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卿玦也只是说了那么几句,随后便被信常侯府的大公子强行带回去了。
晏亭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脑子里全是卿玦难以言表的痛苦表情,耳畔萦绕着他先前说过的话,“可是我这么爱你,纵然知道你不爱我,难道连欺骗你也不舍得施舍给我么,不管你爱不爱我,你骗骗我也好,骗骗我也好啊……”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好像卿玦还站在她的眼前一样。
苍双鹤缓步走到眼前身侧,伸手将晏亭带到了自己的怀中,并不出声,只是静静相拥。
不知何时天空中竟然落了雨,细细的雨丝,携了几分春日的寒,晏亭似乎无有所查,苍双鹤却清楚的体会到了那一阵阵的凉,将晏亭更往自己的怀中带,尽可能将风雨遮挡在她的世界外头,他心中分明,这一刻,他便是她的天。
终究还是有过隙的雨丝落在了晏亭的脸上,她微微的抬起头,看着苍双鹤湿润的发,心中竟涌起了一阵暖,扯出一抹轻柔的笑,也分不清楚是雨还是泪,伸手洒脱的拂去,随后对着苍双鹤吃吃的笑出了声来,柔和的嗫喏道:“鹤,我竟是这样一个狠心的女人,自私自利,从不在意别人的心情,这样的我,你可还会要?”
苍双鹤还是那般温和的笑,声调也恁的柔软、平缓的说着:“无论你是怎个模样,你都是我的妻。”
晏亭仰着头盯着苍双鹤的脸,声音有些飘忽的说道:“这是我听过最好的情话。”说罢复又泪水潸然,重新将自己的脸埋进苍双鹤胸口,呜咽道:“这一路上我想了很多办法,可见了面才发现我不忍心继续骗他,也无法再装成爱着他的样子,所以我说了实话,其实他一直知道我在骗他,到底是谁在自欺欺人呢,战场上他那般的威风凛凛,如果没有我的牵绊,想必这一次也不会战败,其实我一直都是他的累赘,拖累着他的前途和一切,若然那个时候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被大王调派到谷池去,今后没有了我,他一定会活得很好很好的……”
这一声声,一句句,与其说是展望着卿玦的未来,莫不如说是晏亭在自己安慰自己,苍双鹤并不插话,只是拥着她的身子静静的听着,他知道她现在需要一个倾听者——不管她需要什么,他皆会满足她,只要她心中能舒服一些。
那晚,晏亭说了很多很多话,颠三倒四的如同宿醉的酒鬼,直到后来萱草雅命人给他们送上了姜汤,苍双鹤哄她喝了姜汤,又泡了个暖水澡,她才沉沉的睡了。
本来苍双鹤想等晏亭睡去就离开的,可等晏亭睡了,他站起身子的时候才发现衣摆还被晏亭紧紧的抓着,苍双鹤无奈摇头,告诉自己晏亭这个时候需要她,也便就这么顺着自己的心意留下了,他想这个世上的人都有过任性的时候,而他先前却不曾有过,他也是人,纵然担着那样的身份,偶尔的一次也不算过分吧,所以,他留下了,将她柔软的身子揽在自己的怀中,彼此相依的感觉,想来一生也不会倦,他这般这般的恋上了属于她独有的馨香,贴着她到时候,前所未有的满足!
那厢,卿玦被大公子带离了晏亭之后,姬殇随后也赶到了,且不说大公子瞧见姬殇是何等惊诧,解释等一应啰嗦也省了,前因后果的三言两语的绕了过去,他如何‘死而复生’在这个时候不是最重要的,现在不言不语,不哭不笑的卿玦才是他们要担心的。
卿玦对晏亭的感情多深,他们这些兄弟怎会不知,又因为是兄弟,不管先前接触的多寡,有一点他们皆是明了的,那便是卿玦怪异的性子,从前他活得很努力,全凭着一个信念,他说过要当令人仰望的人,后来他成了名震天下的鬼面将军,可已经对这个名头失了原本的兴致,现在支撑着他的是对晏亭的爱,晏亭的爱不在,那么他该怎么活下去?
大公子纵然有心,却与卿玦生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那晚上是姬殇陪在卿玦身边的,就像当初年少时,不管卿玦受了怎样的委屈,姬殇总是那般的耐心的陪着他一样。
姬殇说了很多,空洞的劝词如大丈夫何患无妻,晏亭也并非惊世女子云云转到由衷的劝说,遇上了鹤先生,又有几个女子能逃出去,且鹤先生也是那样的爱着晏亭,晏亭更是无法逃开鹤先生织就的情网,姬殇说,他们皆欠了鹤先生的恩情,此生无法偿还,便这样吧!
姬殇一直说着,可卿玦却无动于衷,姬殇终究无奈,低低沉沉的说了几句:“从太行山回来的一路上,我一直跟在他们左右,不敢现身,只是因为晏亭见了我便要难受,她很痛苦,那一晚吃了许多的酒,哭着说对不起你,说要用身子还你的情,或许她对你并非无情,只是因为已经做出了选择,便无法面对,如果你当真的爱着她,该知道如何去做。”
先前一直沉默的卿玦听见了姬殇这话,喃喃的重复了一句:“我真的爱着她,没有了她,还有什么意思呢?”
听着卿玦这样的执迷,姬殇突然十分的恼火了,霍然的站起身子揪紧卿玦的衣襟,冷然的说道:“没有意思,什么是没有意思,难道这世上除了一个女人,就没有你姬将军可以做的事情了么,你有这样的才能,为何一定要将自己的未来锁在一个女人身上,你怎么不开窍,枉费我那般的宠爱过你!”
卿玦只是看着姬殇的怒火,柔柔的笑,那般的倾城,即便是同父所出的兄弟也要为他这笑失了神,卿玦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的平和,淡淡的说:“三哥,你是了解我的,就是因为了解才会在我面前说了这么多话,谢谢你,可是我是真的爱着她,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便会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了,其实她心中一直都有鹤先生,我一直知道,只是不敢面对,每天看着她笑便会由心的满足,我只要能常常看见她就好,她说嫁我,不管是感激还是感动,我都感觉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男子,一生一世,多美好的说法,可是每次听见这个说法,我都感觉剜心的痛,因为我知道若然先生同我一样的爱着流云,那么我便没有一生一世的机会了,将军的威风我尝过了,如果有可能,我宁愿平平凡凡的伴着她左右,只要可以每天看着她的笑就好,曾几何时,我竟这般的放不开了,你笑我没出息吧,我就是这样死心塌地的爱了,爱的竟是这般的深了,晚了,抽不开心了,所以……三哥,你出去吧,我没事,给我些时间,我需要静一静,你放心,我不会寻任何的短见,虽然她未必那般的爱着我,可是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她这一生的幸福也没了。”
姬殇心头一颤,抬头看着卿玦,他依旧柔和的笑,可眼角不经意间却淌出了一串晶莹,姬殇霍然回头不去看卿玦的脸,卿玦最后的几句话姬殇听得明白,也就是明白他对她的爱有多深,才敢放下心,只要卿玦不寻短见,等过了这段时间,大家再给他寻个好看的女子,想来卿玦会慢慢的好转的,姬殇心中盘算的好,说话也轻松了许多,背对着卿玦放心的说着:“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便出去了,需要什么说一声。”
卿玦出声应了,姬殇毅然走出了卿玦的房间,并不敢回头,一个男人的泪,总不希望被那么多人看见的——姬殇了然!
再然后,整整三天,没有人见到卿玦,即便他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瑶童和姬殇都没得了机会见他一面,送去的饭菜皆原样又端走了。
大公子无奈,出声询问过姬殇要不要去请晏亭上大夫来一趟,在大公子的印象中,晏亭不喜欢卿玦也是正常的,因为晏亭是个男人——晏亭是女子的事情并未被大家知晓。
姬殇原来也是想过这个办法的,却怕又将已经打开的局面绕过去,反倒愈发的揪心,最后摇头拒绝了大公子的提议,他说卿玦这是过度,许过了这几天便好了。
第四天早晨,卿玦的房门自里面推开,守在他门口的瑶童和姬殇听见了开门声,皆兴冲冲的抬头,待到看清卿玦之后,两个人皆愣在了原地。
那一头堪称柔美非常的青丝已经不见,斑斑驳驳的银丝夹杂期间,瑶童的年岁毕竟轻,忍不住的伸出手指着卿玦的头顶,结巴道:“公子,您的头发……”
瑶童的话没说完,姬殇伸手狠狠的扫开了瑶童的手指,随后对卿玦绽开一抹笑,小心的问道:“可是饿了?”
卿玦缓慢的抬手顺过自己的发,随后平缓的说道:“我是男子,美不美实在没什么关系,不碍事的,三哥,我想去见见先生。”
姬殇哼哼哈哈的问着:“卿玦,你要见先生干什么呢?”
卿玦笑着平和:“给她一个解脱。”
姬殇没听明白,结巴的问了一句:“给谁解脱?”
卿玦不再重复,接口说道:“三哥,劳请你跑一趟晏府,请流云到先生府上,我想见一见她。”
姬殇身子一颤,说话愈发的不顺口,小心的赔笑道:“卿玦啊,切莫做傻事啊。”
卿玦依旧柔和的笑,说话的语调都没变一变,“想了这么几天,我还是爱她,不管她选择了什么,我都爱她,你说过的对,我既然爱她,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三哥放心,不会有什么傻事发生的。”
姬殇隐隐明白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卿玦的肩膀,缓声道:“你放心,我一定将她带到。”
“谢谢三哥。”
彼此分开,卿玦骑着雷行乌骓马不多时便到了苍双府,那个时候苍双鹤正在客斋中捏着一卷帛书翻看。
由于事先苍双鹤已经有过交代,因此卿玦畅通无阻的来到了苍双鹤面前,见了面直接落膝跪地,开门见山的说道:“先生,卿玦知道您府中植有绝情草,恳请先生给卿玦一些。”
听见了卿玦的话,苍双鹤放下了手中的帛书,正眼盯着卿玦,轻缓的说道:“你可知这草吃下会有怎样的效果?”
卿玦点头:“我知。”
苍双鹤缓声道:“纵然如此,你也要同鹤讨这物?”
卿玦回答的轻缓:“那先生可否将流云让予卿玦?”
苍双鹤不迟疑的说道:“不可。”
卿玦也跟出声:“那便请先生将绝情草赏给卿玦。”
苍双鹤定定的注视了卿玦良久,随后点头应道:“好。”
卿玦对苍双鹤绽开了一抹笑,声调轻缓的说道:“多谢先生。”
晏亭到的时候,绝情草调好的药已经熬出来了,满满当当的一小碗,其实绝情草也只是其中的一味药引,没这味药引是一种效果,自然添了药引,这碗药的用处也便彻底的不同了,只一株便够了——这一碗药是卿玦自己熬的。
苍双鹤并没有守在客斋,因此晏亭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只是一个背影,半披的花白头发,惊心的沧桑,他的背影她认得,可他的发,她不认得,迟疑了许久,晏亭捂着唇小声的唤了一声:“卿玦?”
他笑着回头,待到看清面前的人当真是卿玦之后,晏亭的泪水又落了下来,快步上前,抬手抚上了他的发,哽咽道:“怎么会这样,怎么……”
卿玦笑的很温柔,轻缓的说着:“你还是关心我的,真好!这些头发不争气,不碍事的。”
听见卿玦的话,晏亭搁在卿玦头上的手慢慢的缩回,垂着头站在卿玦眼前,不敢去看他,小声的重复着,“对不起……”
卿玦伸出了手,轻搭在了晏亭的肩膀上,看着晏亭明显的向后缩了一下身子,可卿玦并不松手,他告诉不管她是怎样的态度,只让他放纵这一次便好,低低的出声道:“流云,我这么的爱你,给我一个拥抱可以么?”
她不是个懂得拒绝的女人,他一直知道,所以他这样说了,她一定不会拒绝他,再一次抱上她身子的时候,这些日子心底的空洞好像在这一瞬间充溢了起来,可随后巨大的痛苦愈发的缠上了他,迟疑间,他断续的开口:“这世上的东西,总有些奇奇怪怪的稀罕用处,先生府中便有许多别致的,其中有一种药草,唤做绝情草,先前我便知道,却不曾想这种稀有的草药有一天会离我这般的近。”
卿玦说完了这一句,明显的体会到晏亭的身子一颤,他嘴角勾了抹苦涩的笑,她对他并非无情,这便足够了,纵然她什么也没说,可是最不经意的表现越是真诚,所以他再说话的时候,语调畅顺了许多,“这样的爱太过痛苦,所以我决定放手,流云,只要你幸福了,我便满足,先生值得你托付终身!”
晏亭终于抬起了头,看着卿玦柔和的笑,想说什么,却也只是微微敞着唇,什么也没说出来。
还是忍不住,卿玦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不管她心中是怎样的感觉,他也放任了自己强烈的执念,将唇压上了她的,由浅及深的吻着她,直到无法呼吸才放开了她。
依旧是浅笑,看着晏亭低着头,卿玦无声的对着她说:“我爱你,此生此世只爱你!”
待到晏亭抬头的时候,已经错过了他的唇语,她只听见他出声的那两个字,“别了。”
其实他离她这般的近,若然她有一丁点的动作,他也吃不进那药的,可是她只是瞪圆了眼,看着他端起了药碗,闭着眼将碗中的药汤喝下,碗未干,泪已落,她哭,他亦哭!
药净之后,卿玦睁开了眼,将碗口向下控着,嘴角依旧挂着浅浅的笑,一字一顿的说道:“一定要幸福!”
晏亭木然的点头,再然后那碗从卿玦手中脱落,砸在地上摔出清脆的声音,他缓缓的倒下,她伸手接住了他软塌塌的身子,大呼着:“来人,快来人!”
今日的卿玦身上穿着广袖长袍,洒脱飘逸,对于晏亭来说,他穿了什么并不重要,可对于卿玦却是不同,那么宽的袖子里可以隐藏许多的秘密,一如那一根这世上只一双的乌木簪子,不管她现在戴不戴了那根簪子,他始终不会丢开自己的这一根,即便是这样的时候,他也要紧紧的抓着它。
听见晏亭的声音,姬殇第一个跑了过来,在他身后跟着苍双鹤。
姬殇从晏亭怀中将卿玦接了过去,看着地上的碎片,口中小声的呢喃了一句:“这样也好。”
苍双鹤揽住了晏亭,视线也对上了地上的碎片,姬殇看见的是一个碎了的碗,而苍双鹤看见的是碎片上沾着的药末,他调配的东西他自然懂得,看过之后,也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心底暗叹了一声,“罢了,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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