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的地位更重了,现在他不仅是皇太极的头号谋士,更是皇太极的情报头子,全权掌管对明朝的情报工作。
对范文程的工作成绩,仅仅给予出色的评价是不够的,得是极出色才行。
皇太极越来越欣赏范文程,这不仅仅是因为范文程的工作能力,更是因为此人做奴才的天分更高,范文程让皇太极充分领略了什么叫至高无上。
不过,虽然对范文程的工作成绩非常满意,但皇太极对他做的那些事到底能产生多大的作用,却没有丝毫把握。
皇太极越来越头痛,一想到袁崇焕就脑仁疼,“凭坚城,用大炮”,这六个字多么简单,但就像乌龟壳,他是天招没有,而更难过的是这个乌龟壳不是总那么大,而是慢慢会变大的,要是老这么下去,早早晚晚有一天会把他给挤死。
明朝真正让他怵头的人物只有两个,一个是孙承宗,一个是袁崇焕,但相比较而言,他对袁崇焕更怵一头,面对袁崇焕,他简直是一筹莫展。
这两个人各有优缺点,孙承宗在统筹全局上要胜袁崇焕一筹,但要论亲自带兵征战,孙承宗那是远远不如袁崇焕的。
如果坐镇宁远的不是袁崇焕,而是孙承宗,那他会毫不犹豫地出兵,但袁崇焕在宁远,他就出不了这个兵。
孙承宗和袁崇焕这两个人在不在宁远最大的差别是,袁崇焕对军队的指挥能够如臂使指,他指到哪儿,不论是将官,还是士兵,都不会也不敢打折扣,但孙承宗绝对做不到这一步。
如果明朝的军队有劲都往一处使,那他就出不了这个兵,因为绝不会有好结果。
皇太极现在,只有用“坐困愁城”四个字来形容,他既不能对辽西用兵,也不能去打察哈尔部,因为现在的袁崇焕已经不是以前的袁崇焕了。现在的袁崇焕可以提调关内外的所有人马,如果他敢动,那就决不会是打朝鲜那会儿的情形了。
何况,现在林丹汗已经被它们吓破了胆,轻易不敢启衅,如果这个时候进攻,最后又功败垂成,那影响可就大了,是大金现在万万承受不起的。
唉,怎么办呢?没办法,现在只有希望范文****能想出什么好点子,把袁崇焕给除了,至少也得把袁崇焕给他弄走。
对外不能做什么,那就对内多下点功夫,皇太极现在每天忙的主要有两件事,一个是练兵,一个是推行平等对待汉民的各项政策,而这两件事又都有同一个核心,那就是集权。
四月十三,傍晚,皇太极气的晚饭都没吃,事情太不顺了。就因为一个减税的政策,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阻力,以致他不得不暂时忍让,但太生气了。
范文程知道白天发生的事,当然也知道皇太极在生气,但他脸上依旧是压抑不住的春风。
知道这位范大人是大汗眼中的头号红人,见范文程这幅模样,一个护卫悄声提醒道:“范大人,大汗的心情不好。”
范文程道:“我知道。”
知道?知道你还这幅模样!在护卫不解的目光里,范文程脚步轻快地如飞而去。
看到范文程满面喜色,皇太极稍微愣了一下,便急问道:“文程,有什么好事吗?”
范文程笑道:“大汗,有,有大好事。”
范文程一向是个很能自制的人,现在竟然会喜形于色,皇太极知道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他沉了沉气,问道:“什么事?”
“大汗,您看。”说着,范文程把一份他整理过的情报递了上去。
情报很简单,就几行字,看过之后,皇太极心里很失望,这和他的期望相差太远。
情报是关于毛文龙的,是袁崇焕发布的禁海令。禁海令是针对毛文龙的,袁崇焕发了禁海令,毛文龙的走私买卖就做不成了,这显然是袁崇焕在逼迫毛文龙就范。这件事,如果袁崇焕成功了,那对他们就是极为严重的危险,但不成功,即便毛文龙投靠了他们,也对目前的困局帮助不大。
这种事范文程怎么会这么兴奋?不过这总是好事,把失望藏在心里,皇太极问道:“文程这么高兴,是不是毛文龙有投降我们的可能?”
大出皇太极意料之外,他没想到范文程摇了摇头,道:“大汗,至少目前,没有这种可能。”
皇太极不解,他问道:“为什么?”
范文程含蓄地道:“毛文龙还远没有走到绝路,他现在不会这么做。”
皇太极明白了,是啊,不给逼到绝路,毛文龙是不会投降他的,他这儿的吸引力还欠缺了点。
这个时候,皇太极又来了兴趣,他问道:“那文程为什么这么高兴?”
沉吟半晌,范文程恢复了平静,他沉声道:“大汗,我们破局的机会来了。而且,大汗,据奴才看,这将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欧。”皇太极很平静,但眼内精光一闪,道:“文程,来,你仔细说说。”
“大汗,袁崇焕眼里不揉沙子,而且他还有五年平辽的巨大压力,以袁崇焕的为人,他会对东江,对毛文龙不闻不问吗?”
当然不会!皇太极摇了摇头。
别人可能不清楚毛文龙是怎么回事,但他不可能不清楚,对他而言,毛文龙的皮岛就像是个在脚边窜来窜去的小耗子,虽然不是什么多严重的事,但也挺各硬人的。只是,要把这个各硬人的小耗子弄死也不是个简单的事儿,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抽不出这个精力。好在,毛文龙这个人还算聪明,充其量出来打个闷棍,抢点东西什么的,从不做太伤感情的事儿。
东江在毛文龙手里那就是个小耗子,但要是在袁崇焕手里,那东江就会立成他的心腹大患。如果再等到袁崇焕把东江兵训练成关宁军,那他的死期也真就不远了,到时他腹背受敌,活动的余地更将大幅减小。
喜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重忧却先压上了心头。
“大汗,袁崇焕对付毛文龙的法子有两个,一个是通过皇帝施压,另一个是他自己动手。”范文程继续道。
皇太极的眉头不觉皱了起来,虽然他学习汉人的文化典章制度极其勤奋,但对汉人这些转来转去的心眼有些时候还是很难理解。
皇太极的眉头刚一皱了起来,范文程就立刻解释道:“袁崇焕通过皇帝施压那是名正言顺,但这里有一个问题,如果毛文龙不肯就范,也不反叛,就是拖,那袁崇焕能有什么办法?派兵征讨显然是不可能的,那就只有拖下去,而这么拖下去的结果则极易把东江拖垮。这种结果自然不会是袁崇焕所乐见,更是他背负不起的责任,所以袁崇焕一般不会这么做。大汗,尤其是在皇帝的态度暧mei不明的时候,袁崇焕就更不会这么做。”
范文程最后一句话的意思,皇太极听懂了,因为他整天烦的,捉摸的也就是这个,权力。
眯缝起眼睛,皇太极顺着范文程的思路想下去,如果他是袁崇焕,如果他要处置毛文龙,他要怎么做?
这个结果很容易推导出来,片刻之后,皇太极道:“如果袁崇焕自己动手,那就只有一个法子,入其军,斩其帅。”
听到最后一句话,范文程明显地愣了一下,皇太极发现了,他问道:“怎么了,我说的不对?”
“啊,不是。”范文程赶紧道:“大汗,奴才本以为袁崇焕不会杀了毛文龙,而只会入其军,擒其帅。”
轻轻摇了摇头,皇太极道:“你不在军中,不知军中事,在那种情况下,只要毛文龙活着,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甚至只要是有人鼓噪一句,后果就不堪设想,所以毛文龙必死。”
范文程叹服:“大汗英明,奴才望尘莫及。”
这些汉人都很无耻,总是拿肉麻当有趣,范文程也不例外,但慢慢地,皇太极知道汉人为什么总这么无耻了,因为真的管用,比如他,一开始也觉得不舒服,但很快,要是范文程隔三差五不跟他这么无耻一下,他都觉着不得劲了,就跟缺了点什么似的。
忽然,皇太极发觉自己上当了,范文程是故意的,从发愣开始就是。自己上当受骗,但皇太极却感觉不到自己有什么不满。汉人真好,既这么有本事,又这么无耻。
汉人的心思真是复杂的可以,到了这会儿,他都没有摸到范文程说的破局是什么意思。必须重用汉人,必须用汉人对付汉人,否则,最终死的那个一定是他们。这会儿,皇太极再次坚定了自己早就明白了的道理。
“袁崇焕杀了毛文龙之后,又会如何?”皇太极问道。
“大汗,不会如何。”范奴才又给了皇主子一个意外的答复。
“那你说的破局又是何意?”
“大汗,这只是一环,重要的一环,奴才先前做的那些也都是破局的一环,现在这一环要是做成了,那就需要我们开始行动了,完成破局的下一环。”
“如何行动?”皇太极的面色凝重。
“绕道宁锦,由蓟镇方向突入关内,进逼北京城下。”范文程干脆地说道。
皇太极不动生色,只在眼中爆起一道精光,直射在范文程的眼睛上。
范文程坦然面对,半晌,皇太极道:“你可知道其中的危险?”
范文程道:“知道。”
又盯着范文程看了半晌,皇太极闭上了眼睛,然后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范文程站起来,躬身道:“是,大汗,奴才告退。”
一连三天,皇太极闭门不出,别人还以为皇太极因为减税的事动了真怒。第四天晚上,皇太极把范文程叫进了宫中,两人密谈了一夜。
第五天,四月十九日,皇太极召开了最高军事会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