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朝局下,有太多的人或是因为欲望,或是因为野心,也有因为抱负,这许多人因为各自不同的目的,又拥有眼前共同的既得利益时,便会在有心之人的牵头下,团结在一起共同谋事,久而久之最终也就是了所谓的政党。且先不论政党的存在本质上究竟是好是坏,单就这政党的特性而言,排外无疑是其主要特征,所以这也就不可避免的造就了党争。
所谓党争便是指几个政党间利益有所冲突时会产生的一路争抢,这在任何一朝局下都是必然存在的,究其根本不过也还是那些所谓的欲望以及野心。
表面看来党争是极其晦涩且充满着许多不确定因素的,可事实上在党争之中所有人都忌讳都尤其看重的也还是那些不确定的因素,比如立场。
立场这一词看起来简单易懂,可其实却也是大多数沉浮仕途一生之人所最终都不能通晓,不能决定的。
便如现下的张宏,对于他这熟知日后党争之人,他目前所面临的一个最为艰难也最为难以抉择的便是该如何摆正他的立场,太平公主与平王李隆基的争斗也由姚崇一事引发端倪,张宏自是知道这场争斗在日后终将不可避免。可因其与太平公主的关系,他根本不能选择日后必将取得最终胜利的平王李隆基,这是他的不得已;再者,虽说平王李隆基最终定会鼎定乾坤,君临天下,但就眼下而言,他所拥有的权势远不及太平公主,而便是张宏也深知在这场争斗的起始,平王李隆基一直处于太平公主的压制之下,毫无还手之力。
一方面依附且出身于公主府,一方面却也深知平王李隆基最后的不世之颠,这也便就造成了张宏目前立场的尴尬,他当然知道若他永远不能改变他现下所处的立场,那无论他再如何的万上之上,也终将被这历史的洪流所湮灭。
所以因为这对于日后的忌讳,以及自身立场的难以抉择,张宏这一段时日与平王李隆基甚少来往,仔细算来,自韦后事毕,除了当日太平公主府一宴外,他再无平王李隆基有过任何交集。无论如何,他心中对于此事总是充满了许多无奈苦涩。
故而,当这时得知平王李隆基竟是在前院议事厅等了许久之后,张宏便连推门入内时,也仍旧忐忑,他完全不能确定他该以何种姿态来面对这日后的一代君王。
所幸,今日并非平王李隆基一人而来,有持盈在旁,再加上李隆基也刻意与张宏回避那些朝事,所以这时张宏入厅后,倒也仍能相处自然,即便他心中始终忐忑始终无奈。
张宏向李隆基见礼罢,便依从他手指所向,起身步向持盈那处,坐了下去。而从张宏入厅,到他坐在了持盈身旁,持盈都是安身坐在那处,含着一些不该有的幽怨之意眼看着张宏,却从不曾开口说话。
自是能够察觉到张宏的局促,以及持盈的幽怨,李隆基在轻笑一声后,边把玩着手中暖茶,边看着持盈而开口言道:“今日乃是持盈执意要来,本王这做兄长的也只好冒昧前来叨扰。”
“不敢。”张宏不动声色而回了平王一句,却随即也是看着身旁微显羞态的持盈,他知道这位玉真公主乃是李隆基最为喜爱的一个妹妹,也是现下的皇帝陛下最宠溺的小公主,所以在此之前张宏也曾刻意的讨好了这位小公主,虽说也因持盈的清纯可爱,但毕竟张宏的动机并不太纯。
只是带着一些叹息与爱怜看着持盈的李隆基,在张宏言后,先是浅饮了口手中暖茶,随后微笑而道:“本王知道你是刚由公主府出来,既是如此,那想来于昨夜之事你也定有计较,本王便也不再插手。”
张宏这时忽然觉得很好奇,他这时也注意到李隆基在持盈面前说起这些事时显得十分随意,而当张宏再想起先前他与未登基的相王言朝事之时,似乎相王也不曾回避持盈,这其中有些古怪,张宏自是极为不解。不过,平王李隆基的话最让张宏在意的并非此事,他当然能由李隆基的言语之中听出李隆基原本是有意要插手此事的。因此,张宏微微动容,极为认真对李隆基恭身言道:“承蒙王爷一向抬爱,小可昨夜确实孟浪,其中影响倒不敢再来劳烦王爷多心。”
李隆基摆了摆手,他最欣赏的便是这少年对他那些真诚的意味,虽然他也很费解为何出身公主府的张宏会对他显得更为真诚,但他显然不会怀疑张宏的别有居心。将手中暖茶放在身前桌上,平王李隆基一敛笑意,随意凝重而对张宏再言:“本王虽是不会插手此事,但不代表会袖手旁观,就本王所知,你昨夜闯下的祸凭你一人不足以应对。”对于王家那些京中世家暗地里的实力,李隆基自然认识的尤其深刻,言罢这一句,李隆基再道:“不过好在有姑姑为你做主,你倒也无须惊慌。”
哪有半分惊慌之意,这时的张宏面上乃是再为自然不过,而他的这份镇定落在李隆基眼中,却是叫李隆基稍为一顿,随后斟酌言辞而道:“前面的事你尽可放手去做,玉儿的公道你理应讨还。至于底线……”轻轻沉吟罢,李隆基不掩自信决然,看着张宏那一双清澈的眼睛:“由本王替你把握。”
豁然而起身,张宏极是感动,在他尤其凝重而对平王再次恭身时,他当然也清楚平王这最后一言根本便是在说无论这事影响再大,后果张宏再如何的不能承担,也都有他在一旁,这根本便是给了张宏一个足够让他安心至极的保障!
张宏言谢罢,李隆基伸手虚扶张宏起身,自他那双剑眉间,透露着他对此事决然的态度。
“本王今日等这几个时辰来便只是有这些言语要赠予你,现在时日也不早了,这便告辞了。”不过才说这么几句,李隆基竟是微笑起身,这让张宏诧异之时却也更为感动,他很难理解风头正盛的平王在他府上等他这般久,竟只是为了要安他的心。
平王李隆基乃是极为干脆果决之人,在他起身时便也伸手拉住了一旁的持盈,而根本不为张宏留下挽留的余地,所以无奈而苦笑下,张宏只能随平王步出这议事厅。
只是在推开厅门时,张宏自然认真而对平王言道:“王爷如此厚爱,小可无以为报,日后得空定当前往王爷府上垂谢恩泽。”
张宏这一言却是叫本欲抬脚起身的李隆基稍稍停顿了下,在他转身时却是一脸笑意:“早该如此了,本王也想邀你到我府上去看看本王所创的霓裳羽衣曲,就本王看来,定不比本王姑姑府上差。”
张宏轻笑着连声言着自当如此,可也在他说话之时,却见持盈轻轻挣脱了李隆基拉着她的手,转而向着张宏轻声言道:“我想去看看玉姐姐,可以么?”
这一言却是叫张宏有些稍怔了起来,他当然不会知道持盈是在想些什么,于是他只好看向了平王李隆基,但却看见他只是微笑着并不言语,神情间有些玩味有些古怪。
玉真公主的要求,既是平王根本不曾反对,那张宏自然也别无他法,他只好引着平王与持盈二人向着后院走去,只是这时的他当然能够想到这位小公主怕是知道了玉儿乃是张宏未曾过门的妻子,于是好奇,于是嫉妒。
阿娘,叶婶,玉儿等人今日一天都不曾由阿娘房屋内离开过,在张宏自门外叩门时,他虽是能够听出阿娘言语中依旧的冷漠不想见他,但却也不得不强自苦笑而道:“平王殿下亲来探视叶婶。”
平王乃是何人阿娘等人自然不晓,但既然贵为王爷,那以阿娘这等身份之人自然忙开门迎了出来,甚至便连刚能下床的叶婶也跪在了门槛处。
见张宏阿娘跪身在那处,平王先是瞧了张宏那少年一眼,随后却也忙亲自上前扶起张宏阿娘:“本王与张宏乃是义气相投,今日前来乃为客,诸位万勿如此。”边说着,微笑自若的平王也一一扶起叶婶等人,显得极为亲和。
阿娘与叶婶均是诚惶诚恐而深道万福,在她二人作态间,张宏显然能够发觉阿娘似乎较之叶婶而言更为从容。
也在张宏奇怪间,持盈却是径自走向了玉儿,这时已然知道这持盈身份的玉儿自然是对公主这身份极为惶恐,在她连连恭身时,便连头也是不敢抬,只是看的一旁张宏莫名心酸了起来。
“你便是玉姐姐?持盈时常听起宏哥哥念及你呢。”持盈清脆的话语落在那处,却是叫玉儿更为慌乱,她毕竟从前仅仅是一普通民家女子,何曾想过能够见到什么公主王爷。
似乎根本不介意玉儿的惊慌而口不曾言,持盈犹自微笑时不停的说着一些话来,倒让一旁的平王李隆基看起来甚为无奈,只是在他与张宏阿娘说话之时连声道着,持盈不懂事之类。
极为自然的与玉儿说着话,张宏便就站在一旁看着持盈与玉儿,却觉这两个都是貌美异常的少女,一个娇羞,一个清纯都是煞为惹人。而最难得却是即便是以持盈这身份,在她与玉儿说话之间不曾有半分居傲,言语随和,自显亲近。
一直到后来持盈起身,玉儿都不曾开口说话,只是局促而微笑着。
后来,平王李隆基也终于带着他那妹妹持盈告辞离去,而也在他抬脚之时阻止了张宏的相送。
看着那一对出身皇室身份尊贵的兄妹这时离去,张宏下意识的便走到玉儿身旁,径自拉起玉儿之手时,却是感觉到一处冰凉。这更让张宏心碎,他当然知道方才持盈那亲近可爱其实已然是刺到了玉儿的心,难免会让玉儿有些自形相惭之意。
持盈,无论再如何的单纯清纯,却终究乃是一位公主,她与玉儿二人的出身造就了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处事之道,这时当张宏再想起方才持盈那掩饰的极好的嫉妒时,却不免让张宏隐隐有些忧虑了起来,他能够猜出一些持盈的想法,也当然知道平王允许持盈来这后院所存的心思,尽管持盈已然做的够好,掩饰的够好,但她那些作态在张宏眼中自然仍显稚嫩。
“你放心,我不会再容许有人能够伤害你。”握着玉儿稍显冰凉的手,张宏喃喃自语时却是依旧望着平王与持盈离去的背影。
再如何心善单纯的少女,怕也不会容许心上人别有他属,更何况这少女乃是大唐的公主。
…
…
随阿娘,叶婶回房后,叶婶面色虽仍不太好,但毕竟能够下了床,而自张宏回房起,便不曾松开玉儿的手,却是逐渐暖了玉儿时,也使得玉儿面上更为娇羞。
扶叶婶躺在了床上,阿娘转身看着张宏,待她看见张宏仍是牵着玉儿,而玉儿也是那般的可爱时,眼中闪过一道欣慰之色。但随后,却转身一派冷然,对着张宏喝道:“跪下!”
张宏稍惊,不过始终不敢违逆阿娘的意思,这一双自来到唐时甚少跪人的膝盖也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直挺挺跪在了阿娘身上,只是,手却仍是牵着玉儿。
“向你叶婶赔罪去。”毕竟乃是自家儿子,阿娘见张宏真是跪了下去,也有些不忍,在她转身看着叶婶时,张宏忙也跪步到了叶婶床前。
叶婶躺在那处看着张宏,她何尝不曾知道今日之事已然使得张宏一日一夜未曾合眼,于是当她瞧见张宏那双通红的眼睛时,终于忍不住眼眶湿润,稍稍垂头而看着张宏犹自牵着玉儿的手:“罢了……也须怪不得你,这都是玉儿的命……”
“婶婶万勿这般,都是宏儿的过错。”张宏显得惶恐,但却极为真诚:“还请婶婶放心,宏儿日后定不会再教玉儿委屈。”
根本未曾掩饰的情意也是叫玉儿更为窘迫,昨夜之事虽是叫玉儿惊吓至极,但毕竟有今日一早阿娘的作陪,玉儿已然好了不少,在张宏说罢,玉儿也是上前几步,坐在叶婶床头时依然挣脱不得张宏的手,于是玉儿面色一派红润:“阿娘……”
但见叶婶也谅解了张宏,又见张宏与玉儿显得如此亲热,阿娘在一旁看着,眼中含着许多欣慰,在这处房屋内,张宏最为渴求的亲情温情处处弥漫。
…
…
陪伴阿娘与叶婶说了许多话,当张宏也终于确信玉儿已由昨夜阴影走出了不少后,自然心情更为愉悦,以至于在后来他与阿娘,叶婶说话时放肆了不少,惹得叶婶失笑的同时,一家人更为融洽,确实是其乐融融。
不过,张宏始终不便在房内停留太久,他昨夜所行之事会带来的影响在经过这一日后,理应引起不小的动静,故而在他由房内出来时,却也深知即便是一日一夜未有合眼,他这时仍不得不强打精神来,在面前的依旧是凶险处处,容不得他能稍有停步歇息。
由房内出来时,张宏首先便是看到富贵守在门外,他当然也能看得出富贵守在这处是有要事的,但却不等富贵开口,张宏首先便开口去问:“叶天何在?”
富贵笑了笑,他真的很好奇这少年如此年纪怎能如何冷静自若:“小少爷在少爷书房读书。”
“他识得几个字?”张宏问着时却也十分奇怪,他当然知道叶天自小便被送去当作酒楼小厮,那应当不能接触书籍之类。
“少爷放心,小少爷在酒楼时便时常留意,那酒楼中人怕是教了不少字予小少爷认识。”富贵轻轻说着,其实便连他心中对那叶天也是赞叹不已。
张宏动容,这时的他再也不会担心叶天的将来,能够在酒楼做小厮时便那般用心,这叶天定不会仅仅是寻常少年。 在张宏不掩赞赏点头罢,便又问富贵:“可是有事?”
“韦和回来,在楚公子先前那处房内等着少爷。”富贵如此言着,却随即见张宏也忙向前院走去。
楚图先前在张宏府上所居的那处房屋极为狭窄,而那时无论张宏再如何言说,楚图也始终不肯更换房屋,所以当这时张宏急忙步入那处小房屋时,却也发现一切摆设如同以往楚图在时一般,便连窗户也用黑布遮着,由此可见那位楚公子的性子,不是一般的冷淡。
韦和为张宏开了房门,迎张宏坐好之后,先是为张宏斟上一杯暖茶,随即开口,但并未先去言起朝事,反而径自去道:“小人来时,见平王殿下刚刚离开。不知平王……”
张宏边饮暖茶,边摆手言道:“平王此次前来乃是要我放心,说是无论何事都有他来担待。”对于此事,显然还是不瞒韦和比较好,这更能让韦和安心。
虽然张宏言语随意,但依旧叫这狼子野心的韦和惊讶不已,直到这时他才不得不再次审视起这位手段狠辣,行事古怪不可捉摸的大人张宏。
“不要以为平王殿下仅仅是看重于我。”张宏能够察觉到韦和眼中的惊讶佩服,在他冷笑之时,也接着言道:“之所以言道要给我一个所谓的底线,其实也不过仅仅是个场面话,他又怎能不会知晓此事若是太平公主插了手,那我便已是无甚凶险?所以如此一来,平王既可落下人情,又可安然看着太平公主与京中那些世家争斗,坐得鱼翁之利。他何乐而不为?”
韦和下意识的便眯起了他那双充斥着野心的毒目,他不能不赞叹大人的心思慎密,这才过了多久,大人便可将其中利害分析这般清楚。
平王李隆基与太平公主日后可能会有的争斗之事,张宏身旁的这些人自然早便已是清楚。故而在张宏言罢,也是极为不耐,他很不想提起这事,每每想到此事,总是让张宏心神大为不宁。
“不提这些,直接说吧,今日一早叫你办的事,可有办妥?”紧皱着眉头,张宏言语甚为决然。
韦和笑了笑,露出狰狞之色:“三位公子,一个不留,尽然擒下。便连小人也很不解,这三位公子究竟何来信心敢在昨夜大人那般行事后依旧出府。”
“在他们眼中,我自然没有任何地方可须他们有所顾忌。”张宏冷然而道着:“或者他们真的以为我不敢对他们对手罢。”顿了顿,自张宏眼中有着韦和熟悉的厉芒:“现下关在何处?我这便要去看看那位公子。”
“是,小人这便带大人过去。”韦和恭身,待张宏起身后,却发现他为张宏所倒的那杯暖茶,张宏也不过仅仅饮去了一口。
…
…
韦和所囚禁那三位公子的地方选的颇为有趣,便连这一路而来的张宏先前也根本未曾想到韦和竟是把囚禁这三位公子的地方选在平康坊。所以这更能让张宏瞧得出韦和这人的肆无忌惮以及膨胀的野心。
从马车下来,看着面前这位于平康坊那道灯火通明之街背后的贫寒居处时,张宏根本来不及去感慨在两处堪称两个世的情景。
步入那处贫寒居处,除了门口所守着几名百姓打扮的守卫,张宏倒也一眼看到犹自坐在那处苦思不已的高不危,因此,张宏未曾直接入内,先是在走向高不危,迎着高不危起身恭身时,直接问道:“问出了些什么?可知道是谁谋划的此事?”
高不危摇头:“不危未曾入内。”
张宏微微愕然,虽是奇怪为何高不危竟是一直坐在外间从不入间,但也未曾再开口去问高不危,只是随即在他点头罢,带着韦和与高不危走进了这阴暗简陋的贫寒居处。
房屋内,处处充斥着灰尘,那些不知何物发了霉的气息让张宏有些不太适应,自然,手脚都被捆起来的那三位少爷更是不能适应,由他们发白的面色便能看出他们被关在此处一日已然将要使得他们崩溃。
入内后,张宏站在那三位少爷面前,只是冷眼看着他们,却不曾开口说话。
而那三位似是昏迷了的少爷在韦和上前揣了他们几脚后,这才一一呻吟转而清醒了过来。
自小出身荣华富贵的三位少爷其实早在今日被强人掳了过来时便都猜到了乃是何人所为,他们三人虽然都是惊讶异常,但其实并无人害怕恐惧,直到这时他们看清了面前这少年的容貌时,也依旧显得狰狞,但不存恐惧,他们真的不相信这少年敢将他们如何。
毕竟都是出身不凡,也毕竟都是才智不俗而为公主府清客,这三位少爷在醒悟过来后,未曾出现张宏意料中的大吼大叫,在他们一样怨毒的眼光下,三人都还算得上是冷静。
这更让张宏大觉有趣,这样的三位少爷若再能安然离开此处存活下去,怕会给他带来许多惊喜罢?
针锋相对,冷意全然。
“很难想象,你这卑贱之人竟敢如何胆大。”开口之人乃是王冉,他在公主府岑羲高升步入朝堂之后,已是隐隐成为知清殿第一清客。
对于王冉这话,张宏根本不屑,即便是这处房内阴暗一片他根本看清王冉的脸,但依旧感觉得到这位王公子的怨气冲天。
“愚蠢,莫非你到这时仍是分不清形势?”张宏轻哼了一句,其中森然冷意并不掩饰。
“你最好莫要让我三人能够出去,不然后果定远比你想象中可怕。”傲骨有的时候确实最为致命,在王冉这般说话时,确实让张宏泛起了杀机。
轻轻上前两步,待看清了面前这三位公子一派肮脏的华服,以及散乱的头发,显得十分落魄时,张宏轻皱了眉:“你这般说是在逼我杀了你等?”
“你敢?!”开口之人乃是郑言,这位郑公子虽是凌厉一片,但依旧让张宏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
虽是郑言口稳异常凌厉,但却只是张宏撇了撇嘴,在他随后移至郑言身前时,淡然开口:“在这件事中,你究竟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那酒楼中的阿四,赌坊的管事,是否都是你找的人?”
郑言梗了梗脖子,但他还未曾开口那位王冉王公子却是抢先言道:“这些事都是我一手布置,他二人不过乃是听命行事。”
“究竟是你自侍你王家权势滔天,还是以为你身为公主府清客便真的让我顾忌?”张宏喃喃言着,竟然带着同情带着怜悯。
一直未曾做声的吴戈吴公子在这时也终于开了口,他与郑言的强作镇定不同,也与王冉的决然凌厉不同,吴戈甚至竟能微笑起来:“家中叔父正好乃是刑部侍郎,似你这等强行掳下我等,真的很出乎本少爷的意料。”
“出乎你的意料么?”张宏缓缓起身,其实无论这三人究竟哪个是主谋那于他而言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张宏到这时还未想清他究竟要不要与这三家终成不死不休之局面。
“那就再出乎诸位意料一次吧。”张宏转身背对这三人时,言语中却似乎显得极为冷漠。
这让三位公子面色都是再也不能镇定,都是以为难道这卑贱的少年真的敢下杀手?而在这三位少爷之中,郑言尤其显得恐惧,他在这时已然是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韦和……”随着张宏口吐此言,那郑公子终于再也不能镇定,他们三人今日受这韦和的拳头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所以他们对张宏此时所唤的韦和都是十分惊惧,谁也不敢怀疑那如同疯狗一条的韦和极有可能真的会杀了他们。
“等等……”郑言脱口而道,却是引得吴戈,王冉二人鄙夷不已。
见此,张宏嘴角泛起一抹轻笑,不过这三位公子却都不曾看见,他们只能看到面前这少年的背影。
“将这三位公子分别关在一处房内。”交代着如此一言,张宏微笑:“好生侍侯着。”
便连高不危与韦和都是极为不解,他二人谁也看不出大人究竟有些什么手段来。
不过韦和毕竟不敢置疑张宏的吩咐,在他连声呵斥外间护卫来将这三位公子分别关起来之时,也随着张宏步出这阴暗充斥着发霉之味的小黑屋。
站在那处破落的院子中,迎着高不危疑惑不解的目光,张宏随意看了高不危一眼,之后才开口道:“每日只提供水予这三位少爷,没有食物也不允许他们上茅房。”顿了顿,显然是连韦和也惊惧张宏的这般手段时,张宏再道:“如此三日后,分别询问这三位少爷,最好由郑言那处下手,我要他日后成为我在郑家的一条狗。”
高不危张大了嘴,与韦和互视一眼,都是看出对方的一脸不敢相信后,这才点了点头,微显苦涩:“不危,尽力罢……”
张宏依旧站在那处,若有所思,动也未动,只是天上稍显阴寒的月色洒在他的身上,所映照出那条淡淡的影子寂寥但也决然。
过了少许,张宏停止了深思,却似这才想起一事,开口问道“韦和,现下你是否仅为平民?若是如此你这几日便在我府上暂住罢。怕是这三位公子的家族不会轻易放过我等。”
韦和笑了笑,有些喜悦奇怪之意:“倒是出乎大人意料,陛下不曾将小人革职拿办,只是撤除小人兵部侍郎一衔。”
连张宏也忍不住转过身来,这确实乃是他所不敢想到之事,而也由陛下此举更能看出陛下对他的宽容,甚至是不惜一切也要拉拢于他的决心。所以这让张宏很难想象,对于韦和这事,真的是那一向中庸奉行平衡之道的相王之意,难道他真的不知极有可能因此事而使得朝政大乱?
看得出大人的惊讶,韦和随即恭身再道:“除了宁王,赵王二人,倒还有尚书左仆射张说,以及中书舍人姚崇等几位大人为小人开脱,所以陛下虽然勉强,但好歹不曾将小人削职为民。”
虽是说的轻松,但其中陛下对这少年的回护已让韦和心中震撼。他真的不能理解为何京中这所有上位者似乎都很青睐这少年。
沉吟着,这一时让张宏也的确有些惊慌了起来,在这等朝局党争之下,所有人都青睐拉拢显然风险更大。
又过了少许,张宏终于强自不再去想这些事,暗想到总是将要离开这京城时,转而再去问向高不危:“范慎还是未有消息?”
“这倒又是大人所未曾想到的。”高不危言着,却是面色古怪,显然是因这昨夜之事可能会有的影响一事上,有太多的事都出乎了这位一向料事如神的少年意料。
“京兆府尹乃是崔日用,而崔日用尚兼着刑部侍郎一职,所以范慎今日状告王府三家一事,崔日用并未上报刑部,他今日一早受理此事后,便随即传召王家三府,当堂对质,怕是这时仍未了却。”高不危言着,却见张宏面色越发凝重了起来。而也在他言罢这些后,终于忍不住好奇,开口再道:“大人,不危以为这是好事,如此一来那三家府上再无太多精力日日对付大人,大人也正好可趁此时机多做些准备。”
“你错了。”张宏断然,神情冷俊:“怕是那三家根本不可能再给我任何机会来准备了。在今日他们各自得知这三位公子不知所踪后,定能料想到乃是我等所为。”
韦和与高不危显然还是未能明白。
“你二人想想,我本意是要先下手为强,要范慎从台面上拖着他三家府上,至少表面上他们不会再有太多机会对付我。”顿了顿,这时张宏也是深觉棘手:“可今日范慎所行之事竟然当时便被审理,那也谈不上在台面上拖着他们了,如此一来,在他们又得知府上公子为我等擒下后,暗中随之而来的报复怕更为强烈,根本不是我等所能应对。”
正面由范慎拖着他们,暗中却是拿下这三位少爷,张宏的本意便就是作出一副决然的姿态,要那三家不敢轻易有所举动,可在那崔日用如此一举后,非但时日不能再拖,怕是连张宏这决然的姿态也变成了事实。
故意表现出来的决然,毕竟不是真的决然。这也正是张宏此时心虚之处。
明白了张宏的意思后,韦和与高不危显然都料到了此事的严峻。
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遗漏?张宏皱眉苦思,却当他随即想起京兆府尹崔日用后,豁然而明朗了起来。
崔日用乃是平王李隆基手下之人,而若是崔日用此举本就是平王的意思,那一切似乎都合乎情理。毕竟,迫使那三个世家向张宏动手罢,太平公主既然想回护张宏便也不得不与京中那三个世家有所冲突,而如此之下,便也就符合了张宏先前对韦和言道的,平王李隆基,正好在一旁坐看太平公主与那些世家的冲突争斗,享鱼翁之利。
想着这些,张宏不禁暗暗握紧了拳头,有太多的人看似都回护他,其实都是在利用他,而他现下似乎只能为他人所利用。想起今早陛下不曾将韦和削职而使得朝臣对张宏这少年更加不满,再想起平王李隆基故意要崔日用当日便受理范慎一事,表面上是在回护张宏为他争取时日,可其实是在诱使王府三家尽快暗中对张宏动手,好迫使太平公主出手。这等等一切,都让张宏极为愤怒。
他不甘也不能只是作为那些大人物上位者的玩偶。
…
…
(找回状态,尽快尽快。不然写着很不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