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宏看来,曾经跋扈京城不可一世的黄不学黄胖子乃是最为奸诈圆滑世故的一个人,在他纨绔放荡的同时也一直小心翼翼掩饰着他的谨慎敏锐,可以说这个带着许多伪恶面具的黄胖子根本就是个极尽彻底虚伪的卑鄙小人。
可很明显,这个卑鄙奸诈且也谨慎的胖子这次真的是给了张宏一个惊骇,张宏不能理解这一向小心的胖子为何真的敢将那些事付诸行动,是因为他一直都不知道黄贾仁的死为这本来就怨气冲天的黄不学带来怎样的畸形扭曲。
不管怎样,该做的不该做了黄不学也都做了,到这个时候,张宏已然是不可能再能改变那些已经做好了的事,所以也因黄不学的这些事更使得张宏不得不尽快回转江南,他当然知道若是他不能及时回到江南为黄不学将这些掩盖起来,那对他来说将会是怎样的一种万劫不复。
对于决意即刻返回江南一事,楚图并未明言他的意见,但其实不管是张宏还是黄不学都能由楚图的欲言又止中看得出来,他是不赞成便就这般回转江南的。张宏知道楚图的忧虑,他也知道在楚图看来,他们当下首先必须要做好的事情,乃是将扬州府先稳定下来,做为一个最后的底线,所以在张宏仅仅见过扬州刺史田乾一面时,楚图自然不会以为仅仅因这一面之故便能叫田乾竭力在扬州为他们经营着后路。
田乾,张宏对于这位扬州刺史本来也没有抱着太大期望,之所以他敢在扬州后方根基未稳时离开扬州,乃是因为张宏不像楚图那般步步谨慎,他原本就不曾打算将扬州作为一个后路。在张宏的计划中,扬州府也好,江南道也罢,都是同样的充满着未知变数危机,他不会因为田乾乃是出身公主府之人便会在此人身上下功夫,投入极大的信任。
换而言之,也便是说田乾此人对于太平公主的忠诚也根本不在张宏的考虑范围之内,他自来到这唐朝起便从来不曾相信过那些所谓的忠诚,两世的人生告诉张宏,所谓忠诚其实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所以他根本不会将他的命运寄托在那异常脆弱,随时都可能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变数而使得天平倾斜的忠诚之上。
实力大损时下江南乃是一个极为冒险的举动,可张宏依然决意如此为之,不仅仅是因为他本来便知道无论在扬州还是在江南苏州府都是一样的充满变数,更是因为时间的问题,京中的那些人能给他多少时间张宏知道,所以他不得不尽快将江南之事办妥。尽管这看起来无异于天方夜潭,根本便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回江南一事由张宏决意后很快便在楚图的吩咐下执行了起来,只是在张宏堪堪达到扬州的第五日,黄不学赶到扬州的第二日,张宏与黄不学,楚图三人便再次踏上了回转江南的征程。
在回江南之前,楚图留下了楚肖在扬州,除了要楚肖打理楚图在扬州的那些事外,他更主要的目的便是留意扬州刺史田乾的举动,没有将田乾的忠诚列于考虑范围之内不代表张宏等人便会任由田乾在扬州随时可能针对他们有倒戈相向的举动。尽管这时的张宏已然是让楚图知道了太平公主对田乾此人的四字评价,由此当更能看出,由心性这方面而言,楚图与张宏都不可避免的拥有了那双面的性格,多疑。
太平公主对田乾的评价仅有四字,可信,能用。
这些时日来,张宏可以说得上是根本没有片刻的安宁,他由京城赶到江南,再由苏州府赶到扬州府,而这期间也不过仅仅是稍喘了口气便又不得不踏上回返苏州府的奔程,实在是极大的消耗着张宏的心神。
可即便如此,那日妖妖满是小心关切的问着张宏累不累时,张宏依旧只是轻描淡写的摇了摇头,微笑回道,不累。
累不累,苦不苦,考虑这些问题对张宏来说,真的太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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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定后思动,方是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
这样一个蕴涵了千年的哲理真谛张宏与楚图自然都懂,所以在用了三天的时间赶到苏州府后,他二人第一时间便按照在扬州府商定好的计划由楚图干脆而坚决的执行了起来。
江南楚氏是一个庞然大物,在江南道可谓是只手遮天的存在,无论由各方面实力来对比,张宏等人显然都不具备与这只庞然大物相抗衡的实力,因此在张宏与楚图的计划中,他们赶到苏州府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急着重建以往楚图的经营,而只是不动声色的召集着先前听从楚图的那些人,慎重交代他们潜藏行踪的同时也须要在楚图决意行事时听从安排。
这期间张宏发现了一个问题,他由楚图所召见的那些人中忽然意识到,原来即便是楚图在江南已然经营了许多年,却依然笼络不到真正有实力的人,那些甘愿从旁相助楚图之人,大都或是一些郁郁不得志之江南官员,或是上不得台面的走卒行夫。意识到了这点,无疑更让张宏越发沉重了些,他当然知道仅凭这些人便想要去与楚氏对抗,那基本上是个笑话。
因此,即便是冒着巨大危险回到苏州府,张宏也依旧只能碌碌无为着,他只能继续在苏州府等着京中皇帝陛下可能会为他派遣来的助力,便好比如韦和。在张宏下江南时,皇帝陛下曾许诺要韦和作为江南道统兵使前来相助张宏。
在苏州府那处先前张宏来时所处的简陋贫居休息了几日,张宏与妖妖连日来奔波所导致的周身酸痛减轻了不少后,应黄不学之建议,张宏也终于带着妖妖决意外出走走,只是留下楚图一人在家安排着那许多看似无足轻重的细节。
对于楚图那令人发指的执行力,张宏当然是根本不会有丝毫置疑。
由小巷中走出,黄四在前引着路,黄不学依然是因他的那些卤莽之举而显得格外惶恐随在张宏身后,落在他眼中的乃是身前消瘦但却尤显坚毅的张宏,以及身着大红轻纱的妖妖。
街道两旁的叫卖之声不绝于耳,路上的行人也时时磕碰着张宏的肩,张宏牵着妖妖走在这等繁华热闹的街头,面含浅笑,但心中却有几分感慨,京中政局不稳连年动荡不安显然未曾给江南带来太多影响,这里的人们依旧如寻常往日那般嬉笑着,繁华着,自显盛世之兆,不过与扬州府相比来看,张宏却更要喜欢前者多些,再怎样来说,作为江南道的首府,在江南楚氏的笼罩下,苏州始终是比扬州多了几分阴谋诡计的味道。
妖妖一路紧紧牵着张宏的手,她的眼睛根本没有去注意两旁各式各样的孩童玩物,只是一路盯着张宏含笑的神情时,妖妖也时常依偎着张宏的身子,煞为惹眼。
苏州府确实繁华,张宏看着两旁太多的他未曾见过的物什,时而忍不住蹲下身去把玩,醉心于各种争斗面临着许多危机的他确实很少能有这等机会。可也正当他抬眼看见了不远处那装饰华丽,异常热闹的酒楼,忍不住想要上前一观时,身后的黄不学却忽然紧走了几步,凑在他耳边轻声言道:“大人,后边有几人自我们从小巷中走出来便一直随着,似是居心叵测。”
“无妨。”张宏回身了看了眼,但随即却是微笑转过了身:“我们回到江南苏州一事定然瞒不住楚氏的眼线,作为江南真正意义上的执掌者,他们若要知道每日我们的举动确实不会困难。”
江南道乃是楚氏一手遮掩下,张宏在决意回江南时便不曾想过他们的行踪能瞒过江南楚氏,所以事实上张宏也从来没有去刻意隐藏行踪,他不担心楚氏一族会真的敢对他做出什么事来,即便这是江南,可也依然是在大唐的版图间,江南楚氏作为一个传承了百年之久的名门望族,再如何的权势滔天也始终是大唐的臣民,他们不得不顾忌张宏身后的太平公主殿下以及皇帝陛下。
“要不要小人去将那几人赶开?即便他们不敢对大人做出事来,但始终跟随着,难免会打扰大人的雅兴。”黄不学察探着张宏的面色,小心问道。
看了黄不学一眼,将妖妖往身前拉了几分,张宏未曾直接回黄不学之问,反而开口问道:“你先告诉我,我吩咐你的事可曾办妥?”
黄不学惶恐,连连恭身,在这拥挤的苏州道上他那肥胖的身躯显得异常滑稽:“大人放心,那些人都已按照大人吩咐在这几日内向苏州赶来,有大人先前所赐太平公主的令牌,想来这一路即便有人刻意留意,也不敢去细察。”
“那就好。”张宏点头,却复又转身去看着那几个此时依然装作路人随意看着街旁所卖之物的跟踪之人,也是张宏忽然莫明轻笑,继尔面色玩味时,却是问道黄不学:“你在京中之时的纨绔跋扈,我一向只是略有耳闻,但始终不曾得见……”
张宏的意思很明显,是要黄不学如在京城时那般刻意作出嚣张不可一世之态去打发那几人,可在张宏言罢,黄不学却是讪讪一笑,先是挥手示意了黄四过来,尔后才道:“今日出来带的人手少了些,不然少爷定教那几人有来无回。”
“人手少了些?”张宏微笑反问,却随即轻轻击掌,伴随着张宏这些动作,人群中很快便有三,四人寻常百姓打扮之人围了过来,这些人都是楚图手下死士,他们自然是时刻潜藏在张宏附近。
张宏很怕死,所以在京城有过那一刺杀,险些命丧当场之后,他对他的安危也更看重了许多。
黄不学看着这四人一脸的淡漠精悍,显然是深知这些人比他以往那些恶仆更要凶恶,一时间,这胖子得意了许多,向着黄四挥手时,大有一番纨绔败家子弟的作派:“随本少爷打将去那群狗东西!”
从未曾见过这般的黄不学,张宏自然对于黄四瞬间面上的亢奋十分好奇,他真的很难理解黄不学这等在京城纨绔了十几年的少爷在做这些事之时那是从来都是兴奋异常。
看着黄不学大踏步向着那几人走去,一路之上对于过往的路人黄不学根本不会闪避,只是黄四在前开路,左一推右一挡的将许多无辜路人推到在了地上的同时黄不学也走到了那几人身前。
那几人显然还是没能明白这是怎样一种情况,可黄不学根本不看他们面上的惊疑不定,随意走到一人身前,黄不学涨的发红的脸,鼓足了力气,一拳便向着那人脸上砸去。
少爷亲自动了手,黄四当然也不会甘居其后,在他看见少爷将面前那个还没能反映过来的人打番在地之后,也是连连怪笑着向着另一人一脚揣去。
纨绔少爷便就是这等做派,当楚家那四个暗中保护张宏之人也向着那几个跟踪之人施以了拳脚后,那处原本拥挤不堪的路人瞬间便各自慌乱躲闪了过去,只是随着黄不学等人放肆的大笑声,路两旁的小贩摊子却也遭了殃。
很华丽很壮观的一幕,张宏牵着妖妖,始终都是站在那处,微笑看着黄不学纨绔少爷的做派,大觉畅意。他不敢也不能对楚氏去做些什么,可并不代表他就真的允许每日他出行时总有许多莫名其妙的人跟踪他。
这算不算得上是张宏正式宣告拉开了与楚氏对横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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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不算。”
江南苏州府,最城中那处华贵异常占地极广的一处楚园中,此时的江南楚氏当代家主楚南轩正与苏州刺史杨慎名在进行着一场对奕,无论是由两旁手捧着各中果物点心的下人,还是由他二人周身四处的鸟语花香,都能看得出这处楚园的气派不凡。
浅笑随意言了这一句,楚南轩那张轮廓分明,儒雅翩翩的清秀脸庞浮现了几抹玩味之意:“南仁,不要因这等小事来打扰我与刺史大人,你应当知道,那孽子与那少年既然敢再回苏州,想必也是有几分底气的,他之所以敢当街殴打你所派去的那几人,无非就是想告诉你,他知道你在关注着他。”
楚南仁,楚氏四房,也是楚家家主楚南轩最为坚定的拥护者,与他兄长极尽儒雅之姿截然不同的是,这楚南仁看起来倒是满脸的彪悍之意:“可是兄长,那少年也未免太狂妄了些,居然胆敢当街对府上之人动手,这口气小弟是忍不下去的。”
楚南轩手执棋子,不曾落棋,却是与苏州刺史杨慎名相视一笑,随即言道:“这些年你们在城中的横行霸道也的确该收敛了点,不要小看这少年,他既然敢孤身前来苏州那也定然有着许多后手,就我所知,陛下为这少年所亲派的江南道观察使与统兵使已经是在路上了。”
“观察使又如何?”楚南仁满脸不屑,一点儿也不像楚家嫡系满身书卷气的他根本便是粗纩无比:“在江南这地界,观察使原本便是有名无实。”
“好了,无须再有多言,这少年暂且动不得,你只须继续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便好。”楚南轩思索着这子落在哪处,眼睛盯着棋盘却是再道:“下去罢,勿要打扰了我与刺史大人。”
楚南仁低头转身而行,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在江南,再大的官也得磐着。
对于这位心性简单,怎么看都不像是楚家子辈的兄弟,楚南轩当然知道他定然不会甘心,也定然会去招惹那少年,可他却不曾阻止,他本来便须要一个人去试探那少年。
根本未曾去看那已然离去的楚南仁一眼,苏州刺史杨慎名在楚南仁离去后,这才微微抬头,满是微笑的他先是轻抚了抚颔下三寸胡须,尔后才道:“执宰大人,要四爷去试探那少年怕是不妥罢?”
执宰大人,乃是对楚南轩的敬称,对于这位先朝中书令,苏州刺史杨慎名自然知道在楚家真正的掌权者面前,他这么一个正四品刺史实在是太过卑微。
将手中棋子落下,楚南轩极是畅快一笑:“刺史大人,您这一局可是又输了。”言着,见杨慎名根本不以为意,依旧是那般微笑着,楚南轩再道:“没什么妥不妥,谁去都是一样,既然我等已然是打定主意要看看着那少年会有些何等手段,那不妨先给他来些点心。”
“主动权握在执宰大人手中这不假,可您也不得不防,据说这少年在京中深得太平公主殿下宠信,在京中先有王氏,郑氏,吴氏三家挫恨他手,尔后更有礼部尚书崔缇含恨失宠,由此可见那少年不简单啊。”杨慎名索性收起了棋盘上的棋子,以他的棋力那是远不与楚南轩相提,所以输了一个上午,也实在是正常至极。
楚南轩看着杨慎名收棋,面上颇为复杂:“崔缇曾经是太平公主第一面首这不假,可这人太草包了些,他能有此下场本就不足为奇,而至于王氏三家……”说到此,楚南轩顿了顿,却是轻轻一笑:“无名之族耳。”
与江南楚氏相比,京中那些所谓的世家宗族确实不具备资格让楚家正视。
“再如何来说,这少年此次前来始终是背负皇命,其中许多事介时杨某倒不敢无所顾忌,此事还劳执宰大人见谅。”杨慎名言着,不动声色,但面上依旧微笑不已。
老狐狸,楚南轩心中暗道着,同时却也知道这些江南道的官员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由此事中脱身,他们与楚家的关系早便是根深蒂固,而之所谓杨慎名有如此一言,也仅仅是因为在朝上杨慎名毕竟是太平公主门下。
杨慎名说罢,楚南轩似是无意再多说其他,起身看着面前那一假山石,微眯眼睛,喃喃言道:“我那不成器的侄儿究竟在京中能有些什么造化,能为楚家带来怎样的惊喜,便连我也是十分期待呢。”
“兄长,您会不会介意我将你在这世间唯一留下的血脉扼杀于成器之前?”
楚南轩的兄长,自然便是楚图的父亲,上任楚家家主楚南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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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平浪静下的暗流涌动,也终于在张宏,楚图等人赶到苏州府的第三日微显了端倪。这倒也不是说楚家对张宏等人做出了举动,仅仅是因为在张宏,楚图等人到苏州的第三日,京中皇帝陛下的旨意也抵达了江南道苏州府。
朝廷历来对天下各道都设有观察使一职,名义上是督导各道官员奉公廉洁之类,可实际上以往的观察使在驻地停留年月长久之后,皆都与当道官员勾结在了一处,日渐如此下去,观察使一职大多名不符实。
此次陛下的旨意除了不出张宏意料中的派遣韦和作为江南道督护府留任将军外,也派遣了一名观察使前来,其实这观察使说来张宏倒也识得,乃是先前在太平公主府向二王爷与平王李隆基举荐当今尚书左仆射张说时,张说身旁的其中一人。
马周,此前他与张说一般,都是中书省门下赋闲卑微的小小官员,后来在张说水涨船高下,也是步步高升,直至现下被陛下信任而派为江南道观察使。
可也因这马周突然而任的江南道观察使让张宏从中嗅到了京中的一些敏感之事,若是不曾记错,那马周应该是在后来追随平王李隆基左右的一人,作为平王李隆基之人被陛下派来江南究竟存着怎样的心思?其中是否又与陛下与太平公主府有些其他深意?这都是张宏所揣摩不到的。
不过,不管怎样,陛下这道旨意来的也甚为及时,张宏与楚图此时在苏州的艰难也终于因率兵亲来的韦和与马周而稍为改观,这二人中除了马周到赶到苏州府先行上任外,韦和倒是不曾落马即刻赶到了张宏与楚图所在那处小宅院之中。
这时的小巷宅院中,黄四在门外守着,张宏与楚图坐在房内,韦和与黄不学二人却是站在那处恭身而立,四人中只有韦和犹自叙说着他从京中来时京中的那些情况。
“大人府上自是不必挂劳,不仅有太平公主殿下明言的相护,便连平王,宁王,也都暗中为大人照应着,有将军楚显在京,大人可放心无虞。”韦和说的很谨慎,他对张宏的恭敬不管是虚情假意也好,真诚而然也罢,都不是张宏所在意的,早在收留韦和时张宏便能看得出韦和此子的狼子野心。
轻轻点了点头,抚着妖妖的脑袋,张宏随意一笑,言道:“倒是未曾想到,竟有如此多的人这般看重于我。”
“能得其中一人宠信便已然不是简单之事,可大人居然能得所有人信赖,不能不说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韦和神色间没有卑微,只是在他微笑时却也看得出他对张宏能得这许多人的宠信也是感到十分的惊叹。
张宏没有再就这些说上太多,韦和不懂他其实也是因为夹在了这许多人的中间才尤其艰难:“说说看,你来前京中可有朝臣再议东宫之事?”
东宫之争一直都是张宏最为看重的一事,原因很简单,因为这其中牵涉到了太平公主殿下与平王李隆基。
“在陛下的明言下倒也再没有人提起此事,只是大人,小人来前曾有风闻,说是兵部尚书姚崇等人欲弹劾太平公主专权独行,建议陛下将太平公主发还她的封地蒲州。”韦和淡然言着,显然未能看出此事中的关系重大。
张宏在闻这一事后豁然变色,他当然知道若真有此事那显然势必引起京中一场动荡,急切之下张宏脱口而道:“可知是谁的意思?宁王殿下?平王殿下?”
姚崇等人都是支持宁王殿下的,可事实上这些人全然乃是报国之心,他们支持宁王的初衷也很堂正,仅仅是因宁王李宪乃是陛下长子,且为人英明,识大体。如此说来,弹劾太平公主一事有可能只是他们这些人的意思,与宁王无关。
可张宏依旧担心此事会牵连到宁王或是平王,不能仅仅因姚崇等人是宁王一派便忽略了平王李隆基,张宏一直都知道那些所谓正直的朝臣官员对平王李隆基也是欣赏有加,仅凭此点,平王李隆基便可以有太多的手段可以利用姚崇等人弹劾太平公主。
张宏急急而问道,韦和皱了皱眉,在他微微思量一番后,这才开口:“这倒是小人所不能得知的,况且此事在小人来江南时也仅仅是风闻,不曾见过姚崇等人有任何举动。”
平复了心绪,张宏安身坐着,饮了口茶水后,这才意识到他确实是因太平公主与平王李隆基而太过紧张了些,事实上他自回到唐时起便一直担忧着此事,因此不免得会对这些事十分敏感。
自嘲而一笑,张宏再次开口时也终于不再去提京中之事,眼下这关于江南楚氏的诸多事情已经足够他劳心费神了:“派人密切注意着京中动向。”沉吟如此一言,张宏尔后才问道韦和:“你此次前来带有多少兵士?”
“不多,千余人。”韦和恭身言着,神态自然。
“足够了。”肯定了一句,张宏终于有了些轻松神态,他在苏州的这几日实在是谨慎的异常,没有任何助力已然是使他在苏州等的焦急:“既然现下人都到齐了,那先前那些计划便开始执行罢。”
张宏在后来说着如此一言时,一直都是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楚图,只是由楚图轻眉目间看得出楚图的担忧,他一直都认为张宏轻看了江南楚氏,也认为张宏行事太过急噪。
“传言李剑,明日入城,我等不须要再刻意隐藏行踪,既然楚氏早便知道了我们已在江南,那倒不如光明正大些。”张宏言语间有着一番莫名其妙的自信,神态飞扬之下,逐字言道:“你们都知道,我一向不喜先下手为强,可势比人强,今日这般局面,由不得我们做主,所以此次我们首先要有些举动,不然我们不动楚氏也不动,拖的时日太久终是于我们不利。”
韦和恭身领命,却见张宏对面的楚图冷然而开口道:“不妥,即便你现下有了韦和却也依然不足以与楚氏相提并论,依我之见,我们仍须等待。”
楚图终于还是忍不住反驳了张宏,其实张宏在江南乃是全心而助他行事,楚图自然知道,但他却也不想因为江南之事而使得张宏陷入绝境,他在江南与楚氏接触了许多年,并且本身也是出自楚氏家中,所以很清楚以他们现下的实力根本不堪楚氏一击。
“你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刚说过要做出些举动,但张宏开口时却又是一番话来,极为矛盾。
楚图不解,神情冷漠而疑惑看着张宏。
“这几日来,我每日都在思索着对于楚氏我等该以哪个方面动手,也便是说我其实一直在寻找一个切入点。”侃侃言着,张宏查看着楚图的脸色,却也不曾停止言语:“后来我发现,你这许多年其实切入点便不对,你一直试图以拉拢江南官员,寻求朝上庇护而动手,这是徒劳的。你应当知道,江南楚氏在江南是何等的根深蒂固,无论是在朝在野,都不是我等轻易能够撼动,既然如此,为何我等不能换个切入点?”
眼见楚图微微皱了眉,张宏丝毫不以为意,他知道楚图根本不会介意他如此直接的言语,在微笑时,张宏也继续言道:“在扬州之时,曾听你言起过,说是江南楚氏暗中也控制着一个商会,这个商会不仅须要维持着楚氏庞大的开销,也还得每年向京中各府上进贡大笔银钱,那据我想来,若是楚家在银钱上断了根,定然会引起他族中大乱,我就不相信,难道楚氏真有那般团结?”
张宏的意思很明显,在他看来,似楚氏那等大家族,即使表面看来族中并无间隙,可总逃不过各房为家中利益的争斗,而这些关于利益的争斗基础,毫无疑问指的便是银钱用事,所以张宏便是要断了他楚家的银钱根本,先使其乱,尔后再浑水摸鱼。
这一番话却是叫楚图沉吟了起来,显然是在思索着张宏言中之事的可行性。他在江南的这许多年里,如张宏所言那般,一直都将精力投放于拉拢官员的身上,至于从银钱商会下手,那是他断然不曾考虑过的,毕竟这时代的局限下,商人毕竟是卑微的,以楚图的孤傲,他当然不会以为那些卑微的商人能成些什么气候。
可张宏的思想显然不属于这时代,他比这房内任何一人都要清楚经济的命脉乃是至关重要的,这不仅仅体现在朝廷,便是楚氏这等世家宗族也逃不了经济命脉占主导的局面。况且,江南楚氏的前身本也便是以经常起家。
切入点有了,张宏也的确打定主意要从这一点下手了,但这依然不能说明他们有任何成事的希望,楚氏在江南把持的经济命脉或是朝廷官场都是一样的根深蒂固,即使张宏现下将目标放在了经济上,那想要撼动江南楚氏的经济,显然也不会是个简单的事情。
不再去看楚图的沉思,张宏在言罢了这些言语,随即转身向着黄不学,吩咐而道:“我们这许多人中,只有你乃商家起身,也最懂经商,所以日后你的担子最重,此事倒也全看你的作为。”
黄不学脸上显出一片异彩,甚至他脸上的肉也是颤抖不已,能得张宏如此托以重任,怕是黄不学再如何的奸诈也想象不来:“多谢大人如此抬爱,小人自不敢怠慢,定是竭力以赴。”
张宏点头:“将你杭州所有银钱调来苏州府罢,你黄家先前被楚氏商会所打压的产业也该一一崛起了。”
“多谢大人。”黄不学全然乃是感动之色,他黄家能由他手中崛起,也定然是告慰黄贾仁在天之灵最为有效的手段。
“仅仅黄家是不够的,楚图这些年在江南也不曾有经商。”喃喃言着,张宏复又看向了韦和:“我需要银钱,大笔的银钱,你可有办法?”
韦和苦笑,在他摇头时,却见大人张宏面上并无失望,显然是早已料到。
“此事暂且先放着,来日定须由江南或是剑南道上寻些实力雄厚且对楚氏有敌意的商家合作。”这一瞬间,张宏在决定了这许多事后,思路无比清晰,他当然也知道江南道或是剑南道,敢与楚家做对的人本来便不会有几个。因此,这倒也仍是一个问题。
但,也是在张宏思虑着这一问题时,楚图显然也由思虑中摆脱了出来,以他的才智当然也能看得出张宏的这一手段绝对有用,因此听罢了张宏那些话,楚图也是冷然再道:“这样的人我能找到。”
张宏微讶,随即大喜,有楚图这一言,无疑是让他的计划更多了一分可行性。
商定了对付楚氏的初步手段,眼见大人似乎放松了些,韦和微微犹豫,随即这才开口问道:“大人,明日江南道官员会为小人,以及观察使马周接风迎宴,不知大人可有意前去一观?”
江南道的那些官员,哪个不是在楚氏的庇荫下?张宏如是想着,却淡然一笑:“去,为何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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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旧在加快着故事进程……若有问题还望诸位多多建议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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