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仁休怪我不义,既然你不吃,那我就吃了,饿死你算了!”
愤恨的念叨出这话,萱草雅扔了羹匙,把手中的药汤仰头喝尽,略略的苦味令萱草雅微微颦眉,把小碗搁在一边的花几上,探出手背擦去嘴角的残渍撇嘴道:“好吧,也怨不得你,这药汤的味道是不招人吃,稍后本女侠替你找别夕那厮报仇,可良药苦口不是,你不能因为不好吃就吐出来,好歹我也帮着你躲过了昨天晚上的一劫不是,若你方才外沁的早了些,被你们大王瞧见了,我这小命就真的玩完了,他那么喜欢你都要拿东西砸你,又不喜欢我,你想想,一生气,我这美艳无双的脑袋就没了,红颜薄命多可悲啊,我都还没和胜乙洞房花烛呢,我要是死了,他这一生就要孤苦而终了……”
萱草雅絮絮叨叨的念着,念着念着竟流出了眼泪,扯着晏亭毫无反应的手咬牙恨声道:“即便穿了男人的衣服,你也只能做个懦夫,怎么可以这样逃避呢,师兄也孤寂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情动了,你不能这样待他,他是真心的喜欢着你的,若你就这样把自己饿死了,师兄也完了,对了,还有卿玦,那厮更是个一根筋的,想来你若就这么去了,他当真会弄死自己陪你去了,你不可以这样不负责任,让我看不起你!”
不管萱草雅说着什么,躺在榻上的晏亭皆无动于衷,看上去睡得那么沉,好像累了好久好久,终于得了片刻的宁静一般。
半蹲在晏亭的榻前,看着这样的晏亭,萱草雅生出了深深的无力感,叹息一声,颤抖的肩膀上突然多出一双温暖的大手,萱草雅仰起了头,看着立在她身后的曾胜乙,鼻头又是一酸,想也不想就顺着心意向后靠去,把自己的后背紧紧的贴在曾胜乙的身上,未语泪先流,仰着头,与曾胜乙无声的对望。
“爱情本该是美好的东西,为什么却这样伤人?”
“因为情太真,爱太浓。”
“如果有一天我也爱上了你,你会不会让我这样痛苦?”
曾胜乙静默了,低头看着萱草雅那双即便受了那么大的伤害依旧闪着灵动慧黠的猫儿样大眼睛,然后,暖暖的笑了,慢慢的俯下身子压上了萱草雅微启的朱唇,就在晏亭的榻前,恁般的温柔,用行动诠释了自己的感情,太多太多的海誓山盟遥远到不切实际,他是个武人,不习惯说那些花言巧语,他有得也只是自己的行动,用行动告诉她,他会给她想要的温柔,一生一世的保证!
嘴角尝到了咸涩的滋味,曾胜乙心头一颤,直起身子,方才搭在萱草雅肩膀上的手捧上了她艳丽的脸,低声道:“怎么了?”
萱草雅撅嘴道:“我肤如凝脂,恁般娇嫩,你的胡茬子扎痛我了。”
听闻此话,静寂半晌,曾胜乙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令萱草雅微微的闪神,继而瘪嘴道:“师兄那样的人太过抢眼,会有厚脸皮的女人主动贴上去的,我是不会给自己寻那样的麻烦,本以为自己挑了个安全的男人,没想到,也是个有潜在危机的,真命苦!”
听见萱草雅的呢喃,曾胜乙扯了扯嘴角,伸手摸着自己的脸面,柔和的说道:“都这样邋遢了你还担心,改明儿个头发也散开,比街角那个乞丐大伯还夸张,想来你就可以不必担心了。”
看着曾胜乙煞有介事的表情,萱草雅当真眨眼思考了起来,随后重重点头道:“这个办法好,只要在我面前你干净些就行,出门之后就那么办,我才能高枕无忧。”
萱草雅的笑脸这个时候很真实,真实的令曾胜乙心悸,捧着她笑脸的手重新搭上了她的肩膀,看着还在沉睡中的晏亭轻缓道:“这本就是一层窗户纸,即便她或许跟你说过要找别的女人给我,可那也只是试探你罢了,其实她很聪慧,早便知道了你我的心思,间或给你我一个小小的助力,让你我自己捅破这层纸,她说自己的心只有那么一丁点大,可是却把身边的人都背在了心中,有你有我,还有夫人和柴安,更有先生和卿玦,就是背负的多了,才会不堪压力,以致如此,她一直都是个惹人怜爱的孩子。”
听着曾胜乙的话,萱草雅慢慢的放低了视线,看着依旧睡着的晏亭,轻轻叹息,“她太累了,我知道,可是若她一直这样,会有人比她更累。”
这一刻,他们的视线是那么的一致,全都带着一丝怜惜看着睡得那么安静的晏亭。
睿王出了晏亭的房间之后,宫卫紧随其后,却被睿王拂手驱开,晏痕未死,暂时也只有极个别的几个人知道,晏亭现在昏睡不醒,晏痕必在不远处盯着,睿王知道只要自己独自行走,他一定会出现。
果不其然,转过甬道,有一个佝偻的身影站在了假山之后,见睿王出现,跪地施礼道:“臣参见大王。”
睿王负手而立,轻声道:“不必多礼,平身吧。”
晏痕战战兢兢的起身,叹息道:“臣有罪,逆子软弱,大王日理万机,还要抽身过来探望她,实在是我晏氏的罪过。”
睿王默声看着晏亭痛心疾首的表情,心中又开始不舒服,对晏痕的请罪不做任何表示,只是抬头看着缀满星子的夜空,闪亮的星子那般的美好,就像那日鼓山上的女子翩然起舞之时,绕在她身边的光华一般的令人不忍移开视线,若自言自语般的说了起来:“寡人听闻明天是盈姬十九年忌日。”
晏亭特别的抵触令晏痕心如刀割,如今睿王又问起了盈姬,晏痕突然希望自己也是那个可以由着性子睡过去的人,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身形一瞬间愈发佝偻,掩着唇轻咳了咳,悲觉道:“是,十九年前的这个时候臣不在盈姬身边,其实她本来还有几日才生的,边界传来了唯臣可处理的外扰,臣心中有忌惮,却还是中计离开了她,她身边伺候着的人在一天之内皆被换走了,事后臣听说,那日她跌伤了身子,拼着命生下了云儿,那个时候的云儿虚弱的令臣不忍见,臣是个自私的人,云儿是臣与盈姬之间唯一的牵连,因此臣用几个无辜婴孩的命保住了云儿,盈姬是臣一生的缺憾,不过臣如愿保住了云儿的命,可是碍于韩夫人,臣十几年不敢去关注云儿,阴业先生是个冷性的人,云儿跟着他吃了许多的苦,后来臣偶然间遇见过天尘子先生,他告知臣,云儿有几次险些死在桃花涧,臣对不住他们母子……”
听着听着,睿王脸上透出了暴戾,怒声道:“寡人派兵平了桃花涧。”
睿王此言一出,引得晏痕一阵战栗,明白不能直接劝阻,稳了稳心神,恭谨出声道:“云儿乃食桃花涧百兽之乳而长成,阴业先生虽冷情,可那个时候也唯独他可护住云儿的性命,只要到了桃花涧,即便是南褚的精兵也没有办法了,阴业先生乃避世高人,有以一敌万的本事,桃花涧处处皆阵法,时至今日,并无听说有不速之客闯进过桃花涧,那个时候韩夫人放过云儿,只是因为明白阴业先生不是他们可以轻易得罪的人物。”
终归是聪明的人,自然明白晏痕这话中所指,睿王倒也默了声,眼睛依旧盯着天上的繁星,良久,喃喃的出声,“寡人如今十分想知道一件事。”
晏痕听见睿王声音中已经没了方才那种凛冽,微微放了心,顺着睿王的话出声道:“大王想知道什么?”
睿王突然转身,视线从满天繁星上转到晏痕辩不分明的面容上,目光灼灼,带着不容晏痕躲闪的威仪,一字一顿的问道:“若当年盈姬所出乃女儿,爱卿可否打算遵从与父王的约定?”
心头打了个突,好在官场打滚几十年,处变不惊的冷静令晏痕看上去还是那般的自然,轻声笑着应对了睿王的话:“老夫有女,如若大王不嫌,实在该算是我晏氏祖上积德,不胜荣光之事。”
睿王看着晏痕,轻笑着出口道:“但愿爱卿说得乃真心之言。”
晏痕尴尬的笑着:“这个是自然。”
嘴上如此,心中却盘算着睿王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半晌之后,睿王不确定的叹息出声道:“明日便是流云生母的忌日,寡人已经颁旨特封了盈姬,这该算是件称得上别致的喜事,流云会醒来看看吧?”
晏痕看着睿王脸上的困扰,默默的垂下了头,小声的回应道:“但愿逆子能体会大王一片苦心。”
想说的都说过了,呼吸也畅快了许多,睿王与晏痕一前一后向晏亭的院落走来,守在门外的晏忠和别夕瞧见了缓步而来的睿王,略略扬高了声音招呼着,房间里的萱草雅和曾胜乙听见了外头的声音,表情和动作已恢复了常态。
萱草雅小声的对曾胜乙说了一句:“流云依旧没吃东西,如今也只有等着师兄出来了,想个办法,今夜一定要将睿王支回王宫。”
曾胜乙快速的点了点头,随即萱草雅拿起一边的托盘交给曾胜乙,大声说道:“劳请曾大哥把这托盘送回去了,奴家再守上大夫一会儿。”
接过托盘,曾胜乙也像模像样的回道:“少主便有劳萱姑娘伺候了。”
待到睿王脚步近了之后,萱草雅与曾胜乙双双跪拜,睿王轻摆了摆手,示意曾胜乙可以出去了,萱草雅扯着帕子做拭泪样,装作没瞧见睿王的手势,依旧留在晏亭的房间里。
睿王淡漠的看了一眼萱草雅,倒也没再出声撵她离开,回到晏亭的榻前落坐,伸手拉过晏亭依旧冰冷的手,柔声道:“天已经黑了,既然累了好些日子,那么今晚就好好的休息,不过明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你一定要起来。”
萱草雅始终捏着一块较之寻常女子大上了许多,边角绣着萱草的方巾半遮着面容抽噎,间或还要重重的叹息,令睿王渐渐缓和了一些的心情又跟着沉重了起来。
而萱草雅亮晶晶的眼睛透过方巾的缝隙看着睿王脸上的阴晴不定,撇撇嘴,暗道:“今晚不挤走你,本姑娘从明儿个起就不画美男!”
“呜呜!我可怜的大人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奴家还等着你起来陪我一起去游山沥水,过那等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幸福日子呢,你现在倒是好了,这么狠心待我,奴家恨你,恨你啊!”
说罢哭天抢地的就往晏亭身上扑去,眼角余光中看着睿王欲杀人的眼神恶狠狠的瞪着自己,萱草雅反应倒也快,改扑向晏亭的身子快速转了个弯,趴在了一边的梁柱上,呜呜咽咽的说着自己与晏亭有多少私情,有多么的甜蜜。
萱草雅的哭声已经让睿王心烦意乱,间或又听她说得自己与晏亭之间感情似乎多么的惊天动地,愈发的引得睿王心头剜肉般痛着,厉声道:“给寡人闭嘴,滚出去,不然寡人差人缝了你的嘴。”
哭声戛然而止,萱草雅擒着方巾眨巴眨巴眼睛,随后淡定的对晏亭说道:“呃,上大夫,奴家对你此情不渝,现在出去等你了。”
说罢对睿王屈膝施礼,倒退着走出了晏亭的房间。
变脸速度之快令睿王叹为观止,待到萱草雅出去了许久之后睿王才回过神来,对着沉睡中的晏亭低喃道:“这便是你喜欢的女子,她方才的那番表现分明是虚情假意的,这样的人你都接受,为何却要这般对待寡人?”
与其一墙之隔的密室内,苍双鹤背靠着墙壁静立,看上去已然好了许多,方才被他拔下的银针又重新取回扎入身上的穴位,微微闭着眼,平息体内翻江倒海的气流涌窜。
不过耳朵却对着孔洞,听见睿王对晏亭说出的话,感觉体内又开始躁动,快速走针劳宫、定神等几处穴位,确定心神稳定之后,才靠着墙壁摇头浅笑。
晏痕方才并没有随着睿王一起走进晏亭的房间,他不跟着睿王,睿王也落得个轻松,倒也不关心晏痕去了哪里。
对晏痕来说,睿王不问正好,他先交代了章化几句注意睿王动向的话,随后绕到没有人注意的地方潜入密室,进门之后便看见倚靠在墙壁上浅笑着的苍双鹤,见其脸色较之方才好了些,又可以笑了,总算略略的放了心,几步上前来到苍双鹤的身侧,抻头看了看小孔外睿王和晏亭的情况,随后压低声音小声道:“感觉好了些?”
苍双鹤依旧慢慢的点头,一切看上去都那么自然,自然的让人放心——个人冷暖个人知。
见苍双鹤点头应了,晏痕才将将露了个可以称之为笑的表情,接着小声道:“如此老夫便放心了,别夕说过你这身子现在不宜劳累,还是去后面歇着吧,等着大王走了之后,再去云儿的房间,或者把云儿送到这后面来也成。”
心中有丝暖意,苍双鹤浅笑勾唇,轻缓道:“伯父如此说,可想过这话中别样的意思?”
晏痕微愣了一下,随后跟着笑了起来,声音中透着坚定,“好歹也活了这么许多年头,风风雨雨的都经历过,跟着阎罗王也算打过交道了,再看一切倒也没那么多需要计较的了,老夫先前便听说过行军南褚途中,你已经与云儿同室而眠,虽说这实在不合礼数,可若让云儿一直这样睡下去,礼数倒也不是那么十分重要的了,方才进来之前老夫问过曾胜乙,他说方才云儿还是不吃任何东西,这是对老夫最残忍的惩罚,若是你可以唤醒她,又何必计较那么许多,何况,老夫早已说过,在老夫心中,这天下只有你才能给云儿想要的生活,包括姬将军在内,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她,若是云儿顺利的闯过眼前这关,老夫会替你们主持婚事。”
苍双鹤还是靠着墙浅笑,不点头也不摇头,身后隐隐传来睿王异常温和的嗓音,苍双鹤到大央已经四年有余,从不曾见睿王如此特别的对待过一个人,心中分明,即便晏痕许下这样的承诺,可事情绝非如此简单,对于睿王他并不畏惧,不过对于卿玦,想起来便又是一阵心痛。
去年枫山上那一幕如今还盘旋在脑子里,那个时候晏亭与卿玦笑得那般的开心,羡煞旁人,而他却只能做一名静默无声的看客,悄悄的站在远处,与他们身在咫尺,心如天涯!
见苍双鹤淡漠的表现,晏痕心头一惊,紧张的追问出声道:“怎的,你不想要云儿了?”
苍双鹤微微抬起了眼,那一双透着淡金色光泽的眸子注视着晏痕的时候,竟令晏痕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想想倒是要笑了,他说过自己历经了生死,一切都看得淡了,先前面对了睿王的时候也是恁般的淡定自如,可只是看着这一双闪着特别光泽的眼,竟由心底生出一阵寒意,暗自庆幸,幸好与之并非敌对!
看着晏痕的反应,苍双鹤慢慢的垂下了眸子,即便他不怕被人瞧见自己的特别,可见了他真颜的人未必就不会畏惧了他,或许刻意的遮挡并非只是给自己方便的,如此想想,会对晏亭显出别样的兴趣,倒也实在不值得惊奇了,在很多很多年之前,还是稚童的晏亭也只是夸说他这双特别的眼生的好看,不会当他是妖怪一般的看待。
再相逢之后,人已经大了,心中便装了许多成人的心思了,待到看见他这双在夜里闪着别样光泽的眸子,她还是若无其事的面对着自己,似乎并不介意他生就了一副妖怪的样貌。
所谓动心,或许不是令人惊艳异常的美貌,也不是反反复复的说着海誓山盟,只是相见之后,最平等的对待,不把外在的虚无当成了衡量感情的基础,嘴角绽开了笑,发自内心的动容,看得一边的晏痕也愣了。
豁然开朗便说他这样的情况吧!苍双鹤眉目间充盈着喜悦,这样的女子被自己爱上了,那么别人会爱上也不值得奇怪了,她又没有回应睿王的感情,何必因为睿王那一厢情愿的表白而折磨了自己呢,自己该在意的是卿玦。
许多事情通透了之后,再看也是全然别样的味道,尽管耳畔时不时还会传来睿王动情的呢喃,可苍双鹤已经彻底恢复了先前的洒然,垂着眉眼对晏痕笑,声音平和的说了起来,“若是可以这么轻轻松松的就放弃了,便不会搭上半条命赶了过来,这丢了的半条命,鹤等着流云给填满呢!”
得了苍双鹤这番话,晏痕脸上也展露了欣慰的笑,从对方的面容上,两个人心中感受到了相通的快乐。
那厢睿王本来说是要留宿的,可宫中突然来了消息,说是西申那头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急等着睿王回宫去处理,迟疑了良久,睿王还是回宫去了。
睿王一走,别夕便顺着萱草雅先前代为转达的话进了密室去看苍双鹤,而苍双鹤先前听见宫中遣人来寻睿王,便知道睿王是不可能留宿了,可以这样说,晏亭是苍双鹤的软肋,而天下便是睿王的软肋,他们皆是有弱点的人,有想控制弱点的人,其实是件十分容易的事情,苍双鹤适才放心的回到密室内的软榻上等着别夕过来。
别夕进门之后对躺在榻上的苍双鹤扯出一抹虚弱的笑,相较于苍双鹤淡然的笑,别夕愈发的感觉到自己看上去是那么的浅白,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生出了些自信,对着苍双鹤小声道:“先生。”
苍双鹤颔首,轻声问道:“鹤要的药备好了么?”
别夕恭谨的应道:“好了。”
“拿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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