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李家大少爷可谓是死的突然,死的毫无征兆,虽然李顺也极为厌恶他那个只知流连青楼,百无是处的大少爷,可他依然不能接受他的儿子是死在那样一个少年的手中,即便后来他也清楚的知道他那位儿子是因为染指了那少年的未过门的妻室而惨遭毒手,但他依然得为他死去的儿子讨还一个公道。
故此,李挽良李家二少爷此次前来江南道的目的,便是替他父亲李顺讨还这一个公道的同时好争取他父亲更多的好感,为日后成为皇商李家继承人奠定一个基础。
下江南时,李挽良并不认为这一件颇为棘手之事,在他看来,那少年只要离了京,没有了太平公主与那些人所披在他身上的那层权势外衣,这少年根本便是他手中玩物。况且,那少年下江南是为了与江南楚氏对抗,而李挽良当然极为了解江南楚氏的能量,所以他在刚刚赶到江南道之际,甚至会想着怕是根本不须他出手,那少年便会挫身于江南道的楚氏之下。
可在后来,眼看他在江南道已经过了半年有余,那少年却依然是滋润的生存着,即便是与楚氏的争斗也一直没有任何败象,甚至隐隐有些愈发牢固的趋势,这便让他再也不能安等下去了。他不知道楚氏为何迟迟不对那少年下重手,也想不通为何在现如今的局势下,楚氏对那少年的态度似乎是依旧放任其茁壮成长。
但是,李挽良不明白楚氏的态度,他却极为了解他的处境,对付这么一个出身贫寒的少年若再拖上一年半载,怕是他的父亲也会对他失望。因此这才有后来李挽良派人暗中行刺柳宗和,逼迫楚氏对那少年动手等这些举动。
其实从根本上来讲,李挽良置柳宗和于死地确实是一个绝妙的布局,也的确能够使他在楚氏与张宏的争斗间获得最大的利益,而若非张宏能够断然决定以狠手来应付这一局面,怕是他再也不可能立身于江南道,也便完全衬了李挽良的心思。
可李挽良毕竟是低估了张宏,他理解不了张宏的思维,他甚至想不到张宏居然敢在杭州柳宗和一事未能平息之时,对他在江南道最为依赖的红鞋子突下狠手,即便事到今日,他也仍然不能得知张宏突然对红鞋子下手的真正原因。
可不管怎样,张宏始终是做出了这些事,也逼得他李挽良险些命丧,而最终沦为楚家那些人完全掌握的棋子。
在苏州府被楚南仁软禁了几日之后,李挽良便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便转移到了杭州府,而对于楚南仁这样一个安排,李挽良并没有太大抵触,他心知这时的他已经是被楚南仁软禁,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只能听从这位楚四爷的安排。
再说苏州府那些妖娆的剑婢也不可能再陪在他身边,那事实上无论是在苏州府还是杭州府,对于李挽良来说都是一样的局面,而也是因为这等等无奈且也令李挽良暗恨的原因,这才叫李挽良甘愿秘密转移到杭州府,随在楚公子的身边。
李挽良最先与楚氏之人接触时,他第一个认识的便是这位楚连城楚公子,因为这层关系再加上那少年始终不曾注意到杭州府,这才叫李挽良在杭州之时多少拥有了些自由,他能够随在极为迎合他心思的楚公子身旁日日沉沦杭州青楼花船间,过的倒也比在苏州之时好上了一些。
可这不过仅仅逍遥了几日,当这日李挽良推开压在他身上的那条壁玉大腿之后,一眼便看见了他的房内站着一人,根本不必细看,李挽良便看得出正是这几日来陪伴着他的楚公子楚连城。
大床身上,横陈四人,三女一男皆是衣不蔽体,而如此败坏风俗的一幕落在楚连城眼中,却只是叫楚连城眼中笑意更多上几分,他不介意李挽良如此的放纵,相反,他倒希望李少爷可以更放肆些。
“楚公子来的如此早是有何事?”李挽良打了个呵欠,揉着惺忪的眼睛,也根本不以他现下的处境而尴尬,尽管他很清楚这会儿的他几乎不曾有任何衣物在身,而他身旁所躺着三位姑娘也都是赤条条的睡在他身边。
“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李少爷毕竟在杭州快活了好些时日,而如此看来,贵府上发江南道所发来的银钱这几日也该是到了罢?”楚连城微笑着,随意走到这房内中央那桌前坐了下去,自斟自饮,目不斜视。
楚连城说的极为随意,而李挽良却能听得出这位楚连城的意思,他知道楚公子这是来向他讨要事先协议之事了,可他想不通,他不明白为何这么一大早的楚连城便来说这事?以他对楚连城的了解,这位涵养城府都不浅的楚公子应该是在他起床之后才来说这事。
“是不是杭州府又不能久留了?”李挽良撇了撇嘴,随意问了这么一句。他不蠢,并且继承了他父亲精明的他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极为聪明,所以他一瞬间便能由楚连城今日的反常瞧出蛛丝马迹来,无非是那少年又寻到了杭州府。
楚连城眼中笑意更浓,但面上却依然是不急不噪:“李少爷多心了,不过正事儿总归还是要去办的。”
真的是多心么?李挽良当然不会相信,他很不明白为何一个堂堂江南道楚氏会在那少年的逼迫之下东躲西藏着,而在他看来,楚氏若是想要保他,那根本不算是麻烦,问题。
再如何的聪明,再怎样的才智不俗,李挽良始终是不可能料得到楚氏内部的那些事,他至今也不会知道他并不是在躲那少年一人,而更重要的是,在是躲着那位江南道真正的执宰者,楚南轩,楚氏家主。
“既是如此,那李某当然只能是依着楚公子的意思。”自嘲一笑,李挽良随即披身上一层衣物。而这也正是李挽良的聪明之处,他能够很清楚很明锐的洞察出他当前所处的形势之下,所谓势比人强,他也从来不会去做无谓的反抗,更别提憎恨这些利用他的楚氏这些人。要恨,也只是恨那少年张宏。
楚连城最欣赏这位李少爷的便也就是他这个聪明之处,有的时候楚连城甚至觉得这位李少爷的确称得上是大智若愚,似李挽良这等深明进退的大户人家出身的少爷,实在不多见。
“如此,我便在外间侯着李少爷。”唇角溢出一些讥诮,楚连城随即起身。
“去往何处?”李挽良边穿着衣物,也边揉捏了把他身旁一女子的胸脯,似乎是漫不经心而自然问道。
楚连城行到房门前,顿了顿脚步,背对着李挽良的他皱起了眉目:“金陵。”虽然是怀疑李挽良问这个问题是否有其他居心,但楚连城依旧诚实的说了出来。
李挽良不曾看见楚连城那副神情,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也不管楚连城是否看得见,然后在楚连城走出这房门之后,李挽良这才稍微停顿了穿衣的动作,若有所思的他根本未曾穿好衣物便赤足下床。
就着先前楚连城所坐的那处桌子,李挽良拿起笔墨挥毫数言,转身交给床上那个方才被他揉捏醒来的姑娘,压低了声音道:“到苏州府后自然会有人找你,你便说这是李少爷的交代即可。”
深明进退,并不意味着李少爷便会甘愿永远被楚氏控制软禁,他当然得提防着楚氏这些人会不会放弃于他,所以李挽良必须得随时保证他留有底牌,保命的底牌。
接过这沾染笔墨的布帛,那女子展颜笑了笑,她的容貌姿色都很寻常,算不得美女,更称不上绝色,但偏偏是在这杭州府几日里时常陪在李挽良身旁的一个女子。
楚连城并不知道李挽良为何会始终留这女子在身旁,但他却知道李少爷的一个怪僻,一个称得上变态的怪僻,那便是李少爷似乎很喜欢那些叫的愈为高亢的女子,而这个姿色一般的女子恰恰拥有一副极好的嗓门。所以也是因此李挽良的这个怪僻,这才叫楚连城对他身边的女子都没有丝毫的提防戒备。
“那少爷您可要记得当初答应奴家之事哟。”女子不着片缕,摇晃着白花花的胸脯,媚声笑着,放荡形骸。
李挽良淫笑,伸手掐了掐这女子的胸脯,引的这女子又是一阵尖叫之时,口中言着:“放心,少爷来日定然娶你过门儿。”
一副好皮囊,一个出身荣耀的家世,足够让李挽良相信这女子会为他所吩咐下来的事情认真而待。这个,正也是久经花丛的李挽良所练就的火眼金睛,他看得出这女子对他的痴迷。所以在这等身边无一人可用,又联系不到江南道他李家的人时,这个女子无疑只能是李挽良的选择。
这些,楚连城当然丝毫不知,他也根本不会知道表面上他百般依顺的李少爷其实暗中已经在布置着脱身之策,而属于李挽良与楚连城的勾心斗角,却是在他二人一路由杭州府赶向金陵城时铺垫,且露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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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那名青年士子徐凡口中得知了李挽良的下落,张宏好不容易才有的一些欣喜很快在范慎传回来的消息中败退了下去,这时他在思索着李挽良又一次消失不见时,也确实应该反省。
江南楚氏的能量张宏早就应该体会甚深,可便是如此他也依旧是过于低估了楚南仁那些人,他这时在思索着究竟楚南仁是如何得知他派人前往了杭州府之时,也终于意识到他原本就不应该奢望能够在杭州府拿下李挽良。
杭州府毕竟是江南道上一个举足轻重的州府,楚氏对于那处的控制力想来也不会放松,因此即使范慎与韦和在赶去杭州之时刻意隐蔽了行踪,但也绝对瞒不过楚氏的耳目。
暗自责备着这一失误之举,张宏也只能寄望于公孙兰手下那些擅长暗中行事的刺客们能够再次寻到李挽良的行踪,可这机会毕竟渺茫。
公孙兰手下的那些刺客且不说这会儿对公孙兰有几分忠诚,单单就她那红鞋子在江南道的地位也不足以让张宏生出太大希望。
红鞋子中的刺客都极为凶悍这不假,张宏也亲身见识过,可他们这些人始终只能是生活在阴暗之中,见不得半点光。而若是一旦牵涉到官府势力想要全力来对付这些刺客,那也绝对不会太困难,虽然这些刺客武力不俗,但怎样都不可能在朝廷大军之下依然有半分机会。
这一点,便正是张宏能够轻易助公孙兰重掌红鞋子的一个主要原因,张宏毕竟是拥有着韦和这一个江南道督护府将军,朝廷对这些刺客动了手,那他们只能屈从在张宏之下。
这一日,也便是范慎由杭州府回转的第二日,张宏如往日一般坐在后院之中看着公孙兰与妖妖的舞剑,妖妖愈发的刻苦了,她的剑术是否有进步张宏并不知道,可他看得出妖妖这时出剑的速度似乎又快了几分。
范慎坐在张宏身侧,虽然表面上似乎是在看着妖妖,可其实他却一直都留意着身旁的张宏,他看得出张宏的心不在焉,也看得出张宏依旧在思量着李挽良的下落。
李挽良这这时张宏针对楚氏的布局中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张宏不仅仅是想要用这李挽良来看清楚南仁那些人的意图,更是要籍此知道楚南轩这次在对付楚氏家中依附于王公公的那些人时,会不会全力以赴。
可若是找不到李挽良,那这一切都只能是空谈。
李挽良究竟会被安置在何处?张宏思虑着,迎着公孙兰这时突然回头向他媚笑连连时,张宏看着公孙兰那张妖娆绝代的脸庞莫名心中一动,他似乎隐约想到了一些问题。
先前令范慎与楚图手下那些死士清剿红鞋子中长老所居住的那处宅院时,便是张宏第一次试图利用李挽良之时,可在那日原本隐秘异常的行动却被人得知了此事,而这便也造成了楚氏之中能够及时的救走李挽良。
但楚氏之中是如何得知那次行动的?张宏这才意识到这一个问题,先前倒也不曾深想过,这会儿想起来张宏在看着公孙兰那张妖媚的脸孔时,却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是不是他身边一直在人在将他的行动布置出卖给楚氏中人?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毕竟此次范慎前往杭州府一事,若也是有人暗中告诉了楚氏之人,那也的确能够让李挽良从容消失。
可他身旁这些人又有谁会出卖于他?范慎首先便不可能,张宏知道范慎在他身边的意图,他也确实没必要阻挠张宏。因此,楚图当然也可以被排除;而至于黄不学,他这些时日来只是疲于应付楚氏商会的打压,至于张宏的这些事他更是不曾参与。
那会是谁?会是她么?
张宏看着公孙兰媚笑的神情,微皱了眉目,不应该是她,公孙兰应该是希望能够张宏清剿干净她红鞋子中那些长老,那些给她阻力之人的,她没有理由阻止他。
可这个想法不过刚刚浮现在脑中,张宏随即又意识到,那一夜针对红鞋子的行动中,似乎所有的长老都不曾逃脱,都死在了范慎等人的剑下,而逃脱的却只有李挽良一人。
再者,此次前去杭州府寻找李挽良一事公孙兰也是知道的,因为张宏为了保险起见,刻意要她派了一些刺客从暗中前去杭州府协助范慎,如此一来公孙兰也绝对拥有提前通知楚氏的能力。
可若真是她从中出卖张宏与楚氏,那她的意图是什么?她为何会有如此举动?况且,孙道长既然要她相信于张宏,那以张宏对孙道长以及孙修的了解,他们若是相信公孙兰,从另一个方面来讲,张宏也应该相信公孙兰。
不然,若是张宏对公孙兰起了疑心,间接的便也就是对孙道长起了疑问,而牵涉到孙道长,再联想到孙修与楚图的关系,那么楚图也不能免除。
这个问题很纠结很麻烦,张宏深思着,却忽然又想到一些事情,于是很快,他便将脑中这些疑惑驱逐,继尔似笑非笑迎着公孙兰那张妖媚的脸。
“你手下之人在杭州府可有收获?”张宏轻声问着一旁的范慎,开口之际显得很突然。
范慎怔了怔,然后微笑回道:“不曾有任何消息回禀,想来是没有收获。”
“韦和那处?我要他从苏州府与杭州府之间的官道,小路处处设下暗卡,可有收获?”这是张宏的另一个安排,在他想来李挽良应该是跑不了太远,无非就是江南道这几个州府,再加上李挽良曾经在杭州府露过面,也楚氏之人想要与李挽良联系,定然是要经过这两个州府间的各个道路。
这一个举动,无异是一个大海捞针的举动,可除了通过这个手段来顺着楚氏中人的蛛丝马迹查下去,那张宏倒也实在没有其他办法。
范慎依旧摇头,韦和那处也是不曾有半分收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张宏看着面前那两个都是一身大红轻纱的女子宛若翩翩蝴蝶一般的游动着,不免的有些犹豫了起来,他发现他对这公孙兰的了解实在还是不够,留这样一个女子在身边,是好是坏,究竟能不能达到他从而掌握红鞋子的意图,都还不是确定之数。
“随我去见张希。”张宏莫名起身,道了这么一句,却是叫范慎极为愕然,他显然是不明白大人为何又想起去看那张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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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早在青年士子徐凡发现李挽良踪影之前,张宏便有意去见见那个谋逆而被他私藏了下来的前工部尚书,这不是毫无目的,因为张宏从太平公主那处听说过皇商李家的一些事,其中最让张宏感兴趣的便是皇商李家身后似乎有着陇西李氏的影子。
至于张希,恰恰巧合的是张希的妻室李氏便正是出身陇西李氏,这两个都跟陇西李氏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张希与李家,在张宏看来定然有着避免不了的关联,所以张宏当然也想过要寻出李挽良的踪迹,张希应该会有一些见解。
既然张宏吩咐了下来,那范慎再如何的不知张宏意图,却也依然很快备好马车,向黄不学将张希的藏身之处而去。
张希是张宏在江南道最大的一个秘密,同时也是稍有不慎便能够置张宏于万劫不复的一个秘密,因此这一路上为了摆脱可能存在的跟踪之人,范慎也确实费了不少功夫。
出府之时不过是下午时分,可赶到这处时已然是夕阳斜照了。
张宏从马车内出来,向着院中走去之时却是一眼看到这会儿的张希正在夕阳之下把弄着院中他亲手培植的花花草草。
功利心淡了,也身败名裂了,那苟延残喘留下一条命的张希倒也只能是做出一副修身养性之态了。与前次见这张希相比起来,这时的张希似乎又苍老了许多,这让张宏很费解,他不知道这位前工部尚书在卸下了那许多阴谋诡计之后,为何依旧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张希明显是察觉到了张宏与范慎,但他不曾停止手下摆弄着花草的动作,只是抬眼看了下张宏示意他看见了,然后便继续摆弄着。
张宏不曾介意,很随意的与范慎径自走到这院中那一处桌椅之前坐在那处看着张希。
这院子当然是不会有人来的,所以院中倒也只有两把椅子,张宏坐了下去,范慎只能是站在身后,而至于那一把椅子则是留给张希的。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张希终于摆弄罢了他所培植的花草,然后缓缓走到张宏身前,先看了眼范慎,莫名其妙而摇头一叹,这才坐了下去。
“不知大人今日前来是有何要事?”张希开口,声音略显苍老,为张宏倒着茶,轻声问道。
外间的那些事,张宏都刻意让黄不学拣一些应该让张希知道的告诉了他,他将他与张希之间的关系定义的很明确,仅仅是合作,而并非是他囚禁了张希。所以既然是合作的关系,那在一定程度上的坦诚相见,也是必要的。
“今日前来,是希望您能告诉我,我该如何找到李挽良。”张宏开门见山,很直接但也很自然。
张希凝视着面前这少年,关于皇商李家二少爷的那些事他知道一些,是黄不学告诉他的,他也理解张宏将这些事告诉他的心思。并非仅仅是简单的合作关系,而是这少年似乎是试图以一种温和的态度告诉他,若是他日后暴露了,被人发现了,他该如何去办,如何不连累到张宏。
“以你现如今可用之人都找不到,你为何会认为我能帮上你?”张希嘲讽一笑,不留情面而质问着张宏。
这些便宜还是得让张希占的,毕竟是有事而求于他,张宏不介意,微笑再道:“陇西李氏。”
这是张希的一块心病,也是他愿意与张宏合作,苟延残喘下去的唯一原因,他是对外无牵无挂,但他始终不能忘却那段侮辱那段仇恨,而若非那些事,他张希也不至于断子绝孙。
张希神色变了变,面色有些发白,意味深长而看着张宏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踌躇几分之后,这才开口:“你的那些事,我知道一些。既然今日你肯来问我,那我也不会言无不尽,其实在一开始你要寻这李挽良时便找错了方向。”
张宏认真听着,他不会怀疑这位前工部尚书的心机才智。
“你首先要知道的是,为何楚氏的那些人会保下这李挽良。无非是觊觎李家的银钱之物。”说到此,张希顿了顿,再道:“不要以为楚氏有个江南第一商会变足够了,楚氏商会要服务的不仅仅是楚氏家中的那几个人,这存在的目的是要保证整个楚氏的传承,所以楚氏家中的那几个人当然得须要从别人找些银钱来。”
这个问题不复杂,张宏想的明白,他也知道楚氏商会并非是楚南仁等人的商会,而即便这商会是掌握在楚南聪手里,但他依然不能私自调用楚氏商会的银钱,他首先要经过楚氏家主楚南轩的许可之后才能去用。所以说若是楚南聪须要用钱,又不能让楚南轩知道,那便也只能通过其他途径。
“可我不明白,这些银钱之物为何让楚氏中那几人觊觎?”张宏沉吟,凝眉轻道。
张希没有直接回答张宏,反而先是抬眼看了范慎,随后才道:“任何一场阴谋争斗,其最终所演变的走向必然是实力的碰撞,这一点你应当知道。而实力的碰撞其根本便就是银钱等辎重的损耗,用一个最简单的比喻来说,两军交战粮草先行,这句话你是否理解?”
张宏豁然而看着张希,他从张希这一句话听出许多意思,而更是因为张希最后那一句似乎是无意的言语让张宏意识到了一些事情,这会儿的张宏几乎是认为张希是在告诉他,楚氏间的这些争斗最终会演变成一场撕杀。
不亏是久经官场游刃了许多年的工部尚书,张宏虽然惊诧,但也必须得承认张希这一番话绝对是正确的,而任何一场政治间的角逐,最终也肯定是以这样一个杀戮的方式落幕。
目睹着面前这少年的色变,张希暗为叹息,他看得出这少年仍然是有些顾忌那些后果,他也知道这是那少年心中的仁慈在作祟,可在张希看来,任何一个参与了政治争斗的人,最要不得,最有必要抛弃的,便首先是这人性,是仁慈之心。
“你的意思是说,这几日楚氏中的那些人便会逼迫李挽良,要其家中向江南道运送来一笔银钱之物?而我要查出李挽良的下落,只须注视着皇商李家的动向?”张宏瞬间把握到了张希的意思。
张希点头,他一直都很赞赏这少年强悍的分析力洞察力:“也不须要你注视着皇商李家,你只须留意江南道附近车队的动向便可,一大笔银钱,没有车队的护行是不可能抵达江南道的。”
这个时代自然不存在银行之类,而张宏同时也没有见过类似银行这功能的一种存在,所以说张希的这个建议绝对是正确的。
“京城到江南道的道路太多,我不可能处处留意,这是一个局限。”张宏深思着,眼睛却是放在张希身上,明显是在说既然你已经给了我一个建议,那不妨将话说明。
张希也明白张宏的意思,很干脆:“我对皇商李家了解不多,但我正好知道金陵城内李家的影响不小。”
谈到此,张希的意思张宏便尽然得知,而张宏也确实作对了选择,张希果然是知道这些事,也是了解李家的。
言罢了谢,张宏便似乎是打算起身离去,他与张希的关系很明显,只有张宏得势张希才有报复的希望,而这也正是张希对张宏不遗余力的主要原因。
但在离去之前,张宏却是四下观望左顾右看着,这一个举动落在范慎眼中,却不曾让范慎疑惑,他明白大人的意思,事实上先前来的路上张宏便对范慎提起过此事。
“你是在寻张全吧?”张希淡淡问着,显然也是知道张宏这一个举动,意思是在问为何不见张希身旁唯一的下人,张全。
“你是何时知道张全身份的?”张希很好奇,因为张全这个人他能知道这人的身份也是在他身败名裂之后才知道的,可这少年为何会知道?
张宏笑了笑,张希既然如此问了出来,那便可以肯定他的猜测应该是正确的。事实上第一次来见这张希的时候,张宏便曾经吩咐过范慎要留意张全的行踪举动,因为那个时候张宏察觉到张全与张希这本该相依为命的二人,却似乎是显得有些隔阂,这当然是一个疑问。
“有些话,我便直言道来,还望尚书大人不必在意。”张宏口称尚书大人,用意则是提醒张希他将要言的是张希以往的那些事。
张希神色黯然,隐现愤恨,也是想起了那些耻辱。但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陇西李氏肯将你的那位内人李氏许配予你,是因为李氏做下了见不得人之事,迫使李氏不得不尽快将她许配出去。但这并不代表只能将她许配给你。”张宏把握着言辞,小心查看着张希的神色:“陇西李氏是何等的名门望族,他若真的想要掩盖下族中这一个丑闻,应当是不会太困难的。况且,试图与李氏联姻的人应当不少。”
“不错,你分析的很正确。”顾不得去赞赏这少年的天才,张希有些颓丧,似乎是在嘲笑着他自己:“可怜我当年,竟然是一心以为我才学不俗,所以李氏才最终青睐于我。倒始终不曾想过,我这一场荒唐讽刺的婚姻竟然是有人刻意操纵之下。”
张宏暗叹了口气,他能猜到这一点,一是因为范慎前些时日里查到的张全行踪不能不让他怀疑,二则是因为似张希这等半辈子莫名其妙被人操纵着的人,还有一个,那便是皇商黄家黄贾仁。
当年王公公需要京城有那么一个皇商存在,所以他派富贵在江南找到了黄贾仁,然后利用手中权势轻而易举便将黄贾仁送到了颠峰。
那么在张希当年落魄潦倒之时,遇到了一个书童,且始终对他保持着奇怪的忠心耿耿,即便是后来张希得势,成为权赫一时的工部尚书,这张全也始终没有半分要求,依然是心甘情愿的赶在张希身旁,没有索取过任何东西,这张全当然也有可能是别人所派之人。
富贵,与张全,何其的相似。
再加上张宏这时已经知道了韦后之所以崛起,然后又迅速败亡,根本便是在太平公主的翻手覆手间而已,那如此一来,皇商黄贾仁与工部尚书张希当然都可以是太平公主放在韦后身旁,用来操纵韦后的一个棋子。
“其实后来想想,那个时候倒也怨不得我,毕竟张全最初留在我身旁之时,始终是对我极好,让我感动甚多,我从来不曾,也没有能力给他任何东西,可他却依然无怨无悔。”微笑着,有太多的落寞太多的讽刺,张希继续道:“至于陇西李氏将那妇人许配予我,当时张全是一力赞成的,我其实有些排斥,可毕竟没能耐得住张全的劝说,最终也是权利心作祟,以为与李氏结下亲后,最后可以让我少爬三十年。”
后来的一切自然就是张希仕途一路顺利的经过,有着张全身后那位大人的全力安排,再加上陇西李氏的影响,张希能够当时成就,权赫一时的确正常。
“往事……休矣。”喃喃道了这么一句,张希显然也是意识到这少年既然提起了张全,提起了这些事,肯定还是有着别的意思,因此他转而收敛神色,认真看着张宏,问道:“你提起张全,是否是发现此人近来有些行踪?”
张宏笑了笑,似乎显得并不在意:“发现也好,不曾发现也罢,总之你我二人都不要惊扰到他,我倒很想知道,除了你,除了黄贾仁,那位王公公究竟在江南道还有哪些人存在。”
张希默然,明白了这少年的用意,是以张全为一个引子,诱出那些张宏并不知道的属于王公公的人。
张全与富贵始终是两个人,富贵能在黄贾仁死后彻底背叛王公公,转而忏悔他那些年对黄贾仁的影响。并不代表张全也会忏悔,也会甘心脱离王公公。(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