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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三章 兵不厌诈

    这路的尽头是危机四伏的沙场,却无阻晏亭欣赏沿途风景的心情,马蹄悠扬,轻踏着欢快的拍子,苍双鹤靠在原木的镂花矮几前看着上面铺陈着的帛书,晏亭伸手撩起了车厢上的小帘子看着外头的花红柳绿,眉眼处承着笑意,喃喃的念着:“真舒服。”
    萱草雅十分自觉的去了先前苍双鹤的马车,如今车厢里只剩下晏亭和苍双鹤,而驾车的也换成了苍双鹤的人手,苍双鹤说他的人有些特殊的本事,若然你想让他听见的事情,他一定能听见,若是不想让他听见的,那他就万万听不到。
    晏亭总觉得苍双鹤说这话的时候,那一双别致的眼底盛满了算计,可晏亭却还是顺了苍双鹤的意思,或许他是邪气的,她也不是个安守本分的女人就是了,萱草雅说他二人是臭气相投,晏亭嘴上反驳过,却在心底觉得萱草雅的话还是有些根据的。
    “夫人好雅致,已经瞧了好一会儿了,不知夫人可感觉眼睛有些酸涩?。”
    晏亭收了嘴角的笑,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瞪着苍双鹤,冷声道:“你真是个不开眼的,总喜欢搅扰别人的好兴致。”
    苍双鹤目光灼灼的看着晏亭,随口接道:“这又如何能怨为夫,夫人已经看着外头超过一炷香了,这么长的时间内,夫人居然没回头看过为夫一眼,实在令为夫心头甚感难受。”
    晏亭撇撇嘴,不屑道:“鬼信你。”
    饶是嘴上不肯服软,心里头却是美滋滋的,真的回身挪到矮几前,眼神淡淡的扫过几上铺着的帛书,随即错愕的瞧见那帛书的一角竟压着晏妙萏的手镯,这两年晏妙萏一直守着重孝,先前为晏痕,知道晏痕健在之后,又为韩夫人守孝,极少佩戴首饰,不过这镯子她可是一直没摘下,能在苍双鹤的手里看见,怎能不惊诧。
    心中存着侥幸,伸手拿起那镯子,希望只是自己看错了,可拿进之后还能在镯子内侧看见晏妙萏的生辰小字,晏亭知道这必是她所有的了,紧紧的捏着,抬头盯着苍双鹤,不解的问道:“这是妙萏的东西,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苍双鹤并不看晏亭手中的镯子,不甚在意的拉长了语调道:“夫人最近待为夫十分冷淡,想来是强暴了为夫之后,得了夫人的身和心便懒得珍惜,为夫颇感寂寞,好在外头的女子还是有明辨珍品的能耐,为夫在他们眼中仍为良人的不二人选,送些托情的小物什儿也不足为奇,总是人家姑娘一片痴心,为夫也不好拒绝了,徒惹出姑娘的眼泪伤悲!”
    纵然明白苍双鹤并不没有说真话,可晏亭还是忍不住心底的怒火,迅速逼近苍双鹤,毫不客气的伸手揪住了苍双鹤的前襟,几乎鼻尖顶着鼻尖的对着苍双鹤,咬牙切齿道:“你这厮若当真敢出去给老子勾三搭四,老子就送你进宫接张效的职。”
    苍双鹤沉默的垂下了眼皮,晏亭死命瞪着苍双鹤的表情,她看得仔细,苍双鹤脸上绝对现出了‘奸诈狡猾’的神情,随即感觉到腰身被揽住,才想着抽身,苍双鹤的唇已经贴了过来,被他得逞了之后还要卖卖乖,“果真有人抢才知道宝贵,下一次夫人再长长久久的忽略了为夫的存在之后,为夫便知道该怎么办了。”
    晏亭深深浅浅的呼吸着,咬牙切齿道:“那样张效也会很开心有人陪着他了。”
    苍双鹤说,若有前世,他们定然是一对冤家,生生世世的纠缠,不见的时候揪心的想念,见了面便要吵吵闹闹,可是,在彼此的生活中,对方便是自己心尖尖上的肉,怎能割心剜肉,断不开的红线,吵闹中倒也其乐融融。
    闹够了,毕竟是关键的时候,正事总不能当真就抛到脑袋后面了,晏亭手捏着晏妙萏的镯子,仔细的看过苍双鹤摊开在几上的丝帛,之后一脸凝重的看着苍双鹤,声音低沉道:“妙萏这样干了多少次了?”
    她先前便知道晏妙萏与初南的私情,也知道晏妙萏将消息偷偷的转告给了初南,却是没想到晏妙萏竟做到如此的细致,晏亭至今犹记得初到晏府,韩夫人和府中下人对待自己的冷漠白眼,唯独晏妙萏真心实意的喊她一声‘三哥’,而也不过才两年时间,晏妙萏竟有如此大的改变,她已经不再是晏亭眼中的单纯少女了,这丝帛上简单的几行字已经将她缜密的心思完完全全的呈现在晏亭眼前了。
    苍双鹤看着晏亭的心痛,软和了声音说道:“若然她没这样的本事,初南也不会如此的劳心费力哄着她。”
    晏亭愤恨的咒了一句:“初南那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兵不厌诈,胜者为王,大家皆是如此。”
    晏亭静默了良久,心态渐渐放平,看着面前摊开的丝帛,伸手揉了揉额角,平声道:“怎么改动?”
    苍双鹤勾起了嘴角,轻笑道:“只许稍事修改一下日期便可。”
    晏亭看着上面的几行日期,点头道:“的确是个办法,不过初南那人狡诈,若不小心应对,恐将惹他怀疑,前功尽弃。”
    苍双鹤笑道:“先前初南从你妹妹这里得到的消息,我们并无更改,也便是如此,他才能一路上踩到睿王的痛处,反反复复已经多次,戒心自然放松,再者方才我仔细看过这字里行间的距离,且还看过你妹妹行书之时的心境,略作改动,初南定辨不分明,大梁城内西申的细作多半被扣,你妹妹的消息定会是最快到达的,若然初南这次按照这个消息排兵布阵,想必这一次初南再要翻身绝非易事了。”
    晏亭点了点头,“这与你先前的算计是一样的走向,这样看来,妙萏这倒是间接帮了我大央。”
    苍双鹤但笑不语,晏亭又细细的看了一阵晏妙萏亲笔的手书,娟秀的字体,坚定的心意,她已经将自己的贴身饰物,晏妙萏识字乃韩夫人专门请人教诲的结果,韩夫人是将晏妙萏当王后来培养的,精通宫中的礼仪自不在话下,这识文断字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其实这样的女子若然跟了卿玦,想必他也不会吃多大的亏,可是,她心中装着的男人是初南,与自己先前还不同,若卿玦迎娶了饱含抵抗情绪的晏妙萏,想必更不会幸福了。
    晏亭想到这里,搁下手中捏着的镯子,耸答了眼皮,喃喃道:“妙萏这么喜欢初南,而初南必将与我们在沙场上遭遇,也断不会放过他的,你我只在背后算计了他,而卿玦却是不同,若然初南死在他的手上,而此事被妙萏知道了,将来卿玦迎娶了她之后,他们该如此相处呢?”
    苍双鹤看着晏亭满是担心的脸,伸手将晏亭搁置下的镯子拿在手上,视线淡淡的扫过那镯子上的小字,声调无波无澜的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夫人实不必担心。”
    晏亭锁着眉头看着苍双鹤,冷哼道:“你倒是得偿所愿了,自然不担心。”
    苍双鹤并没有因为晏亭的讥讽而变化表情,依旧淡笑着说道:“如今大央人人皆知,文臣出于晏家,武将生于信常侯府,此乃如今大梁两大族,乃睿王左膀右臂,若换你做大王,单独拿出一家来便要给他三分颜面,可会让这两家有更加亲密的关系?”
    晏亭愣了一下,抬了头盯着苍双鹤,结巴道:“君无戏言……”
    苍双鹤淡笑:“事在人为。”
    晏亭只觉心中开始翻腾,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没有心思再看沿途的风景,锁着眉头看着苍双鹤看似随意的轻快动笔,改动之后,晏亭拿在手中细细的看,果真瞧不出蹊跷,撇撇嘴,嘟囔道:“将来若然有人送信于我,我必然让他请个最可靠的人亲自送到我手中,还要事先以暗号相接,免得本是约定去东,却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指到西边去了。”
    苍双鹤额轻快的接口,“放心便是,为夫断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晏亭挑着完美的眉梢狐疑道:“莫非改性了?”
    苍双鹤竟笑出了声来,“那样的信,为夫怎能让它到了夫人眼前,勾了夫人的心思去呢!”
    “呸!”
    一路行来,晏亭和苍双鹤已经定好了沿途的计划,行军的路径和每天行走的路程在出征前并没有明说,不过晏亭对晏痕提到过这次应该与以前没有多大的改变,那个时候晏妙萏也在的,竟偷偷的记在了心上,这样更好,只要在大军出发后,将苍双鹤私下养的先锋赶路的速度加快,然后让大队人马每天多行进五里,在分几批行走于各地的路径混淆初南秘密安插在各地旧部的视线,到时候打个初南措手不及,想想就是一件兴奋的事情。
    他们密商完了这一路上的安排之后,苍双鹤故意放缓了马车的速度,他的马车与卿玦的大军一前一后的进了营帐,先前南褚之行苍双鹤硬生生的耗在她的营帐里,如今两个人不必怎么说明,安营的将士便将他们放在一起了。
    对于这样的安排,晏亭并不过问,而在不明就里的人眼中,他们两个住在一起也算是合情合理的,两个都擅于谋略,且十分有交情,夜里在一起还可以商谈一下对抗西申的策略,而对于卿玦和晏亭先前传扬出来的那些消息,旁人多半当他们两个人闹僵了,多少人看见卿玦对晏亭不理不睬,自然不可能将他们安排在一起住了。
    马车停在空地上,晏亭下车之后,不经心的举目看看周边的环境,不想竟与随后赶到了卿玦瞧了个对眼,晏亭想到先前马车上与苍双鹤说过的他和晏妙萏的事情,只觉得心头一阵歉然,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卿玦面无表情的看着晏亭有些憨傻的笑,拧着眉头对身边的瑶童言语了几句,没有多看晏亭一眼,翻身利落的下马,扬长而去。
    晏亭的笑容僵在了唇畔,苍双鹤也下了车,站在晏亭身后看着苍双鹤挺拔的背影,旁人看不出他脸上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至少瑶童看不出来。
    卿玦让瑶童传话给晏亭,而从苍双鹤站在了晏亭身后,瑶童的视线就没换过地方,口中絮絮的念叨着:“先前都没什么机会这么近的看着鹤先生,真是个难得的机会!”
    瑶童自认为自己的声音很轻,旁人是听不到的,可就在他说完之后,苍双鹤嘴角缓缓的勾起了明显的弧度,让瑶童一愣,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安慰了自己这只是偶然,知道苍双鹤的人都听说过的,苍双鹤实在持着笑脸,他的笑是没有理由的——这样想了,瑶童的步调才稳了许多。
    晏亭自然不知道瑶童与苍双鹤之间的不寻常,不解的看着瑶童向这边走来,回头看了看身侧的苍双鹤,轻声道:“他找你?”
    苍双鹤回道:“不,是找你的。”
    晏亭“哦”了一声,转过头看着停在自己眼前的瑶童,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正常一些,柔和了声音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寻本大夫?”
    瑶童点了点头,随后煞有介事的清了清嗓子,一板一眼的说了起来:“我家将军说了,望上大夫以后不要在军中如此傻笑,恐将引来将士误会大王派了个傻子随军,影响了士气!”
    笑容再一次凝滞,方才满腹的同情在这一瞬间消散,晏亭厉声道:“呸!回去告诉你家将军,本大夫狡黠睿智,让你家白痴将军多为自己的事操操心,别没事总想着嘲笑别人!”
    苍双鹤站在晏亭身后轻笑出声,平和道:“三月的天善变,遇上了晏亭上大夫,就实在算不得什么了!”
    瑶童天不怕地不怕的,可看见晏亭的表情,还是缩了缩身子,摇头晃脑的说道:“以前听我家将军说过什么物事都是比过之后才知道他的美好,如今我是信了,鹤先生与晏上大夫这样站在一起之后,我瑶童总算明白什么叫天上地下的差别了,也更加懂得,鹤先生当真是这世上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晏亭将脸拉得老长,咬牙切齿道:“你家将军有没有说过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瑶童想也不想便回道:“我家将军这点倒是没说过……“
    晏亭要笑不笑的上前:“那本大夫便替他将这点教给你!”
    晏亭说罢意欲上前,好在被苍双鹤拦住,瑶童方才想到要脱身离开这是非之地!
    那之后的许多天里,晏亭总是和苍双鹤不分昼夜的形影不离,而卿玦却总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孤僻异常,唯有瑶童能近他身侧。
    而萱草雅和曾胜乙夫妻二人,一路上如同捉迷藏一样,一个躲着一个找,找到之后那个躲着的总要受到点惩罚,被曾胜乙罚过之后,萱草雅会拉着晏亭到僻静的地方将曾胜乙从头到脚数落个仔细,之后会留在大军中安分个几天,等有了机会又消失不见,到曾胜乙将她再次捉回来之后,萱草雅便再次重复先前经过的步骤,一次又一次,他二人如同孩子一样玩的不亦乐乎。
    这一路上走得算顺利,只是快到谷池的时候下了一场急雨,晏亭算了算日子,大军比她和苍双鹤预估的还提前了一天半,而且前方的路在雨天实在危险,便临时安排扎营了。
    虽然次序井然的搭着营帐,可瞧着越下越大的雨,卿玦果断的命令大家都进营帐避避雨,等着雨停了再说。
    可是那场雨就是不停了,大家挤在不到先前一半数目的营帐里,晏亭无奈将营帐让出,卿玦也让了,晏亭与苍双鹤没了营帐还有马车,萱草雅与曾胜乙不在,所以马车也只有他们这一辆夜里勉强能维持一晚。
    卿玦并不喜欢和外人挤在一起,咬着牙坚持,最后还是苍双鹤差人将他请到了马车上。
    这马车三个人坐着还是十分宽松的,未免尴尬,晏亭寻了个借口,这个时候要商讨如何解决了谷池之围实在很恰当。
    苍双鹤将姬殇得到的西申最新布控图摆放在矮几上,让卿玦记住上面每一个标注。
    旁的事情卿玦或许还会迟疑一下,但是苍双鹤让他记这个,卿玦是万万不会犹豫,满口应承下来,随后便开始耐着心思的瞧起那图上的每一个标注。
    晏亭最开始还能将眼睛瞪得雪亮的与苍双鹤还有卿玦商量着细节,可不知道从什么时辰开始便慢慢的睁不开眼皮,勉强挺了几次,最后终究投降,慢慢的歪倒在了苍双鹤身上。
    朦胧的梦境中总有一双眼注视着自己,晏亭跌跌撞撞的摸索,可那双眼却始终与她有一段距离,晏亭知道那双眼不属于苍双鹤,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的,唯有更加卖力的追赶,追着追着,眼前便暖了,晏亭缓缓的睁开眼,有些辩不分明是梦还是醒着,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特别的眸子,晏亭突然笑了,“我居然梦见了别人,你不会觉得很危险?”(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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