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斯文非常客气地冲他点头示意,双方在此分道扬镳。
山丘上没有另一条开辟过的路,姜霁北和池闲没有对话,只是沉默地前行着,时不时挥一下镰刀,一边清理杂草一边走。
暗夜笼罩天空,林间只有风呼啸的声音和窸窸窣窣的割草声。
“刚才你有做梦吗?”过了会儿,姜霁北率先打破沉默。
池闲摇头,回答他:“没有,但是我目睹了你们的变化。”
“我们做了什么?”
“刚才我们挖坑的时候,你们突然变得很安静,而且越挖越快。我叫你的时候你没有应,等我准备检查的时候,你们才猛地停下来,一副噩梦惊醒的样子。”
“看来辅助员不会受到影响。”听到池闲的描述,姜霁北若有所思地说,“在此之前,韦一心的形象是偏向正面的。他只是长得吓人,但做事是认认真真的。”
“你觉得他没有理由让你们做这样的梦?”池闲对韦一心并不信任。
姜霁北一边拨开面前比人还高的杂草,一边解释:“他跟韦老四斗法的时候,我们没有出手,不就是想看他藏着掖着什么吗?没想到,他藏的居然是八姨跑路的秘密。”
池闲忽然走快了些,赶在姜霁北前面,替他割开那些碍事的杂草。
他没有否认韦一心的正面形象:“除了这一点骗了我们之外,他确实赌上自己的命救了在场所有人。”
“嗯,他最后还是说了实话。”姜霁北自觉地放慢脚步,跟在池闲身后,“你之前是怎么怀疑韦一心的?”
“还记得肥仔吗?”池闲麻利地开着道,反问一句,并复盘起上一场电影的剧情,“角色死后变成厉鬼,这也是有可能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姜霁北蹙起眉头,“你是怀疑尸体可能变成厉鬼。”
“是。”池闲点头,“所以我想检查他的尸体。”
“但是,我现在有别的想法。”姜霁北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山丘顶部。
听到身后的动静消失,池闲也跟着停下。
他转过身,顺着姜霁北的目光往回望。
黑夜与茂密的树林遮蔽了他们远眺的视线。
姜霁北凝视着埋葬韦一心的方向,声音冷漠:“我怀疑他诈死。”
一道闪电忽然照亮山丘,林间的树木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但我们现在没法开棺验尸。”姜霁北接着说,“覃斯文他们随时可能会原路折返。”
覃斯文警告过他们。
他并不忌惮覃斯文,但也不想惹上麻烦。
轰隆隆!
远处的山头传来一道炸响的惊雷声。
“要下雨了。”池闲朝那处眺望。
又一道白色的闪电破开层叠的黑云,将地面映亮了那么一瞬。
姜霁北当机立断:“先走,下去找避雨的地方。”
哗啦啦——
倾盆暴雨应声而落。
池闲飞快地脱下外套,遮到了姜霁北的头上。
两人挨在一块,胳膊撞着胳膊,踩着渐渐湿滑的杂草,匆匆行走在窄长泥泞的夜间山路上。
在密集的雨声和隐约的闷雷声中,似乎隐隐约约夹杂着“咕咕咕叽呱啊”的蟆拐叫声。
蟆拐叫声越来越大,像是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
忽然,姜霁北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一滑,猛地朝一旁的矮树丛摔去!
池闲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阿霁!”
两人抱作一团,径直从丘上滚了下去,噼里啪啦压断了不少灌木树枝。
停下来后,池闲松开胳膊,率先爬起来,蹙着眉检查姜霁北:“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事,没事。”姜霁北摔得浑身是泥,脸上也被刮破了几道细小的口子。
他坐起来,抓了一把湿漉漉的金棕色头发,随手将它们拨到脑后,目光落到池闲脸上:“你受伤了?”
说着,姜霁北径直伸手摸向他的脸。
池闲顿了下,任由对方把微凉的手心贴到自己的下颌上,细细地摩挲。
姜霁北很快就把手从池闲脸上抽离。
他盯着池闲蔚蓝色的眼睛,装作一脸惊讶地问:“你的下巴怎么有个疤?”
池闲毫不在意,随口一答:“哦,那本来就有——”
他忽然一愣,随即醒悟过来,姜霁北意有所指。
池闲的下巴上是有一个疤痕。
十七岁那年,姜霁北筹拍第一部 独立电影时,片场的摄影机吊臂忽然发生故障,径直朝着下方的姜霁北砸去。
一旁的池闲留意到这惊险的一幕,飞快地冲过来,抱住姜霁北往边上滚。
吊臂坠地的巨响和剧组工作人员的尖叫声同时响起。
虽然两人都没有被砸到,但是吊臂砸落时四下飞溅的机械碎片还是溅到了池闲的下巴上。
碎片扎进肉里,割开一道深深的小口,顿时血流如注。
后来池闲的下巴就留下了一个非常隐蔽的疤痕,平时看不出来,要伸手去摸才能发现。
池闲也经常不自觉地用手指摩挲那个小小的疤。
姜霁北提议过让池闲去做祛疤手术,池闲却拒绝了:“又没有毁容,而且这是为了救哥才留下的疤,是具有纪念意义的。”
“你在怨我让你毁容?”姜霁北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