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礼部尚书崔缇府上依旧全然混乱着,这些在通明灯火之下惊慌而各自奔走的家奴护卫们其实根本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来,竟是让一向在家中阴沉言语甚少的尚书大人这般慌乱了起来!正院处的崔家管家,丝毫不敢懈怠,犹自依老爷之令而指挥着众家奴抄起各自兵刃,谨慎守在院中,满院皆是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
过了许久,当这留着山羊胡子的管家安排好众家奴后,不敢逗留片刻,忙向着老爷书房疾步走去。书房的灯火今夜不曾熄灭过,管家敲门,随后见房内老爷并无反映,这才推门径自入内,不过,也是在他刚刚推开这门,尚未步入其中,房内的崔缇却是陡然心惊,待神色惊慌的他看清来人乃是管家之后,惊而大怒:“不知死活的东西,滚出去!”
管家张了张嘴,额头冷汗连连,他何曾见过老爷这般神色!但最终他也不敢说话而恭身退了回去,在他随即又要为崔缇掩上门时,却也想起他来此乃是为何,故而这管家掩好了门,隔在门外时不得不强自开口言道:“老爷,依您的吩咐,正门,侧门,后门都安排好了护院家奴。”
“滚!”书房内的崔缇再也不掩惶恐暴怒,猛然而抓起面前一册书籍向着那书房门处狠狠砸去。
当书房内又回复了寂静,当那该死的管家也终于不敢再有打扰,这时的礼部尚书崔缇却是满面通红,不知是因兴奋亦或是因恐惧,即便他此时仍能安身坐在那处,但也终归抑制不住微颤的手。
崔缇,礼部尚书崔缇出自太平公主府门下,在那少年张宏之前理所当然的乃是太平公主府下最为得宠的一人,所以说在他身处长安城的这些年来,崔缇无疑在朝还是在野都有着莫大的声誉,即便这些声誉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鄙夷,但毕竟敢开罪于他的人,甚少。
天生便是相貌出众,面如洁玉,英俊不凡的崔缇在初到这长安城时不过仅仅是一个不起眼的外任知州。可是,他擅长经营取巧且也深明为官之道,故而在他初入京时见那时的武三思,韦后等人权势彪炳便一心想投入韦后门下,不过那时的韦后身旁有着武三思,宗楚客等人,所以对他倒并无太大兴趣,而也正是那时,却是偶尔间叫崔缇碰上了太平公主,当时的太平公主京中只是有许多人畏惧着,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权势,但,头脑一向灵活的崔缇却时常能由太平公主入宫时的作态瞧出许多端倪,如此许多时日之下,崔缇最终还是狠心选择了太平公主,至于其中原因,倒也只是因那时的太平公主身旁并没有似崔缇这等一心试图依赖裙带关系而上位之人。
多年以后的此刻,崔缇当初的选择便彻底显现出了他那时的明智,而也正是由这许多年来他始终是服侍于太平公主两侧却也终将他成为荣耀一时的礼部尚书。不过,这荣耀富贵的礼部尚书究竟暗地里有着多少不为外人所知的辛酸屈辱,倒也只有崔缇一人知晓。
‘良心最绊脚,要脸不可靠,才学不可无,后台最重要。’这一首打油诗乃是崔缇这许多年服侍在太平公主两侧的为官之道,也正是因此,便也造就了他此时所有权势完全是依赖于太平公主,这些年里竟是未曾经营过一分属于他的权势,乃至于他本人手中所能够真正为他所用的,太少,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因此,在那少年逐渐而专宠于太平公主时,崔缇不能忍。
可是,他显然是低估了那少年。先前与王冉等人合谋时,崔缇全然乃是寄希于借知清殿之手除了那少年,他对王冉等人很有信心,因为在他看来出身城中名门高族的王冉等公子们要去置那一个出身贫寒的少年于死地,实在太轻松。
因此后来王冉等人与他商议将那少年自小订下的妻室卖入青楼而使得那少年失智冲动,犯下错误正好可被他们有机可趁之种种计策时,崔缇当时未曾太过在意,只是随意应了下来,其中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崔缇知道王冉等人这一狠毒的计策大有可能奏效,毕竟事关名节颜面,那少年又焉能不去冲动?更是因为,那时的张宏在京中未曾表现出一分实力来,韦和也不曾露面过,崔缇自然也不须再太过担心其他。
显然,计策是好的,也确实如崔缇所料那般奏了效,并且由他们这些人所布下的一局中张宏也的确犯下了许许多多的错,可这错,犯的也委实太多了些,太霸道了些。多到当崔缇得知那楼中的皇商李家少爷干脆而被韦和秒杀,便连宁王等人也不敢在那少年之前开口喧哗时,崔缇当时便险些软倒在了地上,他这时才终于意识到那每日见到他时都是一副卑躬屈膝之微笑容颜的少年,原来竟是那般的强悍!
若说,得知那少年在楼中之事的崔缇虽然惊骇但仍能镇定的话,那在后来他兄长府上传言韦和杀入府内强行将他兄长崔伍带走后,崔缇便连强作的镇定也不能再有了,他真的很担心也很害怕那少年会带着兵士来他府上将他提走,这时的张宏与崔缇眼中以往卑微且谨慎异常的少年根本便是了两个人!
可即便惊慌失措,面对这样突然而失智的少年所为他带来的惊慌和恐惧,崔缇却也根本无丝毫办法,他只是一个依附于太平公主裙角的文臣,且不说手上并无半分兵权,即便他此时能调用一些与他交好的朝上武人,那显然也是根本不足以阻挡那少年手下韦和的近千飞骑营!
所以这时的崔缇只能寄希望于那少年能够幡然醒悟,能够清楚他在做些什么,能够忌讳他崔缇在太平公主府的影响,同时,他也只能企盼太平公主殿下会在此等时刻挽救于他。
这一夜,对于书房内面色铁青,实则心中无比惶恐的礼部尚书崔缇而言,无疑乃是一个极其漫长的一夜。而甚至当外间天色终于大亮后,这位荣耀于长安城许多年崔尚书忍不住下意识的长长松了口气之时,再也不能安身坐在书房之中,急忙步出书房,向着满院散乱着的家奴护卫厉声喝道:“速速随本尚书前往公主府!”
马车疾驶,向着太平公主府而逐渐靠近之时,车内的崔缇不过才刚刚安下了心来,却随即目露凶光。这位外表光鲜荣华富贵内心却是卑鄙无耻的礼部崔尚书显然仍是认为,在他回到公主府之时,便是出此恶气之时!
…
…
太平公主府。
轻纱弥漫,熏香浮动,此时的太平公主寝殿中,太平公主殿下却正是侧身斜躺在香榻之上,那一张充斥着媚惑的绝世容颜之上并无太多情绪显现,只是稍显雍懒。
站在一旁的王公公刚刚将昨夜之事详细为太平公主道来,而微闭着双目的太平公主自始自终都没有半分的情绪变化,甚至是在王公公讲着那大皇商李顺之子身死,韦和率兵士闯入崔缇兄长家中将那崔伍从小妾身旁挂在了依凤阁楼上等等事时,太平公主殿下也不曾睁开那一双妙目。
讲罢了这些事,王公公很自觉的缄口不再言语,未曾有对那少年作出任何评价,也没有流露出对此事的态度来,他毕竟乃是太平公主府的一个下人,即便他掌握着武皇遗留下来的诸多权势。
“便就这些么?”王公公话落,太平公主堪堪睁开那一双美目,虽然眼中一派兴趣盎然,但面上依旧平静自然。可想而知,对于张宏等人来说昨夜的那一场滔天之事,在太平公主眼中,显然仍是未能引起她的太过重视,甚至是微不足道。
缓缓而起身,太平公主殿下随意挥手,在她香榻前所跪着的那宫女忙捧着参汤向一旁跪步移开之后,她这才稍稍坐好了身姿,依旧是倚靠着绒丝锦被,太平公主轻轻一笑,不掩赞赏与玩味:“依你说来,那李顺的儿子便就这般轻易被这少年所格杀?”
王公公点头,自他全然阴郁的面上看不出任何感情意味:“殿下,便连崔缇的兄长也在当时被那少年派人自府上提了起,此刻怕仍是悬挂在依凤阁楼门上。”
“倒真是有些让本宫惊讶呢。”喃喃而如此道着,太平公主这时回想起那俊俏异常的张宏在她面前的那些谨慎小心,低调内敛,以及超然的才华,她不禁又轻声叹了叹:“以往只知这少年生的一副好皮囊,心思也算慎密,见识也远胜常人,后来始知原来便连文采也是不俗。可今日倒才知晓原来便连手段也是如此的铁血悍然。”
“殿下,您不能不防。”轻吐如此一言,王公公言语中不有任何犹豫,他本来便想将那少年扼杀于当今未曾崛起之事。
微微展颜,太平公主看着那王公公时竟是有些神采飞扬的意味,在她随手拿起身旁宫女所捧着的小碗参汤后,把玩着却不曾下口:“防?防什么?”
“这少年很不简单,连老奴也不得不承认,以往确实轻看了他。”王公公如此言着,那双浑浊的老眼似睡半醒:“殿下也看出他见识远胜常人,手段也十分狠辣,为人低调但行事不拘,老奴担心日后他终将为我大患。”说话间,王公公似乎有些忧虑,但面上却仍旧那般淡然,显得极是阴沉。
“莫非你不知正是如此,本宫才格外青睐于他么?”反问如此一句,太平公主非但不曾有任何忌讳那少年之意,反而尤其欣赏:“本宫倒是很期待他这样一个胆识皆备的少年,究竟能为本宫日后带来怎样的欣喜呢。”
虽是从来都知道他面前这位风姿卓绝的太平公主乃是自负非常,但王公公却依旧继续言道:“殿下,此子不同,您可曾想过他昨夜那般行事究竟会为您带来怎样的后果?不说崔缇,便是那城中几大世家,怕也容不得他,老奴实在担心他日后还能做出些何事来。”
很诧异这王公公怎会说出这般话来,太平公主稍为愕然,但随即却是摆手:“那又如何?他行事再为出格也终只是因为他那未过门的小妻遭此凌辱。似这等奋不顾身而重情重义之人,在这长安城中,你且看看还有几人?”
“殿下……”王公公再次开口,今日的他似乎因为那少年昨夜一事而有许多担忧,话也反常的多了许多。
但不待他开口继续言下去,太平公主却是截然挥手,阻止他接续言着时,那一双美目也放在了王公公身上,意味深长且也含着许多兴趣:“不必再来多言,莫非你当真看不出,本宫喜欢这少年么?”
怎会看不出,其实早已看得出来,也是因此才更担心。王公公摇头叹息着,也终于不能将这些话说出口来。
正在王公公叹着,而太平公主将那一碗参汤饮去几口,复又放回那宫女手捧着的玉盘之时,寝殿外却是传来边令诚的声音:“公主殿下,礼部尚书崔缇求见。”
这一言落在殿中,却是叫王公公终于不再欲要开口,只是轻轻闭上了那双老眼,恭身站在一旁再也不去说话。
太平公主微有犹豫,她知道崔缇肯定会一早便过来,也知道他会说些什么,但这时她忽然又有些不想召见这以往她最喜爱伴在她身旁的人。
后来,崔缇还是进来了,太平公主这寝殿原本便是他以往可随意出入的地方。
不掩面上悲愤,崔缇入殿之后急步而奔到太平公主香榻之前,直直的跪了下去:“殿下,此次您一定要为小人做主。那少年着实欺人太甚!”
先前崔缇未来时太平公主的那些兴趣那些浅笑,此时已是再无一分。自崔缇开口,太平公主便是一副冷笑:“愚蠢。”吐出这二字,未曾去看那一脸惊愕的崔缇,太平公主又是言道:“本宫实是不明,如此卑劣的手段你是如何做出来的?还有那王冉,你等并不是这等愚蠢之人,怎的竟会做出如此令人不齿之事?对付一个贫寒少女,竟是要一个礼部尚书外有几大世家公子联手,你们这些人可还知晓何为廉耻?”
咄咄而言了如此许多,当然能够崔缇感受到太平公主话中的不屑冷厉,所以这时跪在那处的崔缇非但一派惊愕,甚至已是隐隐预知了太平公主对于此事的决定,故而,崔缇张大了口,却是一脸的不敢相信:“殿下,您,您……”
冷哼一声,太平公主依在那处,闭上了双目,似是不想再去开口。
这般冷漠,这般严厉的态度,太平公主何曾如此对待于他?崔缇惊慌更盛,却更是知道原来那少年已然在太平公主心间比他更要得宠。
不过,崔缇毕竟乃是灵巧之人,他当然知道此时不能再一味相求于太平公主。遂,他只能籍由唤起太平公主往日对他的情份来言,于是崔缇慌忙而磕头时嚎哭不已,煞为可怜:“殿下,小人知错了,这都是王冉等人挑唆所致,小人确实是糊涂了。”
仅仅是挑唆么?太平公主不屑时,却忽然又想起那少年张宏初时入府为阿娘求药,再到此时为救那少女而有的做为,皆都是一派的冷漠从容自然时,不禁又与这崔缇暗为比较,实在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不过,这崔缇毕竟伴了这么多年,太平公主倒也未曾去揭穿这崔缇的嘴脸,只是开口再道:“知道错了便是,你放心,本宫不会让那少年为难于你,只是你既已做出这等事来,当亲自向那少年谢罪。”
“是,是……”崔缇慌忙而叩首,心中虽是大恨一片,但表面上却犹自可怜:“小人自当如此,只是小人那兄长……”
“够了!”太平公主陡然喝道:“你那依凤阁这些年来做尽了丧尽天良之事,当真以为本宫不知?那崔伍罪有应得,如何处置是那少年的意思,本宫不想插手!”
由先前来公主府时的自信勃勃,到这时已然彻底绝望,崔缇面如死灰之下,不仅是那少年,便连太平公主也被他怨恨。
但,崔缇却未曾流露出分毫怨恨,垂头时将心中怨恨由眼中一闪而过,随即,崔缇却是缓缓起身,向着太平公主那张香榻步步行去时,崔缇已然恢复了以往风流倜傥之姿,虽是面色悲戚,但毕竟仍为自然。步至太平公主身前,崔缇轻轻伸手,刚要触上太平公主那娇美的身躯,太平公主却是不动声色移了过去:“你且先下去罢,本宫有些乏了……”
愤怒,自崔缇豁然转身而离开这寝殿,他身上所唯一能让太平公主感觉到的只有极为浓郁的愤怒。
入殿不到半个时辰,崔缇便就这般颓然离去,他先前的那些作态言语自然一点不漏落在了一旁王公公的眼中,但王公公不曾有半分怜悯同情,他本来便是深为厌恶这等只知依附裙角而攀爬的废物。
“依老奴之见,崔尚书既然如此无用,那便不须再留着,免生后患。”闭目而言着的王公公,言谈甚为随意。
太平公主自然听出了王公公话中的意思,故而,她微微皱些了眉:“不用。”念及那崔缇以往的百般讨好,太平公主叹道:“他这人也就是心胸太过狭隘,留着日后或许还有用。况且,即便他真敢心生背意,也不足让本宫担心,不过若是他真有那少年的一分才智,本宫却也留不得他。”
王公公未曾言语,如影子一般站在那处,毫无声息。
“昨夜之事便就如此罢,至于那韦和……”轻轻沉吟着,太平公主思量罢这才言道:“还是为那少年留着,他身旁可用之人本就不多。但须时时提防,若发现这韦和有何狼子野心的意图来,即刻除去。”
显然,张宏是料到了陛下会为朝廷安稳而可能放弃韦和,但他却不曾能够想到这时的他在太平公主眼中竟然这般重要,因此也不能想到不须他来谋划,太平公主便会为他消除事后诸多影响。
韦和自然是入不得王公公的法眼,在太平公主言罢,王公公根本不提韦和,却反而诡异一笑,再道:“殿下,昨夜之事不可能便就如此做罢。”见太平公主面上那些不解疑问,王公公叹息:“据老奴所知,那少年今日可是派了韦和于城中郑家,城南王家各处埋伏了不少人,王冉那几位公子,怕是难逃此事。”
闻王公公此言,太平公主再也不能安坐,在她豁然而起身时,先是满面的惊诧,随即却是陷入沉思。她当然不能想到那少年真正动起来怒来时竟是这般的雷霆手段,而若说昨夜那些事太平公主都能接受的话,那对于王公公现下所言的这些事,太平公主当然也能感觉到那少年可称得上是胆大妄为的举动下包藏着怎样一颗令人发指的野心。
“一个皇商李家还不够,他竟是要与整个京中高门为敌么?”轻轻言着,太平公主由惊诧,已然变为此时的凤目连闪,这少年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他不会轻易放过王冉等人这本是意料之中,但他理应不该在他根基未成之时便急急下手,观他以往谨慎,他应当深明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早在先前他叫范家那世子在知清殿中殴打清客时,我便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君子,也不屑去做那君子。”王公公冷笑着:“在老奴看来,他根本便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瑕疵必报之小人。”
这是王公公今日第二次对那少年做出评价。所以连太平公主也是侧目,能让这老狗如此重视且评价的人,这些年是没有过的。
未因王公公这话而有不快,太平公主反而险些笑出了声来,在她轻笑时有着倾绝人间的美艳:“君子也好,小人也罢,你且来说说看,那少年是否真的敢对王冉等人下手?似他这般谨慎之人,不应不知那几人的家世都并非他所能抗衡。”
“他已经如此做了。”王公公断然言道:“并且殿下若不再速速召那少年前来,怕是王冉几人今日后都不会出现在公主府,若真如此,老奴实在担心这少年会将京中所有世家都得罪,介时公主殿下也不能因他一人而得罪许多世家。”
“你太高估了王冉那些人。”太平公主拂袖,因仍未更衣,自露半边酥肩,辉映人眼:“若是仅仅王冉几人便可让那王家等竭力反扑,那王冉他们也不可能在我府上做事。本宫当然知晓之所以那几个世家能让王冉在我府上,本来也因这几人在家中无甚地位,京里那几个老狐狸怎会轻易而投效于我?”
毫无疑问,太平公主这一言乃是事实,似王家那等大族极少参与朝上政变,深明明哲保身的他们之所以派家中子嗣到公主府内,一是向这位权倾天下的公主表个姿态,二则是因那几个子嗣无足轻重。
“不过他们毕竟乃是王氏等族的子嗣,若是如此简单便被一个小小贫寒少年所欺,那王氏想来也是不会愿意。”王公公如此言着,从不曾睁开那一双眼睛,干枯的嘴唇合拢时并无其他意味:“所以老奴仍是不能安心,却不知道公主殿下会如何处置?”
其实在与王公公说话之间,太平公主从未停止过去深思那少年如此许多举动的真正意图,所以在这时想到王家,郑家之时,太平公主却突然嫣然一笑,若有所悟:“处置?不须我等来处置,既是他敢造出如此声势,想来他也自有一番打算。”口中言着,太平公主忽然又想起那日问起张宏他现下最大追求时张宏的回答,是以,太平公主轻笑:“他是不会自寻死路的,本宫却是知道这少年,最为贪生。”
既是说到这份上,王公公便也不再多言,他今日一早便将这些事细细为太平公主道来,本意是因惊讶那少年的手段而试图引起太平公主的戒心,但显然,一向自负的太平公主根本未将他的那些话放在耳中。
“你现下即刻去将崇简唤回府来。”轻声吩咐着,太平公主又道:“还有,今日朝上一切动静以及京中之事要及时让本宫知晓。”
王公公恭身,刚要退出这寝殿,太平公主却似是随意,又有在意而言道:“那少年,你不能再亲自动他,不然本宫不会再次视而不理。”
未停脚步,王公公退到殿门时,刚走出去,却迎面碰上初回府来的二王爷薛崇简。而自他与二王爷碰面,却始终未曾认真看二王爷一眼,只是随便见礼后,便当即离去。
二王爷入殿时,太平公主已是复又斜躺了回去,而自她容颜之上却是挂着许多玩味,不得不说,那少年今日实在给了她太多惊喜。
“见过母亲大人万安。”二王爷恭身见礼,在殿中却不敢靠近太平公主。
似乎是这才察觉到她刚刚吩咐王公公去唤的儿子,太平公主便连看他一眼也未曾:“你还知道回来?”
二王爷苦笑,他当然知道他先前私自在均川一带滞留已是惹得太平公主极为不满。而也在他苦笑之时,太平公主仿佛看出了他将要会有的解释,故而不假他任何颜面,径自言道:“收起你那些心思吧,瞒得过别人莫非你还想欺瞒你的母亲?均州距离京城有多远?你何以在那般短的时日由均川赶回京城助那隆基将城外宗楚客等人擒获?”
“母亲大人果然料事如神。”不轻不重奉承这么一句,二王爷又道:“其实简儿原本便不曾远离京畿。那赵承恩不过是刚出了京便遇刺身亡。”
“说吧,宗楚客此时何在?焦王李重福何时回京?”太平公主问着,显得冷漠。
“宗楚客的去向简儿确实不知,应已身首异处。”二王爷显得极为认真:“至于焦王,简儿回来时便得知他应是已至东都,不日便可到京。”
太平公主缓缓站过头来,看着薛崇简,显然是不信那宗楚客已然身死,故而她又要去问。
但,眼见母亲又要开口,二王爷薛崇简却是抢先言道:“简儿之所谓来的这般急,乃是有一事要禀告母亲大人。”只是一顿,随即二王爷神色复杂而赞叹道:“先前简儿来时,范门世子范慎却是手持王氏等族中不法之事的罪证前往京兆府,据简儿看来,张宏此次是决意要与王家,郑家,吴家为敌了。”
豁然而起身,太平公主殿下再也不得掩饰她今日一早所得知的那少年之事而有的惊诧。很难想象那少年究竟是存何心思,先是与皇商李家陷入不死不休之局面,随后有意要将王冉等人拿下而得罪于王家等,但这时竟然是直接将范门抬了出来与王家等正面冲突。
这少年当真是疯了?显然不是,不然范门世子范慎莫不是也疯了?
于是,太平公主紧捏着锦被一角而显得内心激荡,凤眼微眯时,凛然而道:“速将那少年唤来!”
不过才入公主府,却立即便被母亲大人支使,二王爷薛崇简无奈,苦笑时离去时却也看得出母亲大人对那少年的重视。
…
…
早朝。
如张宏所料那般,自早朝始京中各部大臣便纷纷弹劾昨夜兵部侍郎韦和私率大军扰乱平康坊秩序一事,而也在韦和那般镇定自若位于群臣最后时,他的眼睛不曾由台上皇帝陛下面上移开过,神色间也丝毫不曾因这些人的弹劾而产生惶恐。
先前的相王,此时的大唐皇帝李旦,面对满朝文武的气势汹汹,他面色如往常一般,看不出太大波澜。对于昨夜之事,在早朝前他便已然是知晓了,而那时在他得知这事时,便已经决定了该如何处理此事。
所以在愤慨激昂的群臣言罢,李旦并未立时做出言论,反而先是将眼睛自韦和身上移至位列众臣之首的宁王身上,这个长子,他一向都很欣赏,既没有平王李隆基的锋芒,也不失他本身的宽和。
“儿臣以为,兵部侍郎韦和昨夜一举虽是有失偏颇,但毕竟事乃从急,似依凤阁那等做出丧尽人伦之事,韦侍郎虽有过错冲动,但于情于理,都可理解。”宁王自是知道陛下的意思,故而在他主动出身而言道时,仍如昨夜一般,并不掩饰他对那少年张宏的袒护。
皇帝陛下轻轻点头,仍是那般神色的他叫满朝众臣看不出一些他的意思。
随后,当陛下的眼睛又放在了平王身上,这满殿弹劾韦和的朝臣都已有许多不满,因为似陛下这般态度来看,他分明是要为那韦和开脱,谁不知道平王李隆基与那少年一向交好,他也肯定会如宁王那般袒护韦和。
李隆基先是向韦和看了眼,随即苦笑出身,先是恭身一拜,随即一肃神色,从容而道:“儿臣以为,情理一事虽不可避,但我大唐毕竟国法当大,凡为朝臣者自当谨循国法无情,照章而为。”说到此处,太极殿内已然哗然一片,乃因平王之言说到此处已根本是在暗示那韦和绝对不可饶恕。所以当众臣都想起李隆基与那少年一向交好一事时都忍不住惊讶,莫不是那少年已与平王决裂?
“韦侍郎昨夜之事影响极怀,陛下当禀公而办,不然国法不容,百姓不容!”
伴随李隆基言语落地,便连陛下也是稍为动容,他之所以要李隆基开口其实本意也是想由这两个儿子的口来为那韦和开脱,可他实在想不到三郎竟然如此决然。
韦和的眼已由陛下身上转到了李隆基这处,在他微眯的眼中有太多的惊骇与不敢相信。
察觉到宁王微微皱眉,李隆基神色不改,复又退回班列时,他身边的赵王李隆业,却是闪身步出了朝中。
李隆业这些时日来一直都在太平公主府,他与太平公主的关系甚至已越先前太平公主与李隆基的关系,所以在李隆业出身时,李旦一时也颇有为难,他当然知道他这个儿子与太平公主越为交好,同时也深忌那少年张宏在太平公主府的得宠,那由此看来,李隆业将要说的话肯定也对那韦和极为不利。
可令群臣惊讶,太平公主府出身的人也都是惊疑的是,赵王开口便是为那韦和开脱了起来,只是言着若无韦和那依凤阁当残害多少无辜少女,令百姓如何安身之时,显得极为大义。
李旦面无神色,深为叹息而微微转头时却看见三郎李隆基眼中一闪而逝的得意。
这时的他当然瞧得出来三郎之所谓那般诋毁韦和,其实已然看出了赵王定会与他做对的意图,故而他故意去将韦和陷入死地,而赵王也肯定会为韦和开脱。
东宫之争,甚至是当今陛下刚刚登基便已有端倪。
三位王爷的意见显然都不一样,宁王的持中,平王的国法,赵王的苍生黎民看似各有道理,其实都是暗怀心机。于是在三位王爷言罢,众臣又是纷纷进言,要陛下切不能轻易饶恕韦和重罪,他毕竟纵容属下行凶,乃当街致使皇商李顺之子身亡,依凤阁老鸨身亡,依凤阁主事崔伍至今仍悬挂于楼门之上生死未知。
于是,此次早朝表面看来韦和已然是再也机会,在这许多众臣的攻击之下,即便侥幸留下一条狗命,也必将承受罢官废黜这一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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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写完,呵呵。心态很不好,完全没感觉,强迫自己坐下来写的。甚至完全没修改没看就上传了。
今天其实是个很悲伤的一天,终于不出意料的被女朋友给干脆的抛弃了,有的时候真的很难想象三年的感情怎么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那么的微不足道,难道真的就可以那么从容,能够那么潇洒?
不得不说,这很悲剧,我很难受,我做不来那么从容,学不会如此潇洒……
今天这章啊,码的很不理想,诸位多多体谅,我确实心灰意冷……)(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