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晚上回到家,姜霁北又把笔仙请了出来,问它:“你知道附近有什么可以探险的地方吗?要没有人去过的那种,我想周末带阿闲他们去玩。”
笔仙思考了几秒,在“是”上画了圈。
在笔仙的指引下,十五岁的姜霁北独自前往了附近公园山上的一处无人问津的溶洞。
在那里,他不慎摔倒,被石钟乳扎穿了大腿,因失血过多而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姜霁北已经躺在了雪白的病床上。
住院期间,池闲去医院看他,再次提出让他远离笔仙的要求。
姜霁北霉运当头,心中正是一片邪火,找着理由和池闲吵了一架。
从那以后,池闲就消失了。
…………
意识渐渐模糊,姜霁北突然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当初,自己是怎么得救的?
当年父母告诉他,是有人打电话给120,说一个少年在溶洞里受了重伤,并报出了详细的地址。
他们说医院将信将疑,医护人员开着救护车赶到山脚,打着手电在山里搜寻一番后,竟然真的在溶洞里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姜霁北。
那时候,姜霁北的鲜血已经淌满了地面。
发现他的人是谁?
为什么打完急救电话后,那个人就消失不见了呢?
脑中传来的眩晕感让姜霁北直犯恶心,根本无法继续思考下去。
他费力地睁着眼皮,看着地上的鲜血和记忆中一样,一大摊地慢慢散开,又和记忆中不同,被雨水冲散。
连用手指在地上留个血书遗言的机会都没有,姜霁北侧眼去看手中被拗得只剩一截笔头的笔芯。
大脑细胞胡乱地发射着信号,他迷迷糊糊地想,用笔芯在手中写两下,或许还能凑几字遗书……
眼皮就快要合上,姜霁北使劲地睁着眼睛,看向云缝中的天光。
就算记忆可能是虚假的,但最后发现自己的人是谁呢?
急促的踩水声从远方响起。
在隐约的光亮中,姜霁北似乎看到了池闲的身影。
池闲背着光,匆匆朝他奔来。
他在姜霁北身边蹲下,抱起他的身体,叫着他的名字。
姜霁北感觉到热流一点一点地从自己身体里流出去,身体逐渐变得冰冷。
他冷得浑身发抖,觉得自己全身的血快流干了。
“阿霁,别害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姜霁北听到池闲低声说,“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书桌。
姜霁北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怔了十几秒,这才转动着眼睛,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一切看起来很陌生。
须臾,他才想起来,这里是自己家。
二十六岁的自己的家。
姜霁北慢慢转回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确认这是一双成年人的手后,才接受了自己回到现实中的事实。
他回来了。
所以……
之前那一切,都是一场梦吗?
桌上摆着一张纸和一支笔,纸上写着“是”和“否”,这两个字被黑色的墨水圈起来很多次,纸上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划痕。
以及,那句歪歪扭扭的“在你旁边”。
姜霁北盯着这四个字看了半晌。
他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自己从没见过这四个字似的,怎么看怎么陌生。
在你旁边,在你旁边,在你旁边……
笔仙说池闲一直在他身边。
笔仙说自己也一直在他身边。
笔仙说自己就是池闲。
池闲警告过他,说笔仙是会撒谎的。
姜霁北发现,自己的手还保持着召唤笔仙的姿势。
姜霁北浑身一抖,立刻请笔仙离开:“笔仙,现在请你回去。”
没想到,心音未落,笔上突然出现了一股强大的吸力,拽着他往书桌外冲去!
又来?
姜霁北才刚遭了这种事,现在遇到第二次,情绪中没有惊恐,只有无尽的愤怒。
二十六岁的青年力气与十五岁的少年的不可同日而语,他扎稳了步子,手中使劲,准备把笔仙折成三截。
但这一次,笔仙只把他的手拽到了桌边的床上。
它带着姜霁北的手在床单上疯狂地画圈,把床单扎破,把垫子划开。
那个圈越画越深,最后“噗”的一声,刺破了床垫!
扎破床单的那一刻,姜霁北感觉到手中的笔剧烈颤抖起来,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试图逃离似的。
但没等他动作,笔就自己断成了五截,掉落在它画出的圆圈边。
床垫里立刻涌出一摊米黄色的液体,把断笔吞噬殆尽。
而床垫的锦布层则因应力的消失而收缩,露出了里面的——
眼睛。
一只蔚蓝色的,让人看到天空与海,联想到繁花与细雨的……池闲的眼睛。
那只蓝眼睛轻轻地眨了眨。
“啊,被你发现了。”
床垫里传来池闲俏皮的声音。
姜霁北死死地盯着那眼睛一会儿,甚至没有听到池闲在对他说话。
他一把掀开床垫上的垫子与被褥,顺着方才笔尖刺破的口子,把自己的床垫猛然撕开。
只见床垫里用骨支撑着,血管绕在骨边形成了弹簧的模样,内脏充满弹性地分布其中,肌肉平铺成软垫,随着内脏的律动而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