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二当下一拢手中折扇,轻移身形,蹑手蹑脚走到雷越身前,压低声音道:“这位公子!怎么……难不成我们上了贼船?这船上的船家到了江中,可是准备要执刀劫财,夺人性命?”
不及雷越回答,不远处的燕赤雪踢开罗铁生那尊被怒刀斩为两断的尸首,上前一步,对胡老二道:“这位老兄,你可别误会这大苍江上摆渡的船家。他们不是劫财的歹人。真正的恶徒是这几个死在甲板上的家伙。此外,他们劫的也并非是财!”
“什么?不是财?难道……难道劫的是色?”胡老二张大着嘴,一脸惊愕地问。
雷越无语,心中暗道;这个胡老二看上来果真是位老匪,脑袋里装的除了打家劫舍,估计就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端木追日担心胡老二返回船舱里乱说,惊扰舱内休息的人,便走过去,用尽量浅显易懂的语言告知对方,已经将来犯的强敌击毙。这才把一脸惊愕的胡老二打发回舱底。
……
船上水手尽数逃命,好在端木、燕赤雪熟悉驾船掌舵的方法。两人顷刻间各司其位,升起船帆,调整舵向,让这条大船破开江浪,直朝对岸驶去。
不久前,登船的时候,天空尚还阴云密布。此时经历一番变故后,天上原本密布的阴云竟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取之的则是一片被夕阳染红的蓝天。
夕阳如火,撒在众人身上,淡出一道道金红的辉芒。经历了这番变故,甲板上的人目睹落日下的大苍江美景,心中顿时倍感无限的唏嘘。
……
风助船势,大渡船在端木、燕赤雪的驾驭下破浪前行,于傍晚时分,来到了大苍江的对岸横洲镇。
此时天已渐黑,隐约中,雷越望见岸边呈现一溜列队整齐的火把。火把上烈炎熊熊,将诺大个江岸照映的如同白昼。仔细打量,但见火光闪烁处,人影晃动,看上去至少有近两百人正守在岸边等候期待的目标出现。
赫连秋水此际早已悠然苏醒,尽管他体内术元仅剩一缕若有若无的气息留在脐下,整个人仍旧显的精神十足。站在船舷边,他披着一头被风吹乱的长发,望着对岸道出声冷笑;“贼子嚣张!大苍江的北岸距兰京不足百里。他们居然也敢明目张胆地纠集重兵来狙杀太子!哼!现在倘若不是我体内术元尽失,修为大减,我定要踏浪追击将那帮贼子杀他个片甲不留!”
枫丹轻轻叹了口气,徐徐对赫连秋水道:“真的是连累二位叔伯了。二位不远千里,将我从蓬莱七岛带到兰京,一路上凶险无数。假如不是二位拼死相搏。恐怕我早身首异处,死在路上了。”
刘惊尘正色道:“殿下言重了。我与赫连兄身负圣上重托前往蓬莱七岛请回殿下,这本是做臣子应尽的责任。又何况现如今京城内贼子当道,圣上龙体又……”说到这儿,刘惊尘忽然意识到自已走嘴了,急忙闭住口,自顾把头扭向一边沉默不语。
枫丹笑了笑,轻轻瞥了眼雷越,悠然对刘惊尘说道:“刘大人!越绝公子能在危机中救我,足以说明他不是那种心机歹毒的宵小贼子。所以,你直说无妨,无须避讳。“
刘惊尘听罢踌躇少许,仰起头对天长叹口气,随之转身正对雷越,把近期兰京城内一桩足以惊动大桓国的剧变徐徐讲了出来……
大桓国天子朱真,少年时就身怀强悍的幻师修为。待到执掌大桓朝政,封为一代天子的时候。身上修为已接近圣阶实力。除去头上的天子封号,单就修为而言,大桓国里也很难找出与其相抗衡的强者。但就在数月前,朱真突发重病,卧床不起。召来太医冷傲常把脉望诊之后,以冷傲常冠绝天下的医术竟然探查不出朱真身染的是何病症。无奈下,朱真密诏赫连秋水、刘惊尘,命其二人即刻前往位于大桓近海处的蓬莱七岛。带回在岛上密修的太子枫丹。以图将死之时,转授天命于两位太子中的一人!
刘惊尘二人领命动身,找到枫丹后。一行人在返回大桓的路上横遭无数次的追杀。以致于就连太子的那位贴身书僮,也身受恶贼所伤。至于说追杀的恶贼究竟是受何人指使……但凡对兰京势力有所了解的人都会很容易地想到玄星太子!
玄星自幼便在京城皇宫长大,身为大太子,心中似乎早有皇权在握的打算。而枫丹在这个时候出现,无形中就让玄星继承皇位的可能性打了几分折扣。因此,对玄星来说,枫丹太子的确可称得上是他的眼中钢钉,肉中芒刺!
……
刘惊尘的这番描述与雷越心中的推算不谋而合。皇权争斗,自古就是在大内深处不断上演的血腥搏杀。就算当今在位的圣上天子朱真,他的皇位也是靠一具具血淋淋的尸体堆起来的。
雷越不想做一具堆在皇位下的尸体。对他而言,玄星、枫丹两个人无论谁最终坐在那尊高高在上的皇位上都无所谓。但在心底,碍于当年父亲与天子朱真的交谊,雷越自信他在这艘渡船上替枫丹杀了三个危及性命的凶徒。也算对得起昔日天子对自已和管家恩赐的所谓不杀之恩了!至于今后,自已在兰京城是否要依靠这位小太子来发展势力呢?雷越的答案很明确,他不打算依靠任何人!同样也不会去依靠刘惊尘、赫连秋水以及太子枫丹。如果说彼此间避免不了来往的话,那最多也是一种合作关系……
枫丹见雷越沉忖不语,上前一步道:“越绝公子!如果你在兰京暂时没有落脚的地方。不妨让我和刘大人、赫连大人为你在京城先安置一个住处。等日后你收回家中老宅,再搬出去住,不知公子是否同意呢?”
淡然一笑,雷越婉言回拒道:“多谢太子殿下美意。我在兰京虽说没有亲友,但诺大个兰京城,找到个栖身之所想必应该还不是什么难事。因此,就无须殿下为我费心了。”
枫丹讪然道:“公子心中既然已有计划,我就不强求了。只是……”说到这儿,枫丹星眸中闪出一丝神采;“倘若他日公子名声大震之时,公子又会依靠兰京城中哪方势力的庇护呢?”
雷越笑了笑,沉忖些许,忽然引手向上一指。指尖遥对的正是那一片璀璨无比的星空!
枫丹目睹雷越举动,身形微微一震,心中暗自叹道:“指手向天!他这是要依天行事啊!只是……这兰京城中的天!最终又会落到哪一个人的手中呢?”想到这儿,枫丹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庞上,不免又流露出了一丝的惆怅。
……
渡船即将靠岸的时候,天色已大黑。
端木追日降下桅帆,随之下到船底的舱室叫出了白元归一行。众人出舱,眼见到一片狼籍,甲板四周还散落着三具破碎的尸体,心中顿时明白方才为何听到一阵阵雷霆般的巨响了。
“哎……”白元归打量甲板上破碎的尸首,摇头叹息道:“想不到哇!而今这世道真的是变了。遥想当年,雷大将军座下天刀、地剑两大营的将士驻扎大苍江畔的时候。那些个宵小毛贼想里敢在这附近撒野!”
胡老二跟在白元归身后,此刻也摇起折扇装模作样地吟道:“现如今人心不古,大桓国朝廷也是虎狼当道!只可惜了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啦!这日子过的是愈发的艰难呐,唉……”
白元归目光冷冷,神情疑惑,瞥了眼胡老二,他沉声问道:“这位不就是方才于茶楼里说书的先生吗?怎么?您不在茶楼说书,改道去兰京城里说去了?”
方才上船时间紧迫,雷越没向白元归交待胡老二真实身份来历。因此,早在船舱内,白元归就不止一次用狐疑的目光审视这位一身匪气,鬼头鬼脑的说书先生。
胡老二轻叹口气,慢慢地对白元归道:“本先生正是要前往兰京说书,不知您又有何意呢?”
“哼!”白元归冷哼一声,缓缓道:“我怎么看你不像是个说书的先生。反倒像那打家劫舍,做些无本买卖的匪人呢?”话音落地,白元归拢在袖中的手掌轻轻探出,掌心内,一抹绿芒若隐若现!
胡老二眼见白元归那只滑出袖口的手掌直泛绿光,一颗心顷刻乱跳不止。他身为罗浮山的一介蛮匪,除了会些嘴皮子上的功夫,哪里认识什么药修、术修、灵修的幻师。因此,一见那团蕴在掌心的绿芒浮现,胡老二就以为白元归也是那种杀人如斩麻的强悍幻师。
当下胡老二咽了口吐沫,翻翻那对死鱼眼睛,硬撑起胆子,一点点挪到白元归身畔,压低声音道:“这……这位高人……我……我与你乃是一家人呐!千……千万不要动粗,伤了咱们自家的和气。”
白元归一瞪眼,沉声道:“谁说我跟你是一家人?”
胡老二一听,便偷偷在袖中探出两根手指,朝雷越站立的方向指了过去。
此刻雷越正在心中思忖如何对付岸上的那队人马;这里是兰京城!自已倘若贸然出手,恐怕会引起各方势力的注意。如果不出手呢?枫丹太子的性命恐怕真的是保不住了……;踌躇间,雷越忽然望见与白元归拢在一起窃窃私语的胡老二,心念一动,顿时就有了主意。
……
玩味一笑,雷越走到径直走到了胡老二身前。随即他压低声音对白元归道:“这位先生是我在罗浮山结识的一个朋友,算起来也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耳听到雷越夸赞自已,胡老二悬起的心这才徐徐放落。随即,他又大言不惭地拍胸说道:“咳!这位公子所言极是!哼!想我胡某当年也是号令数百弟兄的风云人物,在三百里罗浮山山境之中,只要一提我胡某的姓名,就连那最顽劣的五岁娃娃也会吓的大哭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