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熹宗天启年间。
正是春季,春风和煦,阳光明媚,整个京城在清晨柔和的日光下,开始了一整天的工作,这样的天气下,似乎人们的心情都不错。
但是刑部别院门口,却是透着一股哀怨!
刑部别院正门口,站立着刑部密探统领——国旭,田海旺。他们身后,站着数十位刑部官差。但在身侧,却横七竖八的摆着十余具棺材!而每个棺材里,竟都摆着一具尸体。
一阵暖风吹过,已是阳春三月,但所有人似乎都哆嗦了一下,几个棺材还发出了“吱呀——”声响。
就在昨夜,国旭等人得到消息,**闻名的高手文辛雨来到京城。于是刑部密探倾巢而出,欲在客栈将其抓获。不料文辛雨也是有备而来,身边带了不少**高手。两方剧斗一夜,文辛雨手下全军覆没,战死十二人,单单走脱了他一个,可刑部密探,竟也折损了十四人。
刑部密探一向司职秘密调查,直接服从刑部尚书命令,是独立于各府各部的一支奇兵,向来战无不胜,极少有人员伤亡,众人间亦是亲如手足,此番一夜间竟少了十四人,顿时震动京师。皇上亲自调配锦衣卫第一高手陈谦卫协助调查,与国旭、田海旺共同统领刑部密探。
也正是此缘故,此刻身在京师的四十三名密探,包括国、田二人,这日清晨已在刑部门口,等待陈谦卫。
众人心中对锦衣卫的人横加插手刑部密探颇为不满,但又有几分揣揣:虽然素闻陈谦卫为人随和,不拘小节,但终究是多了名上司,不知到底情况如何?
这一等便是数个时辰。转眼午时,众人心中早已不耐,不少人连早饭还未吃,只是国旭瘦长的身影仍如山峰一般屹立于前,众密探倒也不好离去,口中不说,心中却已骂翻了天。
田海旺久等不至,看出众人心思,挥挥手,微微一笑道:“罢了,大家早饭还没吃吧,先去吃饭吧!”
众人顿时一哄而散,只剩国旭一人站立于前,他的背脊依然如标枪般挺直。
田海旺上前一步,轻声道:“国旭你也回去吧,这里有我便够了。”
国旭沉默片刻方才缓缓道:“无妨。”
田海旺知他不愿失了礼数,叹了口气,站到一旁。
便在此刻,一名醉汉竟跌跌撞撞走了过来,走到刑部门口,抬头看了看匾,居然仍不肯停步,向刑部别院走来。
田海旺皱了皱眉,上前拦下那人:“什么人?为何擅闯刑部别院?”
醉汉猛力甩了甩头,盯着田海旺看了看,笑道:“皇帝要老子来,老子只好来了……”
田海旺暗道:“哪里来的醉鬼?”正欲赶走,忽地心念一转,张口问道:“阁下可是陈谦卫?”
醉汉哈哈一笑,在田海旺肩上一拍,点头道:“正是!”
田海旺心中老大不快:“岂有此理,此刻已近午时,迟到了数个时辰倒也罢了,居然还喝醉了,人道陈谦卫嗜酒,不拘小节,看来果真不假,此人只怕难成大事。”心里想归想,脸上却已露出了笑容,拱手道:“久仰久仰!”
陈谦卫看着田海旺问道:“老弟你可是田海旺吗?”
田海旺笑道:“正是。”说罢又指着国旭道:“这是……”
陈谦卫却已打断了他的话,冲着国旭拱手道:“石兄,你好!”
田海旺一愣,国旭已冷冷地开口:“我不姓石。”
陈谦卫笑道:“木兄你……”
国旭仍是冰冷语气:“我不姓木。”
陈谦卫似是恍然大悟一般,拍手道:“原来是冷兄啊……”
国旭淡淡道:“我不姓冷。”
田海旺在一旁暗暗好笑,上前道:“这位是国旭。”
陈谦卫摇头道:“你看他在这站了这么久了,动都不动一下,不是石头,就是木头,应该姓石或木才对啊……或者你看刚才,他口气冷的就像那什么凌燕一般,真该姓冷啊……”
国旭脸上仍是不见一丝表情,田海旺已在一旁赔笑道:“陈兄说笑了。不知刚才陈兄口中那位凌燕姑娘,是何人呢?”
陈谦卫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似是见了一件匪夷所思之事,过了好一会才摇头道:“你连凌燕都不知道啊……”
田海旺道:“在下孤陋寡闻,不曾听闻。”
陈谦卫大摇其头:“孺子不可教也。凌燕这么有名的姑娘都不知道……凌燕可是怡红院中最美的姑娘,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不然啊……”脸上满是回忆、陶醉之色。
田海旺眉毛已然拧成麻花一般,但脸上依旧笑容满面,轻声道:“这个,刑部密探,一向禁止出入烟花之地的……”
陈谦卫顿了顿道:“这个一定要改啊……”说着大步走进了刑部别院。
国、田二人随他而入,田海旺大声道:“兄弟们还不出来,迎接陈兄?”
众密探等了半日,心中都微微有些不快,但听得田海旺此话,还是都走了出来,向陈谦卫行礼。
陈谦卫挥挥手道:“俗礼就免了,大家不都是兄弟称呼……”
田海旺在一旁道:“这个,陈兄,你来得匆忙,今晨大家虽给你腾出一间屋子,可木床却未做好,还请陈兄今夜去我房中将就一晚,如何?”
陈谦卫问道:“那你呢?”
田海旺笑笑:“我无妨,与兄弟们共住一间便是了。”
刑部别院中,除国旭、田海旺二人有单独房间,其余人都是十人一屋,条件清苦,床铺几乎只是一张木板,一床棉被。田海旺知道陈谦卫绝决计不肯睡在如此地方,所以特命木匠重新做了张床。
陈谦卫笑笑道:“我看大可不必。今晚我有去处。不过,你看大家伙,一个个垂头丧气,鼻青脸肿,有的还哭肿了眼睛,如此状态,不好好修整如何破案,以保一方平安呢?”
田海旺心道:“此番话虽然无礼,却也说的不错,我们昨夜挫了锐气。看来陈谦卫自有他的打算,倒也不是个胡闹之人。”
陈谦卫向田海旺、国旭二人拱了拱手,微笑道:“二位若是放心呢,不妨将这些弟兄交到我手上一个月,给他们放一个月的假,修整一月。一月后,再听你们的,如何?”
田海旺听得此话,不禁一愣,又听陈谦卫道:“这个查案什么的,我不如你们俩,可要说到去修整部下,那你们只怕比我还稍差了半点。”
田海旺心觉陈谦卫所说有理,可实在又不放心将所有人交到他手中,正自犹豫,不料身畔国旭竟开口道:“好,可以!”
陈谦卫笑道:“冷兄,石头脸,还是你有见识!多谢了啊!”
田海旺听得此话,心中暗暗好笑。国旭一向少言寡语,身畔人都对他有几分敬畏,不料此刻来了个陈谦卫,与国旭还未说过几句话,竟已开起了他的玩笑,给他起了外号。一众密探听得此话,也均都莞尔,但又有几分担心国旭不快。
陈谦卫却似完全不知,转了身,对众人道:“诸位辛苦了!查案,抓凶,给官老爷挡刀子,给皇帝老子看门,辛苦了!我说呢,各位应该好好休息一番!怎么休息呢,我觉得,这个京城那头,有个丽香园,里面的姑娘都是第一流的,各位不妨今夜就去歇息一晚?”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哗然。要知刑部密探一向管理甚严,莫说出入烟花之地,便是饮酒也大有限制,陈谦卫公然要求众人去妓院休整,实在出人意料。
田海旺忍不住插口道:“这不妥吧……”
陈谦卫摇头晃脑道:“什么不妥?我看好的很!你们俩可才答应,给他们一月休息时间的!”
田海旺道:“那也不能去妓院啊,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逛窑子!”
陈谦卫眯起眼,看了田海旺一会,道:“你说是刑部这些男人查案办事好呢,还是宫里那些太监好?”
田海旺奇道:“宫里的太监?陈兄何出此言?”
陈谦卫肃然道:“食色,二性也。什么孔子孟子,都是圣贤了,不还照样他妈的找女人,生儿子?这里许多弟兄,怎么就不能找女人了?”
田海旺一时语塞,正自思索反驳之语,不料国旭竟在一旁道:“有道理,我答应你了!”
国旭这一答应,众人之惊讶,还在陈谦卫说去丽香园之上。国旭在刑部中一向以冷面著称,素不多言,此刻答应陈谦卫这几乎有些离经叛道的要求,打破刑部数十年来的规矩,众密探如何不惊?只见国旭挥挥手:“陈谦卫既然答应了,你们就去吧,莫要忘了回来。”
众人听得此话,一哄而散。陈谦卫笑道:“两位也一同去吧,不可扫了大家的兴。”
田海旺为人随和,此时见部下都去了,虽有几分恼怒陈谦卫擅下命令,坏了规矩,可遇上难得的机会,倒也不打算推辞,正待开口,不料国旭道:“陈谦卫,你是第一天来,要熟悉我刑部之事,今天就不要外出了,现在便随我到书房去!“
田海旺愣了愣,陈谦卫已是叫了起来:“不可不可,有酒不喝,有女人不玩,那还是男人吗……”话未说完,看到国旭那冷冰冰的眼神扫过,登时语塞,犹豫片刻道:“罢了,今天你给我个面子,我也给你个面子,不去就不去!走,书房在哪?”
国旭看了陈谦卫片刻,向角落处的一间屋子指了指:“就在那边。请!”
陈谦卫随着国旭走向书房,田海旺喃喃道:“见鬼,想不到国旭今天居然帮陈谦卫说话……”说着也快步向书房走去。
走进书房,除了陈谦卫、国旭、田海旺三人外,还有三名刑部密探。陈谦卫微奇,问道:“几位为何还在这里?”
当先一黑衣人道:“我司职刑部别院防卫,实在不能擅离职守,还望见谅。”
陈谦卫摆手道:“你我兄弟相称,不必多礼……”
田海旺在一旁插口道:“在这里的,都是我刑部密探中最得力的几名高手。”说着指着刚才那黑衣人道:“这是白日,追踪之术天下无双,任何人只消给他盯上了,就休想逃脱。”
白日道:“过奖过奖,不敢!难入陈兄法眼。”
陈谦卫笑道:“这个名字好哇……正所谓不日白不日,日了也白日,白日谁不日,白兄当真起了个好名字!”
白日愣在当场,面容有几分尴尬,旁边人却都已哄笑出声,田海旺也是忍俊不禁,只有国旭立在一旁,脸上不见表情。
田海旺又指着身旁一瘦矮之人道:“这是王操,武功了得,轻功更是出神入化,当年江湖上的朋友曾给他个外号,千里不留行!”
陈谦卫道:“一个日,一个操,当真是一对啊……这千里不留行的外号,不是当年采花大盗王超的吗?怎么……”
田海旺道:“王超早已洗心革面,现在他是王操。”
陈谦卫仔细看了几眼,恍然道:“原来当真是你……说来这外号还是老弟我取的呢!当年泰山大会,众人评论天下英雄,在下曾给王兄一评论‘十步奸一人,千里不留行!’说笑中眼神已转向了王操身旁一白衣书生。
田海旺道:“我来引见,这位是余杰望,陈兄别看他长的白净,其实一身十三太保横练的功夫,当真是刀枪不入,水火难侵啊……”
陈谦卫在一旁已是摇头道:“不必介绍了,余杰望与我已是旧识。唉,余杰望啊,这横练功夫,毫无用处……摆设,摆设,练这功夫的,十个倒有十个是废物。咱们十几年没见了,今天一见,原来余兄已经从可回收废物变成了不可回收废物,了得,了得啊!”
余杰望听得此言,大为恼怒,当年两人本是同师学艺,今日陈谦卫位居自己之上,本就不服,此刻出言侮辱,哪里还忍得住?当即喝道:“只怕未必吧!咱们出去练练,我倒要看看,谁是废物!”
田海旺叱道:“余杰望,不得无礼!”
陈谦卫摆手:“不不不,刀枪上见真功夫,就该出来练练!想我好歹也学过几年武功,这个,劈人就像劈豆腐。不过,他练过横练功夫,当然有点不同……”
余杰望听他如此说,脸色有几分和缓,却听陈谦卫续道:“就像劈老豆腐。”
众人又失笑,余杰望脸色发青,田海旺对他道:“陈兄不过开个玩笑,老余你不必在意……”
余杰望冷哼一声,猛然一掌拍下,登时将木桌切下一角,木屑四溅,但桌子竟没有丝毫晃动。余杰望面有得色,冷冷道:“只要你将此事照做一遍,就算我输!”
陈谦卫注视着余杰望的手掌,微笑道:“稀松平常。大概是你武功太差了,从来沾不到人家衣角,只好拿桌子泄气了吧……这里不宽敞,咱们出去推推手?”
余杰望怒道:“好!”田海旺一把拉住他,正待劝阻,不料国旭冷言道:“也好,你们去练武场吧。大家也正要看看锦衣卫第一高手的功夫。”
国旭此言一出,田海旺也不再劝阻,陈、余二人推门而出,走入练武场。
田海旺站在国旭身旁,轻声道:“陈谦卫号称锦衣卫第一高手,不知武功如何?你也没见识过吗?”
国旭摇头道:“不知道。余杰望与他似乎是旧识,彼此必定了解甚深,余杰望既然敢宣战,必定也有几分胜算,至少可以逼陈谦卫使出看家本事。”
田海旺微微一笑,轻声道:“若是陈谦卫只是和余杰望武功相差无几的话,那所谓锦衣卫第一高手,只怕是徒有虚名了。”
说话中,陈谦卫与余杰望已然交上了手。只见余杰望使的是一路云手。云手是天意剑派的拂云掌被偷学后,流入武林,由武林中人整理后创出的武学,招式绵柔,后招颇多,倒不似余杰望平常那仗着一身横练功夫,只攻不守的套路。想来是余杰望顾忌陈谦卫了得,不敢托大。而陈谦卫身形展开,竟不还手,只是在练武场中转起了圈子。余杰望武功以稳、狠著称,轻功非其所长,而陈谦卫身形进退如风,加之只躲闪,不出招,余杰望自是连衣角都碰不上半点。如此交手十余招,陈谦卫一招未还,余杰望顾忌之心渐去,招式渐转犀利,攻多守少,甚至连出险招,但陈谦卫如一条浸了油的泥鳅,往往在间不容发际躲去余杰望的杀招。
眼看上去,陈谦卫已是必败之局,竟无力还手,只是靠着迅疾的身法,勉力支撑。白日在一旁看着,已是大摇其头,低声道:“什么锦衣卫第一高手,不过尔尔,比余杰望还差这么一大截。”
田海旺眼睛仍是看着场上,口中却道:“白日你不懂!陈谦卫再不济,也决不会在余杰望手下连一招都还不出,他只怕是在消磨余杰望的耐心,然后寻求一击必杀的机会!”
余杰望在场上自是听不见田海旺的话,见陈谦卫只是躲闪,索性搁下了守御的招式,只攻不守,如此过了十数招,仍是难以拿下,耐心已耗尽,忍不住出言讥讽道:“陈谦卫你越来越不长进了,这路屁滚尿流的功夫从哪学的?”
不料就在余杰望开口说话,招式衔接稍有不畅之际,陈谦卫猛然发招。只见陈谦卫运掌如风,抬手化出的正是天意剑派的拂云掌。云手只算是拂云掌残招,与真正的拂云掌对敌,自是落了下风,何况陈谦卫是以有备攻不备,乘着余杰望说话之际出手,余杰望如何抵挡得住?众人只见陈谦卫灰色的身影闪动,招招俱是进手招式,攻势如电,余杰望勉力支撑了十余招,已给拿住胸口膻中穴,软倒在地。
白日、王操两人,见此情景,俱都轰然叫好,余杰望心中虽然不服,但他此刻躺倒在地,失利已是显而易见之事,如何辩驳?
田海旺扭头对国旭道:“看来这陈谦卫也并未有想象中那般了得,说不上徒有虚名,但总是言过其实。余杰望武功未臻至第一流境界,陈谦卫引他入彀,加之武功相克,却还用了这许多招式才胜得,他若能胜过你我,我便把名字倒过来念,叫作汪海天。”国旭缓缓点头。
说话中,陈谦卫已为余杰望解开胸口穴道。余杰望一跃而起,愤然道:“你使诈!咱们重新比过!”
陈谦卫尚未开口,门口已有一人娇声道:“输了就抵赖,不要脸,嘻嘻!”余杰望大怒,回头看去,却是个紫衫雪肤的少年女子,不禁一愣。
陈谦卫脸露微笑:“你来的挺早啊,酒呢?”
那女子手向后一指地上放着的两个大酒坛,道:“我给你亲自送来拉!还不付账?”
陈谦卫伸手入怀,取出锭银子,道:“给你!”
那女子走进了,接过银子,忽地退开几步,盈盈笑道:“陈大哥是不是说话有些不算数呢?”右手轻招,似是自陈谦卫怀中拿去了什么东西。
陈谦卫吃了一惊道:“锦衣卫的腰牌怎能乱拿?快还给我!”
少女摆手道:“不嘛,反正你也没用了……有本事自己夺回来啊。”
陈谦卫眉头微皱,上前一步道:“你别胡闹,快还给我!”
日光下只见那女子似嗔似笑道:“陈大哥要不比呢,也可以,小女子只好把有些不该说的话在这里说说了。”陈谦卫面色大变,终于点了头,扬眉道:“我若胜了,你可不许再胡闹!”那少女道:“这个自然。”当下身形一展,如飞燕凌波,跃入凉亭中,落地前,身子竟还转了半圈,姿态曼妙至极。这手功夫极俊,但众人震惊于一少女竟有如此轻功,俱都忘记了喝彩。
只见陈谦卫步履凝稳,走入亭中。少女道:“陈大哥,咱们在便在这凳子上过过招如何?”陈谦卫道:“好!我要是胜了,你可不许再胡闹。”慢慢踏上圆凳,双手互圈,一掌领前,一掌居后。
两人尚未动手,田海旺、国旭两人已是大为惊异。要知凭他两人内力,任何人一旦进入其身子周遭十丈,便该立时察觉,虽说当时两人专注于陈、余比武,但那少女手中提了两大坛酒走到门前,两人竟不知她何时到来,实是古怪。而后那少女露了一手轻身功夫,更是妙绝天下,田海旺、国旭两人暗自思忖,只怕也不过是勉强做到。听那少女口气,她似与陈谦卫熟识,两人心中暗凛,对那少女暗自提防,同时也想看看,陈谦卫有何招数使出。
只见陈谦卫呼的一掌,迎面击出,掌力未施,身随掌起,足下已移动了方位,使的是天意剑派的九天八卦掌。他轻功一使出,竟如飞鸟一般飘逸灵动。紫衣少女斜掌卸力,功夫竟也依着八卦之理,手上使的是八卦游身掌,脚下踏的也是八卦方位。陈谦卫连劈数掌,都给她一一卸开。两人绕着圆桌,在几只石凳上奔驰旋转,瞧来有趣,但越转越快,几乎看不清场上有多少个陈谦卫、多少个少女。
这九天八卦掌在八卦掌中夹了八阵图之法,正奇交接,大开大阖,变化奇幻,虽是在一个小小凉亭之中,也隐有布阵而战之意,相较紫衣女子的游身八卦掌,自然高妙了许多,而陈谦卫掌风虎虎,紫衣女子只是绕桌而走,不敢硬接,显然内力也大有不及。
田海旺看着亭中两人,心中暗道:“真功夫出来了。这两人武功变化之奇,招式之精妙,决不在我之下。”眼见陈谦卫越打越占上风,那紫衣女子左足一蹬,跃上桌面,说道:“凳上施展不开,我上桌子斗斗。陈大哥,你可不许上来哦。”
田海旺轻道:“此女心思巧妙,更胜武功,如此一来,陈谦卫武功妙在脚步,一旦对方上桌,威力便减了七成。”国旭在一旁点头。
陈谦卫微微一笑,任她上了桌面,这时两人相距近了,紫衣女子无可取巧,对方拍击过来的掌拳,势须硬接硬架,但脚下却占了便宜,她已不用随陈谦卫前后奔袭,只需随之转身便可抵御。陈谦卫的九天八卦掌在平地上施展威力最强,在石凳上变化受限制,威力便已相应减弱。这时在这桌面之上,脚步灵活的优势更是当然无存,当下尽量不移脚步,一味催动掌力,自忖不凭脚步掌法之妙,单靠深厚的内功,就能胜过她。
但听得掌风呼呼,亭畔的花朵为他掌力所激,片片落英,飞舞而下。田海旺在一旁看着,忽地脸色惨变,惊道:“国旭,你看陈谦卫的内力驭使之道,是否与昨晚那人一模一样!”
国旭皱眉不语,眼观场上,片刻后淡淡道:“似是相同,但陈谦卫掌力散而不聚,较之昨晚那人,相差甚远。”
田海旺点头,心道:“陈谦卫武功当真也是了得,较我或许差了半分,但上一场与余杰望相斗显然并未尽全力,而这女子,武功也实在高的古怪。”
两人说话之际,陈谦卫出手越来越快,一掌掌如疾风骤雨般击到,紫衣女子只是足不停步的前窜后跃,并不和他对掌拆解,知道只要和对方雄浑的掌力一粘住,那便脱不了身,只见陈谦卫右掌虚晃,左掌斜引,右掌正要劈出,她左足尖轻轻一挑,一只茶碗向他扑面飞去。陈谦卫吃了一惊,闪身避开,紫衣女子料到他趋避的方位,双足连挑,七八只茶碗接二连三的飞将过去。陈谦卫避开了三只,不料脚下一空,竟险些落到地上,终于避不开第四、五只,啪啪两声,打中了他肩头,跟着又是几只茶碗击中胸口。陈谦卫右手猛力一掌击出,左手拂去胸口茶叶,紫衣少女见他单掌出招,露出破绽,正是良机,当下身躯一闪,已伸手抓住他的右腕,左手向他的臂弯曲池穴点去。陈谦卫神色不变,左手抓住粘在胸口的茶叶,向那少女眼上挥去。紫衣少女万没料到他竟还有这一着,只一愣间双眼已被茶叶遮住,动作稍缓,陈谦卫右掌陡然拍出。这下紫衣少女无处可避,只得硬撼一招,两人一较劲,陈谦卫立时把她推下了桌台。
那女子抹下脸上茶叶,娇笑道:“陈谦卫你耍赖,不算不算,咱们再来一场!”
陈谦卫也是微笑道:“好吧,那就不算,不过这回我要使连拳了啊……”
紫衣少女脸微微一红,似是薄怒,但面上笑容不改,道:“下流坯,不与你说了!”
说罢微笑着抛出一块腰牌,陈谦卫接过了,她足尖一点,跃过刑部别院高墙,眨眼去得远了。
那女子刚刚离去,王操已然按捺不住心中好奇,道:“陈兄,不知道这女子什么来路?武功当真了得!”
陈谦卫笑笑道:“我少年时候在湖北八卦门学艺,她是掌门之女,叫王雯琴。八卦门衰落后,她便在京城中开了家酒肆,名曰文心酒楼。余杰望,我没说错吧?”
余杰望对负于陈谦卫一事犹自愤愤,见众人目光满是询问之意,只是微一点头,并不开口答话。
众人见那女子武功如此了得,不想竟只是京城中一家酒店的老板娘,如何肯信?但余杰望既然也点头称是,倒也不便多问。
田海旺于武林之事知之甚晓,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怀疑:“湖北八卦门只是小派,十余年前便已被灭,但那女子与陈谦卫武功竟如此高强,当年八卦门的掌门若是有三成他们的功夫,门派也不至被灭,看来八卦门被灭后,这两人又有奇遇,武功并非全部得自八卦门。”
田海旺心中虽转过了这许多念头,口中却只字不提,只是笑道:“想不到八卦门竟也出了这许多高手。恩,那女子武功好生了得,但陈兄一说要使连拳便立时将她惊走,不知这连拳,是什么神妙功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