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洛阳城那处的消息传到长安落入宫中皇帝陛下耳中之时,公主府的那位老人当然也能得知那处的事情,而事实上他甚至比皇帝陛下还要先一步知道,这一点其一便是因为洛阳城那处的事情始终都是这老人布局中的一粒落棋之处,再就是这老人所掌握的实在要比现如今的皇帝陛下多上太多。
很大逆不道,但却是个无人能改、敢改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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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正礼在天色将晚之际还是通过公主府旁的那条小巷带着恭谨带着满腹的疑惑来到了这公主府的后院。作为河间崔氏实际上的掌权者,他当然也知道了洛阳城的那些事情,所以也是因为洛阳城那处局势已经到了这般地步,老大人却还是没有任何反映,便让崔正礼再也不能安然等候老大人接下来的那些布局那些安排了。
他觉得他很有必要要知道这位老大人究竟在想着什么,为什么洛阳城那处都已经危急到了这等程度,老大人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难不成真就要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洛阳城落入二王爷落入朝廷的手中?可洛阳城是何等重要的一处?且先不说洛阳城原本便是他们此次行事首要定都之处,就单单洛阳城里的那些资源那些人脉也不是轻易就能放弃的啊!
难道说是因为在二王爷大军以及那少年全力的配合之下,便连老大人也已经无力挽回洛阳城现如今的形势?
这一点更不可能。
作为河间崔氏的实际掌权者,崔正礼当然也知道当年的武皇陛下曾经极喜定住在神都洛阳,所以对于洛阳城内的经营以及控制力,老大人必定比朝廷拥有更多的优势!
所以这么一来,一个本不该放弃且也绝对有能力掌握的洛阳城,就真的成了崔正礼心头一个大大的疑惑。他有时在联想到二王爷与那少年攻陷洛阳城那些过程之事时,甚至已经是隐隐怀疑老大人根本没有对洛阳城出尽全力,不然任凭二王爷大军再如何的占尽优势,想要入城那绝对也不是轻易就能办到的!
更何况城内的那些人居然还能安然离开洛阳城,这更是让崔正礼觉得老大人似乎是有意放弃了洛阳城,放弃了围困那些人!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老大人又为何会放弃那般重要恶的一处?在所有的计划中,崔正礼当然知道先前是根本不可能出现放弃洛阳城这一计划的。
步入后院行到老大人小屋内时,崔正礼面上也仍旧存在着许多疑惑之色,但就算他心中再如何的对老大人这些举动不满,他也不敢真的不满,只是带着恭敬掩饰着疑惑的向老大人见礼之后,崔正礼便站在榻侧,一语不发。
崔正礼今日来的意图……王公公当然清楚,他也知道这个一向心性沉稳的崔正礼为何会坐不住了,这毕竟事关他河间崔氏满门的安危,要知道,崔正礼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已经决定了他们失败的下场。
“可是对洛阳城那些事情心存异意了?”示意崔正礼将其扶起身后,王公公半靠着榻头,微闭着双眼的他嘴角泛着冷笑泛着嘲讽。
这让崔正礼心下惊慌,他在此之前确实是对洛阳城那处有些疑惑与奇怪,可真当王公公就这么直接的问出来之后,他却反而不再疑惑与奇怪,这一点并不难理解。其一是因为崔正礼不敢再有疑惑,他不敢置疑老大人的手段;至于其二,则便是因为他在见到了这位手握着滔天权势的老大人之后,心中确实是有了些安稳。
“何必掩饰?难道我还不知道你这个人?表面看来是将心性养到极处,也确实够沉稳。但其实你的浮躁在这些年里何曾减少过?”没有给崔正礼惶恐而解释的机会,王公公依旧是那一副冷笑的神情批判着崔正礼此人,半闭着眼睛的他也根本没有去看崔正礼此时惊慌而浮现额上的冷汗,他再道:“我真的很好奇,你站的已经这么高了,为何还不能将眼光放的更长远一些?”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王公公骤然轻叹,他半闭着的眼睛悄然睁开,有些感叹的意思在内:“这一点,无论你再任何的不愿意承认,你都比不上那少年……当年那少年仍是凡凡布衣之时,就算他站的再低,他也看的足够远,所以他能够取得今日的成就。”
崔正礼恭敬而立,老大人无论说些什么,他都不敢反驳,对于这位老大人,除了心中的那些畏惧之外,崔正礼还有着不少的感激,他很清楚若是没有这位老大人的扶植,那也根本不会有今日站在颠峰的他。
“其实,那少年选择孤注一掷出手则全力而为,我事先也想到了,对于这一点我先前是没有太多的担心,因为那少年的性子我了解,所以自然会有后续安排。然而,我未曾猜的却是,那少年手中居然掌握着铁甲重骑!这实在是让我不得不惊叹,谁能想到原来韦后那一事中最大的得益者并非公主殿下,也不是平王李隆基,竟然会是根本未曾参与到那事中的这少年?”尽管早便知道了那少年的才智,可真当王公公知道了那少年其实很早之前便掌握了铁甲重骑时,他依旧发觉他仍是有些低估了那少年。
“宗楚客那个蠢货,果然是为他人作了嫁衣……”王公公再次叹息,仍是未曾看向崔正礼的他终于说起了崔正礼此时心中最为关切之事:“当然,放弃洛阳城也并非是因为那些不成气候的铁甲重骑,我只是在想,既然那少年对洛阳城,对城内的那些人是那样的势自必得,我为何又要阻拦于他?”
“大人,属下不解……”老大人王公公沉默之际,崔正礼终于勇敢的问出了他的疑惑,既然老大人早已经看出了他今日来的意图,那他为何还要隐瞒?
“这天下便就像是一盘棋,我之所以说你看的不够远,那是因为你习惯性的将眼光放在棋盘一隅,这样会让你难以看得清大局。”王公公好似是在开导着崔正礼,崔正礼自然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他忍不住的惊喜,继续听着王公公说话之时便也尤其的认真:“我为何不曾让你回河北道,而是让你的兄弟先行返回?那是因为你不如他洒脱……有些东西,他能放弃,你却不能放弃。”
便就好似眼下的这洛阳城么?崔正礼苦涩而笑,却还是不敢多说些什么。
今日的王公公似乎闲话较多,也始终是在批判着崔正礼,可这却更是让崔正礼愈发的兴奋。他当然知道王公公话多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老大人是在交代一些事情,而对他交代这些事情的同时又在教育着他……那是不是也可以被理解成为更深一层的意思?
想到了却只能暗自惊喜着,不敢表现出半分一点就是此时崔正礼神情极为不自然的原因。
王公公兴许察觉到了崔正礼的不自然,兴许是根本没有理会过他,可这显然都不是重点。
“在我原先的计划中,洛阳城确实不可放弃……可我来问你,就眼下这等局势,那少年以及二王爷都是对那洛阳城势在必得之时,我们还有必要拼耗着实力去与其相争么?再者,洛阳城就算此时落入了二王爷之手,可落入他手的同时他又须要派出多少人马方可保证城内的安宁?你要知道,洛阳城内始终有着我们的人……所以这么一来,那几万大军想要离开洛阳城便是不可能的了。”王公公反常的极为耐心的为崔正礼分析着,他再道:“有了这一个基础,那我暂且放下洛阳又如何?既然重福也回了均州……那我们为何不能将计划改上一改?”
崔正礼豁然开朗,疑惑再也不复存在。他到这时当然也是明白了老大人原来轻易放弃洛阳城也只是在用洛阳城里的那些布置拖住朝廷的大军……这么一来,河北道以及山南东道必然会轻松一些。
简单些来说,便就是到了眼下这等地步,老大人已经是放弃了原先计划中定都的首要之选,他放弃了洛阳城的同时,当然也是直接选择了山南东道,以及河北道,而同时这两道也还不是重点。
重点……已然是直接放到了京城长安城。
“大人心思实在高明,这样一来,均州那处的平王李隆基想必也仍然是在阻止着均州大军前往东都洛阳……而他却不知我等根本不会去往洛阳。不过……大人,那少年又该当如何?”完全安下了心的崔正礼神色轻松了许多,这轻松中竟然也还有着不少的意气风发。
“若我所料不差,那少年这会儿便当是赶往河北道了,他既然趁心如愿迎回了楚图那些人,便当然不会再有丝毫顾忌……所以河北道那处,定然不会轻松。你切记莫要小看了这少年,以及那位江南楚氏的世子。”提起江南楚氏,王公公面色玩味至极,他显然仍是未能释怀前年江南楚氏为了脱离他的控制而做出的那些事情,虽然,江南楚氏能够安然摆脱他也是他刻意而为的事情。
“谨记大人教诲。”言了这么一句,崔正礼忽然察觉到老大人言外之意,他有些惊疑不定的样子,道:“大人莫非是要我赶回河北道?可若是我回往了河北,那京城……”
“河北道须要你来坐镇,至于京城……你不必担心,一时半会儿我还死不了。”平淡口吻,却透露着王公公对于自己命不将久这个事实已经是完全接受。
崔正礼自然是忙多言了几句,大抵都是一些宽慰王公公的话,只不过他也是点到即止,他追随了王公公许多年,便当然知道这位老大人的性子。
“范慎……又该当如何?”崔正礼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他不知道范家究竟在老大人心中有多少分量,便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置那个居然胆敢背叛老大人的人。
“他的事你不用管,我自有计较。”王公公森然冷笑,就表情来看,他明显也是震怒于范慎一二再再二三的背叛。
崔正礼恭身应允,神色依旧平静,毫不在意范慎乃至整个范门将会面临的下场……既然胆敢背叛老大人,那便应该有所觉悟。
“在你去往河北道前,记得传话重福,均州那处……是该动作快些了。”王公公缓缓闭目,再也不想多说什么的他已经是下了逐客令。
得到了今日来的意图,崔正礼心中除了意外的惊喜当然也不会再有其他问题,连连向王公公行了礼后,他才向后缓缓退去,直到走出王公公这极为喜爱的阴暗小屋。
只不过,带着满腹惊喜而离去的崔正礼显然是不能看到在他离去之后王公公那满是不屑与嘲讽的神情,他当然更是听不到王公公薄唇里轻轻吐出的那二字。
“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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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南东道,邓州境内。
这个时候洛阳城那处的消息还未能传到山南东道这处,所以韦和这些人自然是不能知道洛阳城已经被他家大人张宏与二王爷联手拿下,因此,便也不知道此刻他所守在这邓州城试图阻截均州方面粮草物资运往洛阳城这个任务,其实已经没有太多必要性。
这是韦和来到邓州城的第五日,他率着他麾下三千兵士也整整在这邓州城内藏匿了五日,这五日来韦和依旧是毫无收获,他也仍是没能等到由均州方面发往洛阳城那处的粮草物资。
所以韦和有些心急,倒也不是说他此时的心急是他担心会遇到什么麻烦,事实上他早已不会担心他的处境了,因为与邓州城相接的河南道已经有朝廷大军压在了邓州界外,随时都可入山南道而平叛。而韦和之所以心急,那也完全是因为他在这个时候已经察觉到了这件事情有许多蹊跷之处。
其一;虽然韦和并不知道此时的洛阳城已经被二王爷所掌握,但他却知道先前大人是去了洛阳城,那依此而看,洛阳城必然不会如往日那般牢固的被焦王殿下掌握着,洛阳城肯定会面临着危险,那既然面临着危险,洛阳城的焦王殿下为何依旧不着急均州大军未曾去与他汇合?难道他真的就淡定到了这等境界?大军压境而面不改色?
其二;从他这几日所打探到的消息来看,均州方面的大军非但是粮草未曾向邓州这处而来,便连整个大军的行踪似乎也在靠拢向商州境内,这当然是让韦和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均州方面的大军若要与洛阳城内的焦王殿下汇合,则就必须得从这邓州方向穿过,走商州不仅仅是饶了不短的路,那更是会直接面临河东道朝廷大军的威胁!
其三;便就是他现如今的大将军王平王大将军了,从韦和到这邓州之日起,他就再没有听到过关于王平大军的任何行踪,这让韦和极为不安,均州方面大军已经是蠢蠢欲动了,可王平王大将军还是不知所踪。
因为这些蹊跷,便让韦和完全理解不了眼下山南东道的这些局势,就算他能够察觉到这肯定是大风暴前夕的绝对宁静,可他却丝毫把握不到这场大风暴的一点脉搏,可以说,韦和现如今,那就是完全不知眼前将会发生的会是怎样的事情。
对于未知之事韦和不可避免的有着不安之心,因此他在邓州城的这几日内其实真的很不好过。
然而,再为不安再为也不好过也都阻止不了将要发生的那些事情。真当韦和所觉得蹊跷的那些事情都发生了的时候,韦和才发现,原来他对于这些事情真的是束手无策。
第六日。
韦和目前驻扎之地乃是邓州城内的一片丛林之中,这日傍晚,当韦和如往日那般带着帐下心腹无所事事的在林中游荡之时,斥候来报,说是有一队押送着粮草物资的均州大军正从此地经过,目地的显而易见,乃是东都洛阳城。
这让韦和当时便绷紧了神经,就算他现在对于那支均州军的各方面都不清楚,可他依然牢记他身上所背负的责任,既然出现了押送粮草的大军,那他则必然须要出手狙击,不论成败。
几日来韦和帐下这三千兵士都是时刻准备着今日这等事情,所以集结起来根本没有费多少功夫,将大军集结之后,韦和随即便率着三千兵士向着斥候所报的那处赶去。
一列长长的粮草队伍……韦和转身看了那斥候一眼,却发现那斥候明显也是惊愕当场。
这是一队均州军?如此数量的大军难道可以用队来形容?眼前这密密麻麻的粮草大军……那起码在万人之上!如此重量级的一支大军,韦和他这三千兵士又该如何来消受?他又该怎么去承担起他那个狙击粮草队的任务?!
韦和恼怒,斥候其实也异常费解,他们那一队负责在外探察的斥候最初看到这粮草队的时候……确实是没怎么多人,谁能知道就这么一个时辰的功夫,居然会变成一支大军!
恼怒也好,惊愕也罢,总之这会儿韦和是再无退路了,均州方面押运粮草的大军当然也注意到了突然而出现的他们。
看着眼前这支起码在万人以上的大军都已然是磨刀霍霍,弓箭上弦,一副将要大战的架势……韦和深眯着眼睛,猛然抽刀!
三千对万人,只能有一个毫无悬念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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