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中,苏定方擦了把汗水,要说不紧张是假的,必竟的是掉脑袋的事,他其实也害怕,只不过不能在手下们的面前表现出来而已!可让他吃惊的是,他的手下倒是干得热火朝天,比他这个当主将的还要生猛!
见十几辆大车都装满了箱子,他叫道:“反贼出城了,大家快追!”
喊完之后,却见手下士兵象是没听见一样,还在抢着金银,一个往外跑的都没有,就连自己身边的心腹,也都满眼放光地盯着散了一地的金银,几个定力稍差的,竟也跑了过去,抓起金银往口袋里揣!
苏定方的汗又冒出来了,心想:“糟糕,局面要失控,当初策划时只想着当兵的要是跟我们不是一条心,该如何应对,却忘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为了重赏都可以不要性命的厮杀,何况现在岂止是重赏,简直是遍地金银,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啊!”他又叫道:“大家快撤出城去,皇帝的御林军来抓咱们啦!”这回总该怕了吧!
谁知,大抢着的士兵只是一愣,随即竟有人叫道:“将军莫慌,御林军算什么东西,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苏定跳脚大骂:“都不许抢,这些金银都是皇帝老子的,他的东西你们也敢拿,不要命了吗?”
一名士兵叫道:“谁借我个口袋?把你的借我使使!”
就听有人骂道:“我也要用呢,你把衣服脱下来包不就得了!”
急中生智,苏定方忽地大叫:“侯爷来啦,快跑啊!”士兵们这才惊慌起来,呼啦啦,背着大包小包,蜂拥而出。刚上大道,就见远处跑来一队官兵,却不自己人。估计是那些逃跑的库兵搬来的救兵!
苏定方叫道:“春明门,快!”士兵们立即取道向春明门跑去,他们得了金银,可不愿意再吐出去,跑起来速度快极,片刻功夫就奔到了平康坊和崇仁坊中间的大道上。
这两个里坊已然靠近东市。里面的居民多数都是外来做生意的,还住着不少的混混流氓,龙蛇混杂,是整个大兴城里面最乱的两个里坊!
听到大街上有响动,不少睡得晚地人都出门来看热闹。有人叫道:“咦,着火了,好象是银库那边啊!”“银库失火?那咱们要不要帮忙去救火啊!”立即就有人想趁火打劫了!
后面追兵来得快,虽然并非是战兵。可蚁多咬死象,比苏定方带来的士兵可多多了!见事情不妙,苏定方跳上一辆大车。抽出腰间横刀,嘡地将箱盖砍破,接着一脚将箱子踢到了车下,金子顿时就撒了一地,在火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后面的追兵奔到近前,都是一愣,看着满地的金子,忽地大哄一声。冲上前来猛抢!如果金子被放到库里,他们自是不会起非份之想,可现在被扔到了大街上,那还客气什么,只要捡得一锭,一辈子就都吃穿不愁了,还当什么兵,吃什么饷啊!
见追兵停止追击。满大街地捡金子,苏定方忙又踹下了一箱金子,又是撒得满街都是。这时候,忽然街道两旁窜出了大批的混混,一个个口中叫道:“有金子啊,大家快来捡啊,没主儿地东西,谁捡到就归谁!”竟是席平带着手下,赶来凑热闹了!
混混也冲到街上抢金子,那些追兵顿时不干了。本来他们自己人抢来抢去的,就已经开始厮打起来了,现在又有人来,他们立刻叫道:“有盗匪啊,有盗匪抢劫银库啦!”
这一喊不要紧,把旁边两坊的人全都惊动了,他们本来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站在自家门口张望,忽听有金子好捡,顿时就跑过来了!
苏定方在车上喘了几口粗气,忽然扯脖子大喊:“银库着火了,大家快去救火啊!”他手下的士兵听他这样叫喊,也跟着叫了起来:“银库着火了,那里没人,大家快帮忙去救火啊,别让金银烧化了,那就捡不起来了!”
街上已乱得不行,无数的人都在向银库方向跑去,他们都知道城中守兵不足,眼下大乱之时,他们就算是抢到了金银,除非倒霉透顶,被当场抓住,否则根本没法儿查到自己的头上,人人都抱着侥幸心理,都想趁着大火捞上一笔!
一座低矮的破草房前,站着一条大汉,他在门口已看了半晌,刚开始倒也没起什么心思,本以为官兵可以镇压下混乱,可现在却发现混乱越来越大,连官兵自己都在往银库那边跑,说是要去救火,可到底想要干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大汉回过身,进了屋子,他地家非常之穷,家徒四壁,连桌子都没有,只有墙边一张破床,上面坐着他的媳妇儿,他媳妇儿怀里还抱着个小孩儿,小孩被外面的叫喊声惊醒,害怕地偎在母亲怀里。
大汉从角落里找出一个包袱皮儿,抓在手里,就要出门。他媳妇儿忽地拉住他,叫道:“孩儿他爹,你要干什么去?”
大汉回头道:“我去帮忙救火,你没看到大家都去帮忙了嘛!”
“你别骗我,我知道你要干什么去!”他媳妇儿急道:“咱家虽穷,可还没到要饿死地地步,犯王法的事儿可不能做啊!”大汉嘿嘿笑道:“帮忙救火怎么能算得上是犯王法,难道眼睁睁地看着银库被火烧掉,就是奉公守法了?”
他媳妇儿道:“官场上的事儿,你可别在掺和了,难道吃苦头还没吃够嘛,咱们都落到这步田地了,你怎么还不长记性!”
大汉哼道:“正因为落到这步田地了,所以才要想别的办法!你就别管了,看好孩子,我去去就回!”大踏步出了家门,向银库方向跑去。
这时的大街上已经不能用混乱来形容了,满大街都是人,都在乱叫,都朝着一个方向跑。那些本来要追苏定方的官兵被人群阻住,又见银库方向火光冲天。他们只好又往回跑,纷纷大叫道:“救火,救火!”
苏定
人一路疯跑,到了春明门前,只见城门大开,门旁横着几十具尸体。看衣着是守门官兵,徐世绩已经把门攻开了!
见他到来,徐世绩跑了过来,叫道:“老苏,你怎么搞的,你不过才带了十几辆车,怎地这么久才到,我还以你出事了呢!”
苏定方叫道:“别提了。差点儿就过不来了。你的那些车呢?”
徐世绩指了指门外:“刚刚出城,我这方面顺利得很,就是刚才打城门兵时遇到点麻烦。不过已经解决了,但我队里的士兵有些人心不稳,我怕哗变,不敢带着他们去烧皇宫了!”
苏定方哼了一声,道:“我带手下去便是,你把这些大车也拉到老窦那去吧,让他赶紧走人,千万不要耽搁!”
徐世绩点头道:“晓得,你自己也多加小心!”
两人刚要分手。忽听有手下士兵叫道:“不好,城北来了好多地兵,不知是谁的队伍,但肯定不是咱们地!”
徐世绩和苏定方同时大惊,一起向北面看去,距离太远,看不清旗号服装,但这么多人夜半疾行。肯定不会是百姓或商旅。
苏定方道:“不对呀,这事不对呀!难道大人没有将玄武门的守兵调开,他们追过来了?”
徐世绩却叫道:“就算是玄武门的守兵来追,也该是从城里追来才对啊,哪可能从城外绕过来,难不成他们是神仙,特地跑到春明门来堵咱们!”
两人同时想到,莫非是走漏了风声不成?
苏定方道:“我不能再去带人放火了,咱们得赶紧去找老窦,能跑就赶紧跑。如跑不了,就干脆点,把那个胡人王子做了,把事全推到他身上去!”
徐世绩点头道:“不错,正该如此!”两人立即护着大车,向窦建德所在的方向疯跑,身后留下了四敞大开的城门!
两人心中都是大急,今晚所遇之事全在他们的计划之外,实是不知怎么就走漏了风声!跑不多远,苏定方道:“你带人先走,我留下来阻敌,如实在不行,至少可以把他们引开!”
徐世绩嗯了一声,道:“万事多加小心!”飞快地带人离开。
苏定方带人横在路中,静等追兵,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那伙从北面来地追兵根本就没有来追他们!他只好派出机灵的士兵回去打探,又等了好半晌,那士兵才回来,报告苏定方说那批人好象进城去了,而且现在城中大乱,到处都是喊杀声!
苏定方大吃一惊,难道说那批人不是来追自己的,他们进城去了,难不成真是流寇?如真是流寇,刚刚逃走时城门未闭,岂不等于纵敌入城?可是明明没有得到流寇来的消息呀,那批人到底是什么人呀!
他派人去告知窦建德和徐世绩,他们这方面并未出差错,只不过城里不知进去批什么人,他得回去看看才成!
李勒在城头叫道:“车镜呢?快快推车镜出来,照照前面!”
陈化道:“侯爷,这里是延平门,不是玄武门啊,怎会有车镜那么好的装备,再说就算有,也照不到那么远啊!”李勒心中暗道:“真是岂有此理,我只是随便找个借口,说有流寇来袭,怎么就当真有流寇来了!我什么时候说话变得这么准了?”
“床弩准备!”城头上将领发出号令,士兵们开始了战斗前的准备。
城外。
一名威风凛凛地郡兵将领,正带着一千多名手下赶路。身后跟着的那些人,也确实只能被称做手下,而不能被称为士兵,他们连军服都没有,武器装备更是简陋,脚步混杂,乱七八糟地赶路。夜晚中,老远就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
队中地一个小校笑道:“陈将军,前面就是京城了,咱们从骑虎县连赶了一日一夜的路,兄弟们都累坏了,等明早进了京城,可得好好歇上一歇,听说京城里繁华得紧,得让兄弟们找找乐子才行啊!我听以前去过京城地人说,京里地小花娘好看得紧呢!”
姓陈的将军摇头道:“咱们得赶去洛阳,听说东征失利,府兵损失巨大,现在必定缺少兵员,咱们的人要是早到了,说不定能被编入府军呢!”
小校欢喜地道:“咱们可有一千多人呢,那将军你岂不是要升都尉了?”
姓陈的将军立即摇头道:“那不可能的,那是肯定不可能的。只要能当个别将什么的,我就心满意足啦!”
小校回头看了看后面的队伍,有些担心地道:“将军,咱们的人都是新招来地,连军服都凑不齐,这个样子到了洛阳,皇上见了能让咱们入府兵吗?”
“所以说呢,我这才着急来京城的嘛!”姓陈的将军很有些得意地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弟弟陈春宁现在在禁卫里当官,他可比我有出息多了。咱们先在城外对付一宿,等明天一开城门,我立即就去找他,让他想办法弄些淘汰下来的盔甲,给弟兄们穿上,军容整齐些,又是早到洛阳的,那时皇上一高兴,没准真让咱们进卫府当兵了呢!”
小校心想:“你叫陈春安,弟弟叫陈春宁,想要安宁,可惜却一起当了兵,求安宁而不可得!”他道:“那赶情好了,不过就算是要弄淘汰的盔甲,也得用不少时间吧,不如咱们借这个机会在京里好好玩玩?”
陈春安笑道:“你怎么总想着玩啊,还是办正事要紧”
说话间,忽听远处传来尖啸声,声音由远而近,快得惊人!然后就听前面卟的一声大响,好象什么东西砸到地上了!
众人一起向声音响处看去,只见地上斜插着一根又粗又长地木棍,木棍前端已没入土中!
小校说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呀?”
陈春安道:“好象是个类似长矛一样的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