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生,夜色也随之而来,在这夜色下距离东都洛阳并不太远官道一侧有着一处简陋的驿站,在这夜间驿站似乎不曾休息,依旧是灯火通明之下清晰映照那门外所停靠着的华贵马车。
驿站内,张宏与妖妖也是刚从马车上下来歇脚,他没有选择先入洛阳城再歇息反而是停在这荒凉的驿站。依常理来说,这驿站因为位置始终是在洛阳城外较为荒凉,那相对来说也应该更为危险,更方便隐藏在黑夜中的那些刺客针对张宏进行不死不休的阻截。可其实不然,事实上张宏倒更认为这驿站比洛阳城还要安全,这不仅仅是因为范家的那些人早便控制了驿站的四周,更是因为张宏很清楚妖妖手下的那些人在黑暗中只会更强大。
这个未满十岁的小女孩儿妖妖自从艺出公孙兰之后,便依着张宏的意思而进入红鞋子,或许她本身便适合那样的环境,也或许只是因为她的心智强悍,在这仅仅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她已经是完全融入了那些刺客之中。而在后来公孙兰指派一批实力强悍的刺客听从她的吩咐之后,妖妖也很顺理成章的开始进行张宏在红鞋子内部的计划。二个多月之后的今天,虽然不能说妖妖已经可以轻松驾驭她手下的那些凶悍之徒,但若仅仅要用,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样的一个小女孩儿,要以一人之力来应对那许多真正的亡命之徒,她所须要付出的绝对不会少。这一点便正是张宏这时怀抱着妖妖显得极为爱怜的原因之一,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小女孩儿为他做的事情实在太多,尽管他最初收留妖妖兄妹并没有要利用这二人的意思,但他依旧是在利用着这双兄妹。因此张宏对妖妖的感情极其复杂,或许有些爱怜,有些心疼,但更多的也绝对是愧疚。而他所能做的,只有对她好一些,再好一些。
妖妖亲昵的趴在张宏腿上,如同一只小猫,她并不知道她宏哥哥那些复杂的感情,也没有想要知道过。但她却一直都极为肯定她对她宏哥哥的感情。这一生,除了兄长常霸,能够让妖妖真的放在心上的也只有她所依偎着的宏哥哥。
“来了。”静若处子轻轻依偎着张宏的妖妖毫无征兆的开口,她只是道了这两个字,然后便没有再次开口,依旧是那般依偎在张宏身上。
张宏侧耳细听,除了外间那微风拂过杂早的声音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这让他有些费解。他俯身看了妖妖精致的小脸,似乎是想要从她面上寻找出她能够如此肯定的原因,可显然,他是看不出的。妖妖的警觉在这几月内确实是达到了张宏难以置信的地步。
过了少许,张宏疑惑而等待之下也终于听见了驿站外马蹄奔腾的声音。带着几许赞叹惊讶,张宏再次看了眼妖妖后,却仍是任由她趴在腿上,根本没有起身去迎将要赶到这处的那二人的意思。
……
留在驿站,自然是在等人,而要等的人当然便是范慎范公子。
马蹄的声音越来越近,张宏清晰听见驿站外勒马停下的那些响动后,便随即也看着被人推开的驿站之门。
范门世子范慎推门入内,不久之前刚刚经历了一场袭击且受了一些轻伤的他这时面色有些不太好看,但便是如此他也依旧是像以往那般从容微笑彰显着世家公子的风范。随在他身后的是李剑,从那一场突袭之中让范慎可以确认这李剑并没有背叛大人的意思,那这样一来有些事情也就不好再瞒着这位皇帝陛下身边的近人了。
范慎与李剑行至张宏身前,微微施礼。张宏抬头看着他二人,却也看得到李剑面上本就该有的复杂神色,他知道范慎既然是带了李剑过来,那他们的计划也肯定是告诉了这位将军,所以对于这个从一开始便瞒着他的计划,李剑产生一些想法也极为正常。
“伤势如何?”张宏首先开口,看了眼李剑手臂上的血迹,又打量着范慎身上的伤痕,逐渐凝重了神情。由他二人的伤势当然可以让他清晰联想到不久之前的那一次袭击是何等的惨烈。
“不妨事。”范慎笑了笑,却随即略带遗憾再道:“只是那个少年……却已经不行了。尽管大人事先便在车厢内有着那些防备突袭的布置,但依旧没能阻挡得了这等利器。”边言着,范慎也边将手中的连弩拿起来,走到张宏身前:“若非在下急中生智,怕伤势便不会如此之轻了。”
连弩,张宏接过这利器,颇觉沉重,妖妖也适时起身打量着这一件几乎夺去了张宏性命的东西。
“若我所记不差,那这种东西应当只配属于京城的万骑营,飞骑营,羽林卫这三支兵力之中。”轻声言着,张宏微微皱眉,继而再问:“可有活口,能否查出些线索来?”
范慎不出意料的摇了摇头,这个答案也是张宏早便知道的,那些人既然胆敢冒着皇帝陛下的威严,太平公主的意旨而做出这等事来,也必然是有着献身的觉悟。
“一点线索都没有?不能由那些死尸之上看出他们究竟是属于哪方的人马?”
“应当都不是京城三营中人。”为张宏解释的乃是李剑,他毕竟是从伍京城,对这一方面肯定见识要比范慎多上一些:“可奇怪的是对方训练有素,进退颇为讲究,丝毫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张宏不再追问,他点了点头,神色显得有些复杂。事实上能安排出这等声势袭击之人在京城本就不多,而无论是范慎还是李剑也都知道胆敢在皇帝陛下与太平公主眼下动手之人,除了那老狗也不可能再有旁人。可即便如此,那依旧说明不了什么,最起码这个时候张宏这些人是根本不能承认袭击之人乃是王公公安排之人。
这便是政治,有的时候就算你知道你的敌人是谁,却也不能认为他就是敌人,最起码表面上你不能说出这个事实。
……
驿站之内的气氛微微凝重起来,既然都能知道这是那老狗的安排,那自然也都知道张宏此次回京须要面临的危机绝对不会简单,所以这个时候张宏不再开口,只是把玩着那依旧沾染着血迹的连弩时竟无人再开口说话。
过了许久,驿站内烛火摇曳不停映衬着张宏阴晴不定的脸色时,他才突然开口,道:“你不要怪我。”
很突兀的一句话,可这房内三人却也都知道张宏这一句话是针对李剑而言的。李剑笑了笑,显得苦涩:“末将岂敢,若因末将手下那些人而累及大人安危,那才是末将最该怨怪之事。”
李剑的话中意思张宏明白,他当然也知道若是他出了问题,那李剑也肯定会出问题,所以他原本便不太担心李剑会因此事而责怪他对他的不信任,可他依旧主动说了出来,原因倒也是因为这李剑始终是皇帝陛下身旁的近人,张宏也必须得给他一个解释。
“大人,明天可是要入洛阳城?”李剑紧接着又问了一句,似乎是想要以此一句来代过张宏瞒着他而进行的那一个计划之事。
张宏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轻声又问:“现如今是洛阳城内都有哪些人?”
李剑想了想,刚要回话,他身旁的范慎却是率先而道:“莫不是大人忘了几个月前之事?均州焦王如今便是在洛阳城内候着。”
均州焦王,张宏微一思虑随即便想起了几个月前的那件事。那个时候他在江南道收到高不危的密信,说是京城的那位老王爷因病身故,父王身死,那焦王这个做儿子的当然也须要回去奔丧,可皇帝陛下却是直接阻止了焦王的回京,不允许他身入长安。皇帝陛下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焦王的势大,他盘踞均州太久,已然是掌握了那一带所有的的资源,再加上在皇帝陛下登基之前,焦王本身便是他的一个极为有力的竞争者,那皇帝陛下当然得考虑焦王会否会借这个由头而入京做出一些事来。
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始终不能回京奔丧的焦王便暂时留在洛阳城。
想到这一件事的张宏起初还不曾想太多,他只是想着这位焦王与公主府的关系。不过,也是同时,当他握着那连弩又想起先前李剑曾言,那些训练有素的刺客都并非京城三营之人时,忽然把握到一些什么事情!这让他瞬间变了脸色,眼中闪过许多神色的同时,也暗自做下了决定。
“不入洛阳,直奔京城。”断然道了如此一句,张宏牵着妖妖的小手起身:“早些休息吧,明日继续赶路。”
范慎与李剑恭身应是,各自回向这驿站内的房间。只不过在张宏与范慎错身而过时,他却压着声音确保李剑不会听见,言道:“袭击之人未必便是王公公。”
范慎在那一瞬间有些惊愕,但随即一派自然步向房间。
从头到尾,他这几人都不曾提起那个作为张宏替身而死在袭击之下的少年,似乎那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便就如此轻易被抹去了一切。
…
…
第二日一早,张宏带着妖妖便沿着官道向京城继续前行。他依旧没有去与李剑手下的骑兵汇合,这个时候那些骑兵也仍是护卫着马车打着幌子从另一个方向赶向京城,而在他与妖妖动身之前,范慎与李剑已是先行去与那些骑兵汇合了。
饶过洛阳城向着京城而去,大约还须不少时日,在这辆华贵马车与洛阳城擦身而过时,张宏隔着车窗望着那一座恢弘磅礴的古城,心中想的却是城中的焦王,以及不久之前的那一场袭击之事。
马车不疾不徐的驶过洛阳城,眼看那古城轮廓将要消失在视线之中,这马车却是愈行愈慢。
“大人,前方似乎有人在等着您。”车夫驾着车忽然开口,声音苍老但却沉稳异常。这个车夫乃是范慎特意为张宏安排,而张宏其实也知道这个车夫便正是他来这大唐所第一次遭遇刺杀之事的主谋,范家范武。当时范武试图行刺张宏乃是王公公的意思,而他未得逞也是因为常霸的阻挡。
张宏应了一声,示意妖妖等在车内,他随后也掀起车帘望着前方不远处而张望。
马车愈行愈近,张宏也终于看清那等着他的人模样,这让他极为惊讶,但惊讶中分明掩饰不了他的愉快喜色。(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