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这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在等她,却惟独她自己看不分明,马车止,笑靥起,回眸顾盼,浅语低言,“别兄,后会有期。”
晏亭想,这便是那藏在枕头下面泛黄的小册子上描绘的爱了,会因为一个消息而将一颗痴痴的心沉入谷底,又会因为另一句话而觉得暖春怡人,那一根无影的线将她牢牢的牵住,挣脱无望——也甘愿臣服,不欲逃离。
纵然所有的人都在说晏亭这幅样貌实在鄙陋,可别夕却从未觉得她当真的难看,尤其是她眉目含笑的时候,恁般的风情,可是,她的风情并不是为他绽放,幽幽一叹,习惯性的笑,这样的笑让别夕自己也觉得虚伪,却还是坚持着,最开始的时候他是盲目的模仿,只是觉得或许如苍双鹤那般的淡然,这世上便不会再有什么事情能伤了他,兜兜转转才发现,最开始模仿的初衷已然改变,不知不觉中愈发的要将自己的一举一动把握成苍双鹤的样子——只因为她喜欢,轻轻启唇,声音浅浅,“后会有期。”
他下了车,而她也只是浅笑挥手,再然后并不迟疑的放开了挑着的车帘子,帘子合起的瞬间,他看见了她嘴角的笑,那么多人将她看做了男子,其实她真的和男子相去甚远,有哪个男子会笑的这般妩媚呢!
马车调转之前,别夕的视线与曾胜乙的接在了一起,曾胜乙也只是冷淡的扫了他一眼,无喜无怒,寻常人心态了。
看着那样的曾胜乙,别夕愣了一下,随后竟又开始笑了起来,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笑,笑过之后才发觉,男子其实也是可以落泪的。
回到晏府,时辰尚早,晏亭却有些坐立难安,坐在案前许久,面前摊着的一卷帛书也没翻过一页,萱草雅手中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笑嘻嘻的同晏亭说着:“你那夫人担心你这几日奔波累坏了身子,托我给你送一碗她亲手熬的补汤过来,啧啧,得妻若此,死也瞑目。”
听着萱草雅的调侃,晏亭偏头睨着萱草雅,不冷不热的回道:“那好,我把夫人度给你,你可以去瞑目了。”
萱草雅撇撇嘴,将手中的托盘搁在晏亭帛书旁边,跳坐在案几上,双手撑在案上,双腿打着摆子,恁般陶醉的言语着:“若先前本女侠孤家寡人一个,倒是不介意接收了你这夫人,一并将你那可爱的小公子收了也不错,可如今不同了,本女侠也是拖家带口的人了,又怎可在外头胡来。”
看着萱草雅承认的洒然,倒是让晏亭有些艳羡,心头突然一动,想也不想的便开了口:“去通知胜乙,让他准备一下,不日上路。”
萱草雅呆了一下,晏亭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令她十分莫名,这厢还表达着自己对曾胜乙是何等柔情,那头晏亭便要让曾胜乙上路,莫不是晏亭形单影只的,瞧着人家恩爱非常,便要用些歹毒的手段将他二人生生的拆散?想到这种可能性,萱草雅顿时来了脾气,纵身跳到案下,转过身子正对着晏亭,双手掐腰瞪着晏亭,愤愤道:“流云,你想干啥?”
看着萱草雅这番架势,倒是让晏亭轻笑了起来,莞尔道:“你若想一同跟着,我也拦不住你。”
先前的横眉冷对顷刻收敛,萱草雅嬉皮笑脸的说道:“我同你玩笑呢,便知道你是这天下难得一见的好人,你放心便是,改日师兄背后耍手段戏弄你,我定给你通风报信,万万不会让他得逞。”
晏亭挥挥手,柔和道:“好了,我懂得你是一副慈悲心肠,最见不得阴谋诡计,快些去吧,别让旁的人看见了。”
萱草雅洒然抱拳,十足的好汉气质,大声道:“放心便是,我这人做事恁地稳妥。”
晏亭点头,萱草雅离开前小声嘀咕了一句:“开窍了。”
没听清楚的晏亭出声追问,方才还江湖味道十足的萱草雅竟对晏亭吐了吐舌,随即蹦蹦跳跳的离开了晏亭的房间。
晏亭从新坐回案前,看着方才萱草雅端来的补汤,碗口尚热气飘渺,想来是才熬好便托了萱草雅送来的,其实晏亭是默许了屠幼菱和柴安的关系的,可他们那一对碍着她在,总也别别扭扭的,或许他们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并不清楚她真正的底细,总觉得是亏欠了她的,明明相爱着,却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倒也是苦了他们这一对,如今已经快两年了,子恩也已经蹒跚走路了,她想她该好好计划一下他们的未来了。
镇日浑浑噩噩, 偶然间惊见,积雪早已经没了影子,院子里的小树已经开始抽了嫩芽,晏亭甚为惊愕,问了跟在身侧的曾胜乙,“今年的春似乎来得很早。”
曾胜乙恭谨的回道:“较之去年算是迟了。”
晏亭摇头苦笑,不再言语,也便是那一夜,睿王匆匆而来,许回了王宫,也或许并没有回去,一脸的风尘,没有给门子通禀的机会,端出了王者的威仪,直闯进了晏亭的院子,一路行来,见到的都是俯首跪拜,包括曾胜乙在内!
砰地一声将房门踹开,那时晏亭正坐在案前描绘着一幅工笔,听见声音吓得一颤,细白的丝绢上留下长长的一道,晏亭皱了皱眉,抬头看着站在眼前的睿王,门板还在他身后呼扇着,有些破败的痕迹,睿王眉宇间有掩不住的疲惫,定定的盯着她瞧。
晏亭愣了一下,她推算的是睿王最早会在明天传召她,却是没想到他竟然提前了一天且还是亲自到了她这里,不好细细思量,回神之后,快速起身,绕过案几上前几步,跪地施礼,大声道:“臣拜见大王。”
睿王并没有立刻允晏亭起身,只是不言不语的盯着晏亭单薄的身子,良久,直到晏亭受不住地上的寒,身子微微打了个颤,睿王才有了动作,并不出声,只是微微俯身探出手来,直接搭在了晏亭的肩头。
晏亭心头不解,顺着睿王的动作微微抬头,视线相接的一瞬,睿王突然手下用力将晏亭拉了起来,随即展开手臂将她揽进自己的怀中,下巴抵靠在晏亭的额头上,还是不言不语。
晏亭在睿王怀中呲牙咧嘴,十分受不住睿王这怪异的举止,鼻翼间全是睿王身上的龙涎香,虽然是一股很迷人的味道,可晏亭闻着却很不舒服,觉得这味道实在不如苍双鹤身上那淡淡的味道来得受用,尚不及挣扎,却感觉到了睿王身子微微的战栗,心头一惊,略略急切的问出声来,“大王莫不是受了病,身子似乎十分的不舒服。”
直到晏亭询问,睿王才小声的回了句,“对,寡人不舒服,已经病了许久,流云别说话,让寡人抱一会儿,只这一会儿便好。”
初见之时,睿王的声音是慵懒中透着雅致,即便对她语出不屑,却也盖不住语调中的从容;再然后大央雄起,盛康余党尽诛,睿王的声音愈发透出了少年得势的高昂激亢;可有此时这等失意低落的时候?晏亭搜遍了记忆的每一个角落,得出的答案是睿王此举实在是她认得他之后的第一回,倒是放弃了挣扎,并非怜惜,只是因为他是睿王——她得罪不起的身份,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大王若是身子不舒服可是耽搁不得的,臣马上出去给大王寻御医过来。”
“闭嘴——寡人只是想抱抱你,无需你教诲寡人该如何去做。”
睿王的声音较之方才大了一些,听在晏亭耳朵里却感觉睿王愈发的像是个闹别扭的孩子一般,晏亭告诉自己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忍,我忍,我再忍!
外头有人小声的喊了一声,“大王。”
睿王并没有松开抱着晏亭的手臂,却把下巴自晏亭额头移开,偏过头对外面的人厉声咆哮:“滚,寡人在此,若再有人进来搅扰寡人难得的清净,寡人诛他九族。”
再然后,晏亭听见了门外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诛灭九族的罪名,没几个人担得起!
晏亭不知道自己这样被睿王揽在怀中有多久,只是感觉到自己的腿微微有些酸,而睿王身子的战栗愈发的明显,晏亭试着出声,“大王,臣……”
不待晏亭把话说完,睿王竟俯下了头吻上了她的唇,晏亭身子抖得比睿王还要明显,来不及细细思考,动作已经先于脑子做出了回应——她竟然张口咬住了睿王衬着她开口说话而闯进她口中的舌尖。
也只一下,口中便润开了腥咸的味道,饶是如此,睿王依旧没有放开她,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然,将这吻掺上了愈发深刻的激情,也让晏亭感觉慌乱和惶恐,且他的手已经探向她胸|前的衣襟,挣扎的也就更加的激烈,先前那等‘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自我安慰全然消散,脑子里全是苍双鹤的笑,他说过他们已经成亲了,她如今已经是有夫之妇了,危险的气息愈发的浓烈,他竟将她逼到了案几上,手也探进了她的胸口,泪水倾泻,然后,一切静止了。
晏亭泪眼迷离的看着面无表情的睿王,睿王只是咬着牙瞪着晏亭,随即手上一用力,竟将晏亭拽到了地上,看着晏亭匍匐在地的样子,伸手抓上了她头上的簪子,看着她的发丝倾泻,倒退了几步,随即冷声命令道:“回太行山去。”
地上很凉,可是晏亭不想移开身子,这个时候觉得凉一些也比方才那等情况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抖着身子听着睿王这话,有几分不解,太行山乃她出师之所,如今看着睿王这架势,想必是知晓了她的身份,这话莫不是迁怒,罢了她的官职,不管是哪种思量,晏亭明白官员这个时候多半都是一种反应,微微收拢了手脚,依旧趴伏在地,恭谨道:“臣谢恩。”
他是意气风发的帝王,且有一统天下的决心,不管是哪种样貌,绝不会出现服输的表情,可这个时候没有人能看见他的样子,包括一直不敢抬头看他的晏亭,所以,他放任自己表情上的痛苦,那样墨黑乌亮的长发,失去了发带并着簪子的束缚,随意的披散在她纤细的后背上,终究还是肯定她不是个男子,那紧密缠绕着的布条,柔软的唇,顺长的发,可是他却不能在这个时候放任自己将她压倒在身下,他只能看着她无助的战栗,听着她理解错误的谢恩,然后,一字一顿的回了她一句,“去把他给寡人带回来。”
地面的凉气令晏亭很快清醒,再配上睿王这特别的一句,晏亭顷刻明白自己的理解生出了偏差,却是想不透睿王怎会要求她去太行寻苍双鹤,她记得不错,几个月前他走的时候明明是回了巫山的,这一南一北的两个地方,实在有些匪夷所思,战战兢兢的开了口,“大王,鹤先生师承天尘子。”
睿王咬着唇,冷哼的回道:“寡人已经见过天尘子,他告知寡人,鹤先生已经去拜见阴业先生了。”
心砰砰的跳着,晏亭感觉这一刻全身的血流的都异常兴奋了,声音也跟着有丝难掩的战栗,弱弱的开口:“怎么会?”
相较于晏亭无以言表的喜悦,睿王愈发的恼火,伸手恁般粗鲁的将晏亭自地上重新拽了起来,厉声道:“只要是他便没有不会的事情发生,明日一早动身。”
这个时候才发觉睿王的狼狈,当状态对调之后,晏亭才想起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心底绽开了笑,面上的表情还维持着谦卑,恁般小心的说了起来,“大王,大央少不得姬将军。”
这个时候搬出这话,不是进谏,只是条件,晏亭知道睿王听得懂。
睿王眼底流转出一丝心痛,不再现出方才的凛冽,只是低缓的叹息,“你的心可以装下那么多人,唯独没给寡人留下一席之地。”
晏亭心头一颤,随即恭谨的说了起来,“臣乃大央之臣,忠心为主,断不敢不时时刻刻惦念君恩……”
空谈虚论,没一句真心,却又句句贴理,听得睿王愈发的难受,可也只是妥协道:“请回鹤先生,寡人定然放姬将军戴罪立功。”
晏亭的声音在这一瞬高昂,“大王英明,臣替姬将军叩谢君恩。”
他与她的交易简明扼要,谈判并不难,因为其二人先前早已算计好了,晏亭是要去见苍双鹤的,即便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她也会去见他;而对于睿王来说,关押住卿玦也只是图一时心里舒坦,此时大央少不得此人相助,权衡之后,倒是允了晏亭,虽然被要挟难受,可这个时候他当真赌不起,天尘子的话一直盘在脑际,他说过苍双鹤养好了身子之后,闲来无事,便顺着先前的心意云游去了,许去了东、许去了西,许绕着南,许顺着北,最有可能便是去了太行山。
天尘子的说法很飘渺,这一个‘许’字便将苍双鹤的行踪安排在四面八方,此时西申咄咄紧逼,睿王没有那么多勇气与之相抗,这个时候他知道苍双鹤当真有用,即便是晏亭也没有苍双鹤那等力挽狂澜的本事,并不肯认下当初将苍双鹤驱逐是他的冲动,却是深深明白,他去请苍双是请不动了,天尘子说得明白‘其非犬类,用之呼来,无用唤去!’,低声苦求之后,天尘子方吐了口,‘鹤存冤家,此生不离,其出必有果,只告之其回太行便可行。’
晏亭是苍双鹤的‘冤家’,那一句深深的刺痛了睿王的心,却也是明明白白的指了路,所以他回来了,不再试探的逗弄,直接便确定了她的身子。
再然后,好像宿命轮回,他父王一生为盈姬所苦,便是害怕他也受这等苦楚,先前便替他定下了她,可是时至今日,一路舟车劳顿,看遍半幅江山辽阔之后,他还是选择了同他父王一样的决定,只是他告诉自己这是暂时的缓兵之计,他只失这一步,待到天下大定之后他便不用畏惧任何人,到那个时候她还是他的,待到他成为天下之王,即便是苍双鹤也不配与他争了,因此他放她去请苍双鹤回朝。
或许他可以先确定下她的身子,这般想了之后,也随之付诸了行动,不管天凉地冷,他竟脱掉了锦袍丢在了地上,随即跪坐在匍匐在地的晏亭身前,伸手抓住了晏亭那一头柔滑的长发,迫使晏亭仰起了头,随即俯身向她的唇上压来,惊得晏亭错愕的高呼:“大王。”
他修长的指尖滑过她细腻的肌肤,带着魅惑的声调哄着她道:“你原本便是父王为寡人定下的王后,是寡人的,不必惊慌,寡人应你,只要你顺了寡人这一次,待到寡人成就宏图之后,这半壁江山便允做你的聘礼,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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