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想象再见父亲时的心情是什么样的,但真正见到那个熟悉的背影时, 他紧绷的心终于稍微地松懈了下来。
池闲觉察到了姜霁北心中的犹豫,伸出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给他打气:“去吧。”
姜霁北定了定神,转头看到池闲眼中鼓励的神色,点了点头。
这时,姜教授好像说完了,围在他身边的工作人员渐渐散去,继续进行着未完成的工作。
姜教授摘下眼镜,低下头用衣摆擦了擦镜片,忽然发现有个人停在了自己面前。
他以为是来请教的同事,继续擦拭着镜片,随口问:“还有什么事……”
“爸。”对方同时开口。
姜教授愣了下,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看清面前年轻人的脸,他眼镜都忘了戴,捏着眼镜腿,诧异道:“小霁?”
“我……”姜霁北刚要说话,姜教授却抢先一步,匆匆戴上眼镜,用双手握住他的肩膀。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紧张地问东问西:“你怎么会来这里?是feb把你抓来的?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我都好。”姜霁北并不太适应这样的亲昵,但久别重逢,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多余的情绪,而是认真地注视着自己的父亲。
比起记忆中的模样,似乎是因为操劳,姜教授变得更为清瘦,头发也花白了不少。
在姜霁北心里,父亲和自己一直是两种人。
姜教授是个老学究,甚至有些固执的迂腐,一心扑在电影研究上,几乎没有时间照顾家庭。
母亲悄然失踪后,姜霁北没少责怪父亲,矛盾在父子之间种下,又因为少年池闲的到来而被冲散。
池闲聪明又上进,姜教授对这个白捡来的“儿子”很是喜欢。
但这种短暂的平和并没有持续几年,七年前,池闲发生意外后,姜教授才知道,姜霁北和池闲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谈恋爱。
姜霁北擅自退学后,父子之间一直汹涌的矛盾终于彻底爆发,姜霁北只身去了国外,而姜教授断掉了他的所有经济来源。
即便后来姜霁北选择从商,并功成名就,父子两人之间的裂缝也无法填补。
“老姜,这是您儿子?他也上岛了?”旁边一位没来得及撤退的大叔看了看姜霁北的脸,又看看姜教授,忍不住八卦道。
“对,对……我儿子,姜霁北。”姜教授这才松开姜霁北,向他们介绍。
“和您很像呐!真俊!”大叔夸道。
“他更像他妈妈,长得一模一样。”姜教授的表情掩饰不住骄傲。
话题突然提到母亲,姜霁北心中那根刺又被碰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爸,阿闲也来了。”
“阿闲?哪个阿闲?”姜教授愣了下,反应过来是“哪个阿闲”之后,他茫然地顺着姜霁北的视线望过去,“他不是已经——”
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池闲后,他收了声,只留下满脸的震惊与困惑。
“叔叔,是我。”池闲适时上前,在姜霁北身边停下,“好久不见。”
姜教授没有说话,而是用一种略带诡异的目光仔细观察着池闲。
池闲坦坦荡荡地迎接着他的目光洗礼。
片刻,姜教授转头看向姜霁北:“这就是你上岛的原因?”
“不只因为这个。”姜霁北不想解释这么多,现在这情况也不方便解释,“阿闲的事情,出了岛再跟您解释。”
姜教授没有说话,只是推了推眼镜,又看了池闲一眼。
觉察到气氛不太对,一旁的大叔插话:“老姜,这位又是?小霁的朋友吗?”
姜教授呼了口气,像是在极力使自己的面色保持平静:“他是……”
池闲表面看起来波澜不惊,实际上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
“差不多,”一旁的姜霁北突然伸手牵过他的手,目光比他更坦荡,“是朋友,也是男朋友。”
池闲的心猛地震了一下。
他反手握住姜霁北的手,点了点头:“你好,我是池闲,是小霁的男朋友。”
觉察到气氛有点诡异,大叔有些尴尬地转头看姜教授:“这……”
“嗯。”姜教授有些无奈地推推眼镜,“他们两个在一起很多年了。”
姜霁北和池闲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底的笑意。
好在没有太多时间留给他们尴尬,姜霁北没有过多解释自己出现在岛上的原因,简单交代了他几句,便要离开。
姜教授似乎猜到了他们要做的事情,没有多言,只是叹了口气:“务必多注意安全。”
说完,他转头看了池闲一眼,语气虽然还是硬邦邦的,但脸色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奇怪:“你也是,注意安全。”
“我会保护好哥的。”池闲郑重承诺。
告别姜教授,姜霁北和池闲乘坐电梯,去往地下四层寻找猪肚鸡。
在地下四层的门口,时间似乎凝固,鲜明的油画依旧鲜明,唯有因氧化而变得凝固深暗的血液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忽略鲜血与因混乱而掉落在地的杂物,四层的地板光洁铮亮,看不出地下竟铺设着足以影响上下近八层的实景电影装置。
越过凝滞的人群,走在铺陈良好的道路上,姜霁北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抬头去看这一层的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