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您找我?”
跟在藏剑山庄庄主夫人身边几十年的段先生在庄内地位极高,连庄主叶离秋差人前去都得用个请字。
然而段先生待在藏剑山庄几十年如一日,最为讲究尊卑有序,从未逾矩分毫,也从未因庄主跟庄主夫人的器重而自大自满。单单这份坚守便让许多人折服。
“段先生您在我山庄也有近三十年的光景了吧?”
庄主叶离秋请段先生入座,之后竟亲手为其斟茶。
“二十八年九个月零十七天了。”
段先生在庄主夫人叶轩身边一待便是三十多年,自叶轩嫁入藏剑山庄也有二十多年光景,段先生更是从二十多岁的年轻才俊熬成了须发皆白的半百老者。
“段先生记性真好。”
叶离秋称赞。
坐于对面的的段先生只是轻笑并无回应。
“当年赢娘的事段先生可还记得?”
叶离秋忽然提起了多年前的那桩事情,段先生听到后眉头一皱,手里的茶盏也放在了案上。赢娘是叶离秋对前夫人的称呼,前夫人黄菡早于叶轩嫁给叶离秋,却在叶轩嫁入藏剑山庄后被叶离秋休掉。
“自然记得。”
“段先生您是郡主的老师,更是王爷的心腹,当年王爷为了郡主不受委屈,硬是拆散了我跟赢娘的姻缘,赢娘被迫躲进乡下,后来郡主知道我与赢娘还未彻底断绝关系,便让先生差人去将赢娘灭口,连我都不知道那时赢娘已经怀有身孕。”
叶离秋坐在案后想起多年前的那些往事,即便当时难过到痛彻骨髓,如今再次叙说起来居然也能平静如斯,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
“我代女儿叶凝谢过段先生当日的不杀之恩。”
叶离秋端坐案后给段先生阖手行礼。
“老夫奉命行事,虽然如此却也是替小姐做了件错事,老爷言重了。”
“赢娘生下凝儿之后患病离世,凝儿至今不知道她父亲就是藏剑山庄的庄主,我这父亲做的实在失职。”
“多年来凝儿一直在东南两位长老的监护之下,算起来也该有十八年了。”
“老爷,当年的事情已然如此,即便郡主错了,如今再做什么也难以挽回,段某还请老爷以大局为重。”
“大局?”
叶离秋感觉自己被这两字压的难以喘息,继而无奈笑道。
“自王爷将郡主许给藏剑山庄,几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为大局考虑,为了大局我
眼睁睁看着赢娘被逼远走乡下,又眼睁睁看着我的亲生女儿独自在外飘零,我还能怎么样?就为了个大局?”
“段先生您是有分寸的人,所以我才敢把这些话当着您的面说出来。”
讲到激烈处叶离秋难以抑制的缩着手在案几上砸了两下,然而此种失态转瞬即逝。
“我虽没什么本事,可也不至于眼瞎耳聋,等凝儿回了余杭之后希望先生能照看一二,感激不尽。”
自藏剑山庄上任庄主病逝叶离秋便接了庄主之位,可世人都知道叶离秋是个只懂吃喝的纨绔子弟,山庄倾尽了力气培养也才让其堪堪摸到了知命的门槛,却也至今没有跨过那一步。
没了强人支撑,在弱肉强食的江湖里那还不只剩下被人蚕食的份,更何况襄阳棠家一直都在对藏剑山庄的生意虎视眈眈,世人都在等着看藏剑山庄是如何没落的时候,叶离秋娶了现在的庄主夫人,叶轩。
此后叶离秋不仅牢牢坐稳了庄主的位置,当上了江南武林的盟主,更让藏剑山庄的生意与名望再上一层楼。
外人看来是叶离秋收敛了玩心,毕竟虎父无犬子,可内里人知道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庄主夫人的手段跟本事。
叶离秋在庄内兴许也就只剩下眼睛跟耳朵了。庄主之名也不过是名存实亡。
“若老爷能以大局为重,叶凝小姐定然不会有何安危之虑,我家小姐也不过是太任性了些。”
段先生诧异于叶离秋居然一直知道叶凝的下落,更知道叶凝近日便要回到余杭。
当初小姐曾意欲斩草除根,是他好言相劝之下才留住了叶凝性命,之后便让东南两位长老将叶凝带去外地抚养。后来小姐便不再有取其性命的念头,兴许是一个活着的叶凝对于小姐来说作用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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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铜管黑火漆密封,火漆上那枚独特的印鉴黄三石已经见过了数次,他也曾私下里去查阅那图纹出自何处,但却毫无头绪,一如云中君此人的来历,也是个迷一般。
皇帝入冬之后便移驾到了暖阁,除去每月五次的早朝之外大多数时间都在暖阁里批阅各地来的折子。
黄三石弓着腰将黄铜管递在皇帝案前。
“陛下,云中君来信了。”
李显听闻便放下了手里的笔,用折刀起开了密信。
泛黄的纸上只写了寥寥数语,看完之后李显便将其放在炭盆里给烧成了灰烬。
“云中君已经取到了星河鼎,不日便能赶至东海道。”
“如此云中君当初跟陛下所说的大阵便可布置完成?”
黄三石问了一句。
“太安城内的七星符阵是云中君的投名状,此次有星河鼎做阵眼,那便是将整个天下都化做了一道大符,此消彼长,我启元国祚必将绵延不绝。”
李显坐的久了后背不觉僵硬,说话的时候便伸伸腰活动活动。
黄三石见状便上前给李显轻轻捶背。
“云中君来太安多年,可咱们一直都不清楚此人的来历,也不知道——”
黄三石小心翼翼的透露出自己的疑虑跟担忧,此人过于神秘不说,一身本事查不到师承,差不清来历,着实让人放心不下。
“非我族人其心必异,这点朕自然清楚,关于云中君的来历朕当初亲自问过,他说自己出身北冥,乃是不可知之地。”
“北冥?可是庄夫子所言有琨有鹏的那个北冥?”
黄三石一脸的不可思议。
“朕也以为夫子所言不过是鬼神之说,不可知之地,姑且信他就是来自北冥又如何,只要做的是有利于我启元的事就好。”
皇做事一向周密,如此黄三石便也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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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不过数场,武当山便已然成了银装素裹的模样。
山上的修行道人也都换上了棉服道袍御寒,只是金顶之上依旧门窗洞开。
掌教张铭均,连同姚简孙黎柯俞大有几位师祖,大弟子陈常名,二弟子商榕,三弟子郭打铁,四弟子路游,除了在外的小师弟木三千难得都聚在了一起。
“你们的小师弟如今在外游历,我夜观天象他这一路走来坎坷艰险,连同我武当山的一些命数都给背在了身上。”
修为到了掌教这般,虽人在武当却人可以观天下气运,原本世间生老病死生死循环,但近有一变数宛若吞噬气运之饕餮,如此下去世间生机全无,天下江湖危矣。
“常名你去趟南疆吧,商榕你去西蜀,路游往北,打铁去东海道。”
掌教观象推算,却次次心有戚戚,现在来看李显皇帝当日拜访武当不过是开了个头,这条绝户倾灭的路,如此看来他是要走到底了。
“去做什么?”
陈常名不解问到。
“去拯救天下,也拯救你们自己。”
“如何拯救?”
“到时便知,天机不可说。不过你们也要记住,这同样是你们几人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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