海平睁开眼,看着稳步走进来的向彩英,眼中充满了喜悦。结婚之后,向彩英的稳重不减,但愈加的开朗了。在他面前,再也没有一丝的局促。
“少爷。”一进来,向彩英问候道。
陈海平点了点头,笑道:“彩英,坐。”
向彩英刚一坐下,红娘子就端着一杯茶走了进来。把茶杯放到了向彩英面前,红娘子亲切地道:“彩英姐,喝茶。”
向彩英自然知道红娘子的身份,但更知道少爷喜欢这种随意,所以也不推辞客套,只看着红娘子,说了声:“谢谢。”
点了点头,红娘子道:“你们谈。”然后就退了出去。
“她们收拾的差不多了吧?”陈海平问道。
向彩英道:“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只是懿安皇后还没怎么动。”
陈海平问道:“为什么?”
向彩英道:“懿安皇后似乎不想带太多的东西走。”
陈海平点了点头。
向彩英道:“少爷,今天早上田妃让人来找我,想问一问您能不能见她一次。”
“田妃想见我?”陈海平奇怪地问了一句。
向彩英点了点头。
轻轻皱了皱眉,田妃见他干什么?沉吟片刻,陈海平问道:“她有什么事?”
向彩英道:“这个她没说。”
向彩英就是这个性子,从不强人所难,陈海平道:“行,待会儿吃过午饭我们一起过去。”
向彩英笑道:“那我又蹭您一顿了。”
笑了笑,陈海平问道:“彩英,今后想干什么?”
听陈海平问到这个,向彩英严肃起来,她道:“少爷您让我干什么,彩英就干什么。”
陈海平道:“我想听听你自己的想法,说实话。”
向彩英道:“少爷,我喜欢孩子,我想去教书。”
点了点头,陈海平开心地笑了,道:“彩英,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我这几天正琢磨呢。”
向彩英惊喜地道:“少爷,您真能让我去教书?”
笑着摇了摇头,陈海平道:“亲自教书不成,但你可以去管教书的。我要成立个教政部,由你来当这个尚书。”
“我?”向彩英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陈海平笑道:“应元是捕快部尚书,你们一门双尚书,是不是很风光?”
向彩英局促起来,道:“少爷,我怕不行。”
想起了那一世的段子,陈海平笑了,然后收敛起笑容,缓缓地道:“彩英,在所有的部门里,教政部是我最看重的,它比其他任何部门都重要。”
站起身,身躯挺直,向彩英道:“少爷,您放心,彩英不会让您失望的。”
“嗯,”沉吟了一下,陈海平道:“我们尽快要让所有的孩子都接受良好的教育,但现在还急不得,得慢慢来,你现在心里有个数,没事儿的时候就琢磨琢磨。”
“是,少爷。”
现在陈海平听“少爷”这个称呼有点挠头,而且麻烦的是还不能让人改口,他怕一说出来,和这些最亲近的人关系就变了,那就极可能让他们意识到他现在的地位。
“那行了,我们吃饭吧,走。”说着,陈海平向屋外走去。
――――――
中南海在紫禁城的西侧,和紫禁城紧挨着,另一面是皇城的城墙。紫光阁靠北,和紫禁城隔着中海,要想进皇宫得绕过中海,走福华门,然后从紫禁城的北门神武门进紫禁城。
吃过午饭,见没什么事,陈海平就和向彩英骑马奔神武门赶去。
田妃住的承乾宫在坤宁宫的东侧,也就是民间说的东宫,东宫娘娘地位仅次于正宫皇后。
到了承乾宫的宫门前,守门的两个女兵一见陈海平和向彩英来了,赶紧跑了过来,拘谨地叫到:“少爷。”
训练营的女孩越来越多,不可能每个人和陈海平都熟,所以一旦到了陈海平的面前,她们都是既兴奋又有些拘谨。
“菊子,芳姑。”看着两个女孩,陈海平叫道。
“是,少爷!”陈海平叫出了她们的名字,还是乳名,两个女兵脸上立刻闪动着无比骄傲和兴奋的光芒。
侍卫把马牵到了一旁,女兵兴奋地陪着陈海平和向彩英登上玉价,朝宫门里走去。
陈海平缓步而行,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真是太富丽堂皇了。到了殿阁之外,陈海平停下脚步,示意向彩英进去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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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之内,田妃呆呆地坐着,目光凄然而又迷茫。
太监宫女都被打发到别的屋里去了,听到脚步声,田妃抬起头来,见是向彩英,就立刻起身,迎上两步,叫了声:“彩英姐。”
这些天来,向彩英唯一和这个田妃处的不错。田妃人虽有些冷,不爱说话,但人真是不错。像周皇后和那个袁妃,虽然已经是阶下囚,但骨子里那股皇家的傲慢依然还在。至于懿安皇后,只能用心机太深来形容了。而田妃,则更像个不爱说话但很乖巧的邻家妹妹。
向彩英道:“我们少爷来了,就在外面。”
田妃一听,脸色刷地一下子白了,她知道,向彩英说的少爷就是那个逼死丈夫的人,也就是那位领政大人,而这位领政大人,自然与皇帝无异。
向彩英是很能让人信赖的人,闲谈时,向彩英跟她说了很多有关这位领政大人的事儿,而这也是她终于鼓起勇气拜托向彩英去传这个话的原因。
帝王家非比寻常人家,事情大都不能以常理度之,这位领政大人虽然逼死了自己的丈夫,但这是争夺天下,私人的仇恨反而不那么强烈,只是这位领政大人要想玷污自己的身子,那就是两回事了。
见田妃脸色白了,身子又在颤抖,向彩英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原本是想话传过去了,领政大人同意,那田妃就自己过去。现在话刚一传过去,领政大人自己就巴巴地跑了过来,田妃多想了。
向彩英拉起田妃的右手,轻轻拍了拍,温和地道:“秀英你多想了,没事。”
田妃的闺名叫田秀英。
话不用多,田秀英的情绪安稳了不少。见田秀英脸色不那么白了,向彩英道:“那我让少爷进来?”
田秀英微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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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步走进暖阁,陈海平就是一愣,他看见了一幅画,那个女子就是画中人。
暖阁里的布置一点都不奢华,非但不奢华,反而恬淡素雅。屋中的一切都是一个整体,每一个物件都融进了这个整体之中。步入其间,感觉似远又近,咫尺之间似乎又远在天涯。
这个田妃果然名不虚传!
史载这个田妃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蹴鞠骑乘无所不能,田妃的字宗法钟、王,据说已臻能品之境,丹青泼墨也颇得名家笔意。最为出众的还是她在音乐方面的造诣,田妃吹得一管好笛,崇祯称赞她的笛音“裂石穿云”;抚琴更是她的一项绝技,声遏行云,绕梁三日。
要做的事情太多,想做的事情更多,陈海平几乎兴不起这些闲情逸致,只是今天向彩英提起,他才来了兴趣过来看一看。
一晃神过后,那个女子的真容渐渐浮现在眼前。
真是我见犹怜!
穿什么,看不见,只是想抱在怀里百般呵护。
“少爷。”见少爷看着田秀英发愣,向彩英终于忍不住,低声叫道。
“啊。”反应过来,陈海平尴尬地笑了笑。
田秀英原本紧张的要死,但见到这位少爷尴尬一笑之后,紧张的心突然莫名地轻松下来:向彩英说的都是真的,这个少爷看上去一点都不可怕。她不害怕这人,这是一瞬间的感觉。
见礼落座之后,田秀英要去沏茶,陈海平摆了摆手,道:“不用了,你坐。”
这时,向彩英要去出,陈海平发现了,于是道:“彩英,你也坐。”
陈海平让向彩英也坐下,田秀英的神色更自然了些。
都坐下后,陈海平看着田秀英,温和地问道:“彩英说你有事要见我?”
微微垂下头,田秀英道:“是的,大人。”
陈海平问道:“什么事?”
讷讷了半晌,田秀英终于鼓足勇气道:“大人,我不想去南京。”
啊,陈海平这才明白怎么回事。
崇祯极为宠爱这位田妃,周皇后很是嫉妒,心肠也是歹毒,然后就是老戏码,最后田妃和爱子都死在了周皇后之手。
现在田妃虽然还没有失宠,但想必对周皇后的为人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如果跟着去南京,周皇后大权独揽,不说自己好不了,极可能连带家人都得跟着遭殃。
田妃能鼓起勇气见自己这个杀死她丈夫的人,多一半还是为了家人。只要她跟着去了南京,那她的家人也一定去的。
“那好,你先收拾收拾。”而后,陈海平又对向彩英道:“彩英,过两天你亲自把田姑娘送回家。”
陈海平这话说的很有问题,一个是称田妃为田姑娘,二一个是让向彩英亲自送。看着向彩英陪着这位她不怕的领政大人走了,田秀英愁肠百结,一件事去了,一件事又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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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仁里胡同有一所宅子,锦衣卫左都督田弘遇一家就住在这儿。不过,这可不是田弘遇的家,他们只是暂住。
这是田仁成的家,田仁成是田弘遇的族弟,属鸡犬升天一族。
咣当一声,田弘遇吓得一哆嗦,抬头一看,原来是族弟田仁成推门进来了。
一见田仁成进来,田弘遇立刻起身,脸上瞬间就堆满了谄媚的笑纹,一如以前田仁成在他面前脸上常带的那种笑。
从天堂到地狱,也就是一觉醒来的事儿。
仅仅一个月,田弘遇原本乌黑的头发已经添了许多白丝。
富贵消磨人的意志,田弘遇早年是商人,却性好游侠,有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豪气,但现在,也只有对老婆发发脾气的底气了。
一个月前,东宫国丈、锦衣卫左都督,纵马京城,顾盼自雄!而今,低声下气,往日环侍身边的姬妾大都已四散而去。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田家也是如此,跟着田国丈抖起来的族人也有几位,福祥号的掌柜田仁成就是。
被从内城赶了出来,往日跟他最近的族人都闭门不纳,连门都没有给他开,只有田仁成收留了他们一家。
以前,自己对田仁成跟狗似的,但现在看看田仁成是怎么对自己的?患难见真情啊!田仁成和那些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王八蛋不一样。
一开始,田弘遇还抱着很大的希望,女儿那么美,又那么多才多艺,被新皇帝宠幸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儿,但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这个希望也就越来越渺茫。
田仁成是聪明人,至少比那些一见风势不对就立刻变脸的王八蛋聪明,他也抱着和田弘遇同样的希望。
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田仁成的脸色也就越来越不好,而随着田仁成的脸色变坏,田弘遇的待遇也随之降低。
山珍海味变成了鸡鸭鱼肉,跟着,鸡鸭鱼肉也没了,变成了粗茶淡饭。
听到协议签订的消息传来,田弘遇就开始担心,随时随地,他们一家人就会再次被扫地出门,而且这次比上一次会更彻底。
早就听说女儿和皇后不对盘,现在母凭子贵,去了南京,女儿还能有什么地位?
这些天的花费,田仁成这个兔崽子一定会加倍算的。
“七哥,恭喜恭喜!”
看着田仁成的笑,田弘遇的心阵阵发紧,强笑道:“仁成,别取笑七哥了,这喜从何来?”
田仁成笑道:“这协议已经签了,七哥一回到南京,还不照样是以前的左都督!”
田弘遇难看地道:“但愿,但愿吧。”
“七哥,我中午出去应酬,遇到了李老板。”见田弘遇没想起来,田仁成提醒道:“就是德昌兴米行的老板李胖子。”
“啊,我想起来了。”田弘遇道。
“七哥,人家李老板那可是有钱的主儿。”田仁成艳羡地道。
“他有钱怎么了?”田弘遇心惊胆战地问道。
“七哥,我这么跟你说吧,人家李老板看上淑英了,愿意出这个数!”说着,田仁成伸出三个手指头在田弘遇眼前晃了晃。
李老板六十多了,胖的大肥猪见了都深感惭愧,田弘遇气的要吐血,但吐不出来,早没那个底气了。
田弘遇没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是大夫人生的,就是田秀英,嫁给了信王朱由检,一步登天;小女儿是妾侍王氏所生,叫田淑英,今年十四岁,和姐姐一样是花容月貌、多才多艺。
田弘遇脸色紫黑,但田仁成毫不在意,继续道:“七哥,三千两,三千两啊!”
见田弘遇还不说话,田仁成的脸色冷了下来,道:“七哥,兄弟我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看在兄弟的情分上,我冒险收留了你们一家,但七哥你也总得替兄弟考虑考虑吧。”
这个王八蛋,一见没什么希望了,就撺掇宝儿这个骚狐狸,把他仅剩的一点珠宝全都卷走了,现在又来……
“七哥,七嫂身体不好,治病也需要银子,我看你还是算了吧。”田仁成嘲讽道。
田弘遇双眼无光,就像是泄了气皮球,整个人都堆了下去。半晌,在田仁成冰冷嘲讽的目光注视下,田弘遇点了点头道:“好,你去安排吧。”
“那行,谁让是七哥您的事呢,我这就给李老板回个话。”说完,田仁成得意洋洋地走了。
这要让老婆知道还不得气死!田弘遇瘫坐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田弘遇听到身旁有人喊他。
凝滞的眼珠动了动,田弘遇看清了,是田仁成的仆人田三儿。跟着,田弘遇有听清了田三儿在说什么。
“老爷,外面有人找您。”
怎么回事?这个狗奴才怎么又恭敬起自己来了?动了动,田弘遇觉得昏昏沉沉的,又摇了摇头,这才艰难地问道:“谁找我?”
田三儿道:“小的也不认识。”
精神恢复了点,田弘遇发现田三儿这个狗奴才确实很反常,好像很害怕。
“我出去看看。”说着,田弘遇挣扎着起来。田三儿一见,赶紧过来搀扶。
到了头进院子,田弘遇的精神又恢复了些,他看见有一个士兵站在院子里。
“您找我?”田弘遇哆哆嗦嗦地问道。
“你是田弘遇?”士兵问道。
“是,我是。”
“左都督田弘遇?”
“是。”
“我来通知你,现在你们家可以搬到原驸马都尉李千里的府邸去住。”士兵道。
“什么?”田弘遇傻了,根本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家还有什么人?跟我去办个手续。”看着这个年纪不大的老头颤颤巍巍的,士兵问道。
“军爷,我这就跟您去。”终于反应过来,跟吃了仙丹似的,田弘遇的身体似乎立刻就复原如初了。
看了看田弘遇,士兵很奇怪,以为眼花了,怎么这个老头突然变年轻了。
“那行,你跟我来。”士兵道。
田三儿有股机灵劲,田弘遇走到大门外时,他已经把一匹马牵了出来,然后谄笑道:“老爷,您骑它去。”
田弘遇也没理他,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跟着士兵去了。
一边走,田弘遇一边琢磨,这个变化一定是因为女儿,但要是女儿被那位领政大人看上了,那应该要他们搬回原来的府邸啊!那个驸马都尉李千里的府邸他知道,太小了,连他们家的二十分之一都不到。
怎么也想不明白,而那个士兵又一脸严肃,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田弘遇也不敢问,就这么向内城走去。
到了以前的礼部衙门,田弘遇签了字,领了一块腰牌,然后那人告诉他,拿着这个腰牌就可以搬了,而且拿这个腰牌,每个月还可以来支领二十两的银子。
二十两银子,放在以前,也就几盘菜钱,但现在,这二十两银子却足以让一家老小衣食无忧。
腰牌拿在手里,田弘遇跟做梦似的出了礼部,然后又跟梦游似的到了驸马都尉李千里的府邸。
李千里是老驸马,府邸虽然不大,但位置不错,景色非常好,极为清雅幽静。府门前有两个士兵,田弘遇想把腰杆挺起来,但最终还是没能挺起来,而且离着好远呢就下了马。
见有人过来,两个士兵的目光立刻威严起来,警惕地注视着田弘遇。
田弘遇的腰不由得哈的更低,到了近前,把腰牌递了上去。左面的士兵把腰牌接了过去,演看过后,然后又递给了右边的士兵。
右边的士兵看过之后,便把腰牌又还给了田弘遇,然后指着西北方,道:“那里就是我们的卫所,如果有事可以去那里找我们。”
“是,是,谢谢军爷,谢谢军爷。”田弘遇连连致谢。
士兵走了,府门前就剩田弘遇一个人了。
在大门前站了足足有一刻钟,田弘遇这才走上前,轻轻推开了府门。吱呀一声,大门开了。那一声吱呀,听在耳里,仿佛九天而来的仙音,灌进了全身的每一个毛孔。
这儿确实不大,只有两进院子和一个小花园,但流连在房舍之间,田弘遇目光里的温柔可能是他这一生从没有过的,溢满心头的幸福和欣喜之情同样也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如果现在让田弘遇回到以前的府邸,一切也都恢复如初,那他的感觉可能和大难不死类似,惊喜之极,但绝对感受不到这一刻体验到的幸福和欣喜。
那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前一种的感觉是属于锦衣卫左都督田弘遇的,而后一种感觉则是属于普通人田弘遇的。
从府里出来,田弘遇算是彻底清醒了,尽管暮色已起,但天怎么还那么蓝呢?
田家的仆人以前自然有很多,但现在还把田弘遇当主人看的就只有老管家田福一家人了。
没有人露宿街头,田福一家现在也住在那些三两一间的屋子里,在小南门三清里胡同。田弘遇出了正阳门,左转,没有回家,他直奔小南门而去。
田福有一儿三女,三个女儿早嫁,都在扬州,儿子最小,是老来得子,前年才刚结的婚,现在也已有了一个儿子。
田弘遇到时,一家人正在吃饭,一见主人来了,都纷纷起身。
田福虽然是一直跟着田弘遇的老家人,但田弘遇风光时,田福却并不怎么得势,这主要是因为田福过于老实了。
点灯要花钱,现在屋里虽然暗点,但还是看得见,所以田弘遇进来,田福没有留意到主人脸上洋溢的光彩。
“田叔,别吃了,我们回家吃去!”一进屋,没等田福说话,田弘遇就兴冲冲地说道。
“怎么,没事了?”田福惊喜地问道,然后才感到愕然,主人怎么管自己叫田叔?
“没事了。”田弘遇眼眶湿润,又道:“走,我们现在就搬家。”
田福一家什么也没有,基本就是腿肚子绑灶王爷,人走家搬,一家人随着田弘遇出来,欢天喜地地向轩仁里胡同赶去。
回到田仁成家,田仁成还没回来,田三儿也不在,田弘遇知道田三儿一定是还没有找着田仁成,但现在他已经没有心情理会田仁成那个王八蛋了。
除了田三儿,田家其他人还不知道刚发生的事儿,但田淑英就要让别人给买了去的事儿却是都知道了。
田淑英偶然偷听到了父亲和田仁成的谈话,跑回去和母亲哭诉,这就自然闹腾开了。
田家其他人和田仁成都一个德行,不是看哈哈笑,就是在一旁冷嘲热讽,很是兴奋。
田弘遇进来,脸自然哇黑,但他知道在目前的情况下,如何才能让这一家人受到最大的折磨,所以一句话也不多说,让几个女人立刻收拾东西跟他走。
女人们误会了,二夫人王氏,田淑英的母亲,一边把女儿搂在怀里,一边把一个小布包扔到了田弘遇脚下,哭道:“这是我剩下的最后一件首饰了……”
田弘遇心酸,弯腰把小包捡起来,道:“我们搬家,回内城。”
一听这话,王氏立刻不哭了,其他几个女人的眼睛也都亮了起来,因为她们都知道,回内城绝不是那个什么李老板所能做到的事儿。
“是秀英……”王氏抬起泪眼,问道。
田弘遇点了点头,道:“走吧。”
他们的家当比田福家更少,就几件换洗衣服,更是人走家搬。
见田弘遇一家人要走,立刻有人上来阻拦,但田福的儿子大禄够壮也够冲,不管谁上来都是一个嘴巴子扔过去。
这个时候,内城城门已经关了,但还有角门可以通行,不过这会儿已经有人看着了,一般人是不许通行的。
验过腰牌,进了内城,众人这才真正相信了田弘遇的话,他们确实是又回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