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韦后死后的这许多时间里,每日必到公主府的张宏其实在这段时间内与太平公主的言语并不少,而也在这许多时日下的言语中,无论是太平公主那绝世的容颜又或是她偶尔头痛要张宏为她舒缓之时的娇媚之姿,都在逐渐磨灭着张宏心中对太平公主的敬畏,稍稍挺直了身躯不再似以往那般卑微,所以在这时太平公主刻意将张宏而留下来时,张宏显得随意且自然站在她的身前,并不言语。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太平公主那双美目放在张宏身上有些恍惚,当她犹自玩味着此言之时,却是忽然妩媚一笑,再看向张宏时,多了些好奇:“先是有那许多有趣的故事每日为持盈讲着,且从不见你有为难,再有今日这令本宫动容的一句,这实在是让本宫很好奇你这少年究竟何来如此才华?”
张宏微微笑了笑,其实他这时在太平公主身前已不再似以往那般异常的谨慎小心,显得从容:“自小家境贫困,只能寄希于他日为官可出人头地,要阿娘过的好一些。自然较之常人更为用功,读了不少书。”
张宏如此言着,却也忽觉他确实是有些恣意,若是以往,怕是他不会如此轻松而随意的与太平公主言谈罢?但,这时的张宏却只是以为他这许多时日内与太平公主的一路相处使得他确实察觉得到太平公主对他的欣赏时,也能感觉得到的她身上的那些原本女人应有的柔和天性,所以这才有现下他的这般言谈写意。
可是,其实便连张宏也不知晓,经由昨夜所见识的那些黑暗后,他回到这唐朝的心态已是彻底转变,先前的谨慎不决,刻意低调,在他决意改变他的处境,改变这大唐那些黑暗时,已然是多了许多坚定与信心。从由为生存而活到此刻为改变而活,这其中的意味自然所差甚大。
况且,要保持对一个人仰视的姿态,太久,怕是会累。
太平公主微微点头,黑发间所别那支凤凰头坠随之而晃:“以往倒只是以为你才智不俗,且不曾想到便连文意也是这般出众。”说到这儿,她又嫣然一笑,媚意自显下略含好奇与期待:“虽说单那一句便可名彻长安,但本宫却更想知道此时你还有哪些诗句来?”
“诗乃心声。”张宏微笑着,迎着太平公主那张千娇百媚的脸庞又道:“既是佳句则要偶感妙得,公主殿下若是要小可此时作来,怕是有些为难。”说话间,张宏神色如常,根本不以他那一句佳句的由来而有任何赫然之意。
失笑而出声,太平公主这一笑当真是美撼凡尘:“也罢,就随了你那诗由心声罢。”说着,她也伸手一指左侧示意张宏可坐在她那身旁。
未像以往那般的万分小意,张宏在步向太平公主右侧时脚步轻盈并无拘束,而张宏的这些言语从容落入太平公主眼中,却是叫她暗为生奇,她当然能够察觉到张宏今日在她身前的这些自然随意,故而,对于这少年太平公主更是有了许多兴趣,不仅是这张宏一夜之间的改变,更有这许多年来似张宏这般在她面前不存惶恐而皆是从容的人实在太少,便连她最为宠爱的二王爷薛崇简也不敢如此。
“昨夜去平康坊可是遇到何事?”犹豫了番,太平公主终于还是开了口,这时的她倒真的想知道昨夜这少年究竟在他身上发生了些什么。
想起昨夜所见所闻的那些黑暗,张宏眼中闪过些许悲哀,但却随即复又一派清明,伸手为他斟了杯清酒时,不去饮只是轻轻摇晃着:“遇到了知清殿中的吴公子,本有意要去看位姑娘,却反被吴公子以十两黄金之价夺去,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张宏不好奇太平公主为何会知晓他昨夜去了平康坊,也不打算掩饰他去的意图,不然会显得虚伪,他这一拥有前世记忆之人自然更是深知撒谎的最高境界乃是三分假七分真。
太平公主微愕,明显察觉到了张宏眼中那一闪即过的悲哀,但随后又因张宏口中的那些言语却叫她又是笑了起来,以太平公主之伶俐当然能够听出张宏略显遗憾的话中对那知清殿吴戈的嘲讽。
当真是花枝轻颤,这时的张宏在看着太平公主那掩口失笑时的妩媚却叫他一时感慨,很难想象那般城府幽深,手段高明而玩弄大唐于股掌间的太平公主在此刻竟是如此风姿绰约,动人心魄,这两者完全不同的特质集于太平公主一身时,丝毫不显突兀不适,反倒似是天生便应如此,堪称妖孽。
应是能够察觉张宏此时的赞叹与惊艳,即便他后来已是微微垂头将欲掩饰,但太平公主仿佛不曾介意,顾盼而流转间,太平公主敛笑而换了下坐姿,言道:“知殿清中那些人你可都能应付?这些事本宫是懒的插手的。”
张宏轻笑而点头,却是终于将他所倒的清酒一饮而尽,只是喝的太急呛得他满脸通红:“公主殿下不想理会,那他们自然对我无计可施,所以这些自信小可还是有的。”
若无记错,那今日这少年所饮的清酒,应是自他来到公主府时所饮的第一杯酒罢?由此,太平公主更是完完全全的觉察到这少年与往常的大不一样,更是加重了她的好奇。
“且先不忙自信。”太平公主微笑,却是向身后招手,而也在她招手间一名宫人手捧布卷踏着碎步急急向这步跑来,迎着张宏通红的脸,太平公主又道:“你过来看看。”
张宏不解,但仍旧起身走了过去,只是当他看到那宫人已然展好的布帛时,却是脸色大变,这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当然能够让张宏看出这些名字几乎包揽了所有知清殿中人,甚至包括严庄等那些出身贫寒的清客。而在这些人名之上所记载张宏恶行,无非乃是一些轻狂自大,目无尊卑,是为大不敬大不为之罪。
看到这处,虽然知晓这唐时大不敬这一罪名可能足以使他陷入万劫不复,但张宏却反而渐渐冷静了下来,再无分毫轻松的他这时自然想到之所谓贫寒出身的清客也来排斥于他,怕仍是因为他太过于得宠而可能会成为那些人的绊脚石吧。
“若是满殿中人都要与你做对,你日后该如何自处?”太平公主轻轻抬头而看着那少年一张清秀俊俏的脸庞,含笑问时略含深意。
世风日下的世态炎凉大都如此,此刻张宏已是由恼怒中回复过来,在他随意言着时,显得自信且淡漠:“如何自处?”先是轻道一句,却不曾回到先前所坐之位,反而更是凝神看着犹自展在太平公主面前的那布帛,再次叹道:“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莫名奇妙而言着这样一句,张宏自是看到太平公主眼中的疑惑,遂,又道:“简单来说只有四字,置之不理。”太平公主曾言不会理会知清殿事,那自然这一控状也不会对张宏实质性的带来伤害,所以依张宏的性子当然不会理会。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冈。”喃喃道着张宏这又一妙手偶得,太平公主却一时似是想起了些什么,随手而挥那宫人退下后,一时间内不再开口,反而由她微现茫然的眼中当可看得出她此时心间的许多思虑,犹豫。
自始自终,张宏都不曾从太平公主身旁走开回那处座位,他在一旁看着太平公主那张轮廓绝美的侧脸时却忽然生起一个连他也觉得甚为奇怪的念头来,太平公主日后应当不会有加害于他之心。这个念头来的十分莫名其妙,与太平公主看似多此一举而莫名其妙的捧起韦后再去使其灭亡一举有些异曲同工。
自然,张宏这时并不知道,由今夜之后,太平公主对他已然是从先前的三分欣赏,七分利用而变为现下的四分欣赏,六分利用。这仅仅一分之差的欣赏,对张宏而言确已难得太多。
过了少许,当太平公主由那些思虑间回复后,竟是缓缓闭上了双目,这一日先前盛宴此时言谈而有的疲倦也在那张润红的脸上显现出来,在她轻叹一声后,雍懒而向后靠了靠,口中轻道:“为本宫捏捏肩吧,这会儿是真的乏了,也不知本宫这顽疾何时才能康愈。”
捏肩?张宏大惊,以往头痛一直都是张宏以他那前世所学会的皮毛按摩之法按捏头部,怎的这次又换成捏肩了?
不过,虽是惊讶,但在张宏轻皱眉目,犹豫一番罢,终于还是起身而步至太平公主身后,深吸一口,也是闭目而将双手伸向太平公主那圆润的肩头。
触手之处,一片细腻柔滑。
太平公主甚少出府,而公主府中本就各殿全然暖意,故而现下的太平公主所着衣裳并不绒厚,倒只有两层轻纱,所以,当张宏微颤着手而搭在太平公主肩头上时,只觉一阵的心神荡漾。
“你来说说,相王之事本宫该如何来处?”隐为梦呓,这温温软语自太平公主口中而出,却是让本就十分紧张的张宏手下一顿,随即也是意识到太平公主口中这一问其中的事关重大。
当张宏手下又是轻按着太平公主那肩头,他这时稍稍平复了情绪,因此倒也深知太平公主这一问他不能太直接的回答,况且他也真是不知该如何去答。也是在他为难之际,鬼使神差下,张宏不由言道:“有时无作为便是最好的作为。”
又是一声轻叹,这时的太平公主似是满腹心事:“正好与你处置知清殿中人之法大同小异,确也合乎你的性子。”稍为一顿,太平公主又道:“不过,你这想法倒也正是本宫的想法。”
自然没有丝毫得意,张宏深知他与太平公主之间的差距绝对可算得上是天地之悬殊,故而,一时间内他也不再开口,只是轻轻捏着太平公主那肩头时强忍着心头荡漾。
夜晚之中的公主府正殿,在殿内朦胧若真的灯笼之下自有许多温暖意味,而当张宏与太平公主二人的身影映照在窗纸上时,却是更叫殿中暧昧横生,虽是已过三十年,但太平公主非但不曾有一丝皱纹,却反而生的比大多二八方龄少女更要丰韵迷人,成熟妩媚间的风情种种,的确不是一般男人所能自持。
所以,有着两世人生三十多年心态的张宏,在他为闭目养神的太平公主轻按着肩头时,只能苦忍,苦忍,再苦忍。这其中的意味,显然并非不忍亵渎,而是不敢。
过了许久之后,当太平公主终于捋顺罢心间所因张宏而来的许多念头,这刻的她倒是无端端生出许多感慨,似是自问,但又明显是在问着张宏:“现如今,你最大的追求,或是理想乃是为何?”
张宏手下不曾停止,面上也是甚为自然:“昨日之前,小可最大的理想便是活着,活下去。”顿了顿,他眼中彰显着坚决,又道:“而现如今,则是要好好活着,好好活下去。”
活着与好好活着,这两者间的区别显然并非一座高山,一道鸿沟那般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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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昨日太平公主府那场盛宴罢,朝中大多官员都是已然得知了太平公主的意思,所以面对此时的皇帝陛下李重茂,朝上自是有人叹息,有人怜悯,有人遗憾。叹息与怜悯自是不必再言,而遗憾的人更多的则是王亲显贵,毕竟一个年弱未冠并无半分权势的少年皇帝自然更利于他们操纵利用。
第二日,早朝之前已有许多官员备好陈辞言表,用来劝说相王登基,这许多的官员中除却了原本便属相王一系外,剩下的倒大多乃是摇摆于太平公主与相王间不定的官员,这其中不能不说明那些官员如此急切而渴望相王登基所怀的一番心思,毕竟,拥君之臣大多荣耀一时。所以当这日景云观那钟声响起时,许多平时卧病告假的官员也都是捏着所要陈奏之表恭身来朝,得这消息之速度令人瞠目结舌,似是一夜之间人人皆是得知了太平公主府的意思,因此,除了太平公主核心的人外,剩下的朝臣官员皆为心急如焚,生怕不能首先得到这拥君一誉。
可是,接下来的早朝却是令这所有官员都是大吃一惊而落下太极殿中满殿的下巴。
早朝之时,满殿众臣皆是垂首而掩饰着对于将要发生之事的激动之意,少帝李隆基也依旧如往常那般带着带着茫然带着幼小而垂坐于的大殿正中龙椅之上,可稍为有些不同的乃是,今日的少帝李重茂显然比往日要多上几分惶恐。
向着满殿众臣,于公公唱喏罢众臣早朝后而扫视着殿下那些暗怀心思的朝廷大员,待他发觉黄门侍郎那处似是隐有所动时,轻咳一声,而先由手中捧起那黄帛圣旨,目不斜视逐渐展开后,于公公径自宣道:“奉圣上旨意,众臣听旨。”
“朕自即位以来,因年幼而使太皇太后专权横行,扰朝纲于不肃,訾万民以不安,虽非朕所想,但终乃朕之过……”
仅仅不过才念道几言,却已然是让朝下哗然一片,这时朝下满殿的狐狸自然都能听出其中许多深意,他们怎也未能想到那年幼而一向无能无主见的少帝李重茂怎能忽然生出这些心思?偏偏是当此等时刻,他的这些心思完全表率了他的聪明之外也堪堪将这些朝臣大员们的心思扼杀无遗。
“今有先皇御授皇太弟相王旦,深悉朝事,且为人公正大度,诚可为皇室表率,朕以为,相王旦应能于国难颇多之时,受命于危而安国于乱,故,朕之决意,退位而让贤,由相王旦总领朝纲,登大宝,即国君,整朝事,安天下,兴大唐。”
稍为一顿,于公公先是看了眼少帝李重茂,发现他已然是满面惨白时,再去看向了殿中所跪众臣,丝毫不理殿下一派的议论纷纷,复而又念道:“朕意已决,断不能改!”
堪堪宣读罢这一旨意,殿中众臣再也不去压抑那细微的议论,转而都是张口而互相惊叹着。
这个时候,却只有黄门侍郎魏知古,以及右御史大夫郭之震二人首先反映过来,他二人相视一眼,随即齐身跪步而位列殿中,向着台上少帝李重茂而高声喝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于是,在这二人表率之下,殿中众臣这才反映过来,慌忙而叩首,齐声再喝。
也在这时,站于少帝台下左侧的相王,却是陡然面色大变,急急忙忙行至少帝正前时,忙恭身跪地:“陛下万不可如此,旦何得何能,怎敢窃窥大宝。还望陛下万勿收回旨意……”
“皇,皇叔不必如此……”李重茂言语间有些颤抖,极是惶恐:“朕意已决,皇叔名望所在,众望所归……”
相王再拜,拒不能授。
于是,这时的殿中众臣也纷纷劝说相王,深晓通明大义而说着国事非相王来决不可等等言辞,却是直接无视了正殿之上此时的皇帝陛下李重茂,也由此,却是让于公公连声暗叹间,轻轻走到少帝身前,微笑:“陛下,自此后,您终可取一生平安。奴婢,也总算不负先帝所托……”
看着台下众臣只是尽然而劝说着相王,少帝李重茂轻轻点头时,却眼眶湿润一片:“朕,我,多谢于公公。”
终于,当相王再也忍受不了周遭这许多官员竭力的劝说,在相王越发阴沉着脸时,环视着这许多官员,断然而挥袖,大怒而喝道:“休再妄言,本王岂是这等小人?”言罢,竟是抬步而走向殿外,向着皇宫外走去。
只是留下满殿的疑惑惊诧,以及少帝李重茂更加的惶恐。
自此,接下来这二三日内,早朝之事每每如此,大都乃是以相王终于大怒自行离去而终。
最后,当宁王李宪恭身上表,临淄王李隆基恭身上表,赵王李隆业也随附表,太平公主最后劝言下,相王李旦终不耐皇亲王室,满殿众臣竭力而言,迫不得已下,不得不临朝而宣,得大统,即大宝,坐北面南而垂拱天下,登基为帝,是为唐睿宗。
同日,少帝于承天门上诏告天下,退位而让予相王旦。相王旦就承天门上登帝位,沿用旧年号景云,封赏文武群臣,大赦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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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在相王于承天门受天命,承帝旨而登基之日。
王府胡同边缘一处外表看来与周围宅院并无太大区别,却实际内在却极尽精致奢华的黄府旧居,此时的张府内,却是全然安静一片,庭院中以往来回忙碌不停的下人皆都已被富贵驱之各处下人所休憩之房内,且严令不得外出。
在张府临时议事偏厅,除了张宏,楚图,范慎,高不危这四人外,厅中倒也还坐着一位已入垂暮之年的老人,正是富贵,其实单看此时富贵面上的苦笑,便能看出他本意并不想坐在这处。
逐一而看着身旁所坐这几人,张宏今日倒不如往日那般在家的恣意,他这坐姿显得极是认真,神情也较为肃然,只是这般神情下的张宏却只是看着他身边这几个竭力相助于他的人,却不曾开口。
过了片刻,范慎那张温和而时常微笑的神情再次落在了张宏眼中时,这范慎倒也看得出张宏的意思,故而,范慎轻咳,随即言道:“今日相王始才登基,就在下以为,对我等乃是好事,毕竟大人与相王,临淄王的眼中都是较为信任。”
范慎一开口,高不危显得有些不太认同他的话,但只是摇头却不曾说话。反而乃是向来甚少言语的楚图,冷漠而径自言道:“未必。”
楚图之能自是场间众人都是深知,所以楚图这一言也是让众人眼睛都放在他了身上,尤其是张宏在看着这神情冷漠的青年时,极为期待。对于张宏所能知的日后之事,场间五人,仅有楚图能够看出,并且早在第二次见张宏时便已然猜出了些端倪。
“以太平公主近日来张扬的举动来看,她是有预谋的。”厅内所有人皆乃性命之交,其实便连范慎也在张宏身旁做了不少足以可使他满门抄斩之事,所以楚图这堪称大逆不道的一言,并未让其他人侧目变色。稍为一顿后,楚图未有犹豫,直接再道:“而若依常理来看,在韦后伏诛,临淄王羽翼未生,相王根基不稳时,太平公主实可谓权倾朝野,当这等时机显然是太平公主该有所作为之时,可她仅仅是安插了诸多党羽在朝内,便再无动静,这其中必有蹊跷。”
“楚兄所言甚是。”高不危在楚图方才闭口,便随即接道:“若是太平公主不存其他目的,自然不会安插如此之多的党羽,可若是她有心行事,当然也不会要相王即位,她完全可以要少帝继续坐那位置,则更方便她控制。所以这许多原因下,倒的确让外人不能得知太平公主的真正意图。”
张宏眼现喜色,楚图且先不言,便是高不危这唯一他可放心使用之人也能独具如此慧眼不能不让他欣喜,故而在高不危言罢,张宏倒也开了口:“莫要忘了,相王之所以今日登基,其实也是在太平公主亲自劝言下才有此举。”
“先是以超绝骇俗之手腕一手操控韦后而上位,接着又用临淄王将韦后诛杀,却不曾更进一步,反而又废少帝,立深不可测的相王为帝,你们且来说说,太平公主如此许多举动,究竟是所存何意?她的意图目的又是为何?”微眯着眼睛,张宏问着这几人时,却是忽然想到太平公主那张满是娇颜的神情,而也正当他感慨着如此人间绝色那心中的诸般心计时,却是不由一凛,些许苦涩泛上心头,这时的他,似乎与太平公主已然是越走越近,而若是如此之下,那日后究竟又何以安身立命?
张宏这一言说的隐晦,但事实上他言语中的确是有提醒高不危,范慎之意,只是,能从中领悟多少,倒不是张宏所能理会。
见高不危与范慎二人皆是皱眉沉思不语,张宏又是看了眼楚图依旧清冷不见神情的面色后,却是忽而一笑,转身去看向了坐在一侧坚持不肯坐在他四人身旁的富贵:“江南那处事行的如何?”
“少爷放心。”富贵满是皱纹的脸凝在了一处,苍老间犹自存着哀意:“昨日少爷已经来信,说是一些钱物正由楚公子那些人中向京中送来,足以够少爷再维持一月有余。”
“一个月?”张宏轻轻摇头,显然是觉得少了些,但富贵却不曾再来解释,只是依旧那般坐着。
想及江南之事,张宏不可避免的暗叹了起来,本以为黄府经黄贾仁一事后应是再无根基,不能成为他必须之助力,但他实在不能想到,原来早在黄贾仁与宗楚客等人谋事时,便是明里将江南之所有产业调往京城,暗中却是将近半家产神不知鬼不觉的移到了江南他遇到富贵的那处!
而这些事甚至是连黄不学也是在回往了江南后才能得知。黄贾仁的这般瞒着宗楚客的暗度陈仓之计不能不叫张宏赞叹,这也正将张宏心中对本该深具大才的黄贾仁所存之疑惑完全解清。
至此,张宏深为庆幸当初犯险而挽救黄府那一举确乃明智,如此下来,在重新又拥有了黄不学于江南的暗中之助时,张宏要高不危所秘密进行的那些事自然也回复了正常,非但那些高不危一手调教出来的青年得以更好的继续培养,便连那平康坊的青楼之事,高不危也确实打算将桃红所在的那楼盘买下来,其中深意,当然不仅仅是要拯救那些青楼女子,更是要通过这种方式于京城各处为张宏埋下根基。
思虑着如此许多的张宏同时也将眼神放在了高不危与范慎这处,当他终于由那二人神情中瞧出了些端倪后,复又再道:“且先不提这些。”顿了顿,向着范慎张宏又问:“近来你与韦和接触颇多,可有何发现?”
“不曾。”范慎微笑着:“这韦和倒实在出乎大人的意料,不仅没有表现出大人所预料中的急切,更像是根本不在意他的前程,只是一直言着他对大人的忠心。”
摆了摆手,张宏也是较为不解,他以为他是了解韦和这个人的,所以他从来都不曾希望能由韦和那处得来忠诚,而之所以应下那日韦和的投效,一来除了当时的势所必行之外,二来也的确是想要将韦和安插在军中,毕竟,虽然没有忠诚,但相互利用总是可以的,摆手罢张宏也是含些嘲弄意味而言:“忠心?他这等人若是有忠心才是咄咄怪事,即便真有也只是针对于他自己。再见他时且可放心言予他知,他那万骑营果毅都尉做不了太久了,不须太长时日,至少可为万骑营左右两营中的统兵将军。”
范慎点头,不曾奇怪大人张宏如此断然的口吻,仅仅是由楚显所获封赏便能看出韦和日后的造化:“只是如此一来,倒叫在下有些担心,他越是高升会不会试图摆脱大人?”
“暂时不会。”张宏定言:“除了我,他不可能再去依赖他人,以他韦氏族人这身份,临淄王首先不能容,太平公主根本不屑容,至于相王……”说到此,张宏微微一笑却是摇头再道:“至于陛下,则更不可能。”
张宏这话显然乃为事实,故而范慎也不再思虑这些,他在看向大人张宏时眼中更是钦赞,这许多时日的随从下来,到这时其实已对张宏有些真意拜服,实在很难想象对万事似是都能掌握在手,且游刃有余处理得当,堪称滴水不露的这少年,竟然不过年不及弱冠。
便正当张宏几人犹自商量安排着日后之事时,厅外却忽然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不过才闻见,张宏陡然而噤声,示意不得再有言论,乃因他们这些人所商之事皆是极其隐秘之事。
便连李年等人今日也不曾准许他们出得房间,那想来这脚步声也只剩下仍可在厅外十步之距侯着的黄四,故而当高不危起身去开门时,却是刚开厅门便随即问道:“有何要事?”若无要事,黄四自然不敢随意打扰。
“回高大人,门外有个疯癫老头,却是说乃是楚大人随从,特来有要事禀告。”黄四仍不敢走近厅门,那些细微的脚步声仅仅是他在十步那处刻意而作出。
高不危回头看向楚图,却见楚图微微皱眉,还不曾待楚图开口时,张宏却是径自言道:“唤那老爷子进来罢。”
根本无须多想,张宏便能知晓老人定是早在他初次遇到楚图时所随在他身旁的那名看似奴仆但却又显得随性的楚老爷子,而一直随在楚图身旁却只是在王公公派人来府上行刺时张宏暗中见过一面的楚老爷子为何这许多时日来都不曾现身?又为何此时才现身?这许多疑问自然只能由楚图来解释。
但很显然,楚图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皱眉时有些不满张宏替他作下的主张。
来人不出张宏所料,正是楚老爷子,而即便多日未见,这楚老爷子落在张宏眼中依旧是那般的精神健烁,在他入厅之后,先是极为恭敬的走到楚图身前,恭身而道:“少爷。”随后,却是向张宏看了眼,看时竟然眨了眨眼,全然乃是一副老顽童之态。
“为何私自前来?”楚图显然甚为不快,无一分对这楚老爷子尊重之意,并且隐有怨言。
但,那楚老爷子却只是如往常一般苦笑时更显谦卑。这让张宏大为不解,只是单看这二人的神情言语便能知晓其中定是有许多隐情。
“江南那边突来急信,说是有大变故而生。”言着,楚老爷子也是暗自收敛了不恭神情,自有一派严肃认真。
楚图不为所动,但轻皱的眉目却是越发皱的更紧:“可知何事?”
“家主……”刚开口,却随即察觉到楚图身上突然的寒意,楚老爷子忙改口再道:“楚南轩近来似乎又要对少爷下手,并且据说楚南岚已然是再也拦不住他。”
由楚图眉目间的暗跳不已当可看出他此时心神的动荡,这时的他当然能知晓此次楚家针对他的动作想来也不会如往常那般简单,不然楚肖不可能如此急切而报,故而,楚图暗自攥紧了拳,径自道:“吩咐下去,令楚肖等人切不可轻举妄动。”
楚老爷子恭身领命,却不曾有动作间,楚图又是极为不耐烦而言道:“还不去办?”
大为无奈,但楚老爷子却是深知他家少爷对他性子便是一向如此,故而只能苦笑而再次看了眼张宏,这才忙走出厅内,自始,未与张宏等人说上一句话。
这是楚图的家事,即便他和那楚老爷子再为不洽,也并非张宏,范慎等人所能插口,因此他三人只能作出一副充耳未闻之态,顾盼而环视。
自是能够看见他三人的姿态,但楚图丝毫不曾在意,皱眉拿起面前暖茶轻饮时,楚图豁然起身,迎着张宏等人的疑惑,决然言道:“我须得即刻回往江南。”
相王登基之日,却是楚图江南事变之时,这两者间不能不让张宏心生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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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章合一九千字有余,拜谢支持,爬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