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海波、张山还有周围的战士们全都一下涌了过来,将梁辰和张达隔了开去,吴华几个人也陪着张达跪在了那里,满面羞愧,其实这件事情他们也有份参与的,严格来说,是张达与他们一拍即合,要不然的话,如果他们坚决阻止,张达也是跑不回来的。
“辰哥,您消消火儿,别生气了,小达也是无心的,况且姚教官刚才说得对,他们几个人虽然贪玩儿,但也在客观上为我们争取到了一个机会,最多就是个功过参半罢了,不能全怪他。再说,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要怪就怪这个库巴还有那个威尔逊和阿达通了,不能怪他们。”董海波拽着梁辰的另一只胳膊,极力地劝阻道,其他的兄弟也是你一嘴我一句地劝道,梁辰左冲右突却出不去,只能无奈做罢。
“你,给我滚过来!”梁辰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被一群兄弟强行摁在了刚从屋子里搬出来的一把椅子上,铁青着脸向张达怒吼道。
“师傅……”张达跪在地上,也不敢抬头,更不敢起身,只能用膝盖一点儿点儿地挪了过来,终于挪到了梁辰的身前,重重地给他磕了一个头,含泪道。
“这一次事了,你回半扇岛,为死去的所兄弟守灵一个月,白天训练,晚上守灵。疯子,把他给我看好,每天最多让他睡三个小时,如果你敢放水,我连你一起收拾!”梁辰转头望着姚伟林怒道。
“行行行,我你还不放心么?”姚伟林缩了缩脖子,尽管他敢生剐活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但面对梁辰几乎要吃人的目光,他还是有些胆怯。
“你,给我滚起来,现在,跟我走,武装负重二十公斤,半一两我剥了你的皮。”梁辰怒气稍歇,深吸了一口气道。
“是,师傅。”张达赶紧站起来,尽管胸骨还在隐隐作痛,却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装备起来。旁边的战士赶紧七手八脚地帮他的忙,都把自己最好的装备往他身上塞。因为这些战士们知道张达马上就要跟着辰哥去抓那个阿达通了,虽然有辰哥在,张达不会有事儿,但出于关怀爱护,他们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帮助张达做到万无一失。
“辰哥,还用你亲自动手么?我带几个种子队员去抓那个阿达通就够给他面子的了。交给我们的吧,你累了,回江城歇歇了。”张山挤了过来,站在梁辰面前说道。赤裸的胸膛上,有三大块乌青的痕迹,那是当初为了救梁辰狙击步枪狠狠地撞在防弹衣上在身体上留下的痕迹,现在至少有两根肋骨被打裂了,但这点小伤对他来说,直接无视了。
“不,这个人,我必须亲手抓到。一切因他而起,一切也要因他结束。否则,我心中难安,总感觉亏欠这些兄弟们的。你们先回去吧,我去去就回,不必担心。”梁辰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道。
接过了姚伟林递过来的已经装备好的单兵携行具,梁辰背在背上,同时在脸上划了几道油彩,将一只狙击步拆分后精心地装好,道了声“再见”,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而他身后,张达则背着一个巨大的行囊,吭哧吭哧地在他身后默默地走着,姚伟林与董海波相视对望了一眼,均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对小达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能跟在辰哥身边学习,对他也有着巨大的裨益。”董海波望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吐出口气说道。
“好事倒是好事,不过辰这个人我是再熟悉不过了,这一次他是真急了,估计是要以练代罚了,他这个小徒弟怕是有苦头要吃了。”姚伟林很清楚,梁辰虽然性格温和,可一旦翻起脸来做教官,那可是比自己还要狠的。
梁辰踩着满地的血泊,站在了那个岗楼前方,望着已经被解下来绑在木桩上的库巴,看着他已经露出了白骨的左臂,眼神缓缓地落在了他的眼睛上,此刻,这个昔日纵横金三角的大毒枭已经进入了精神恍惚的状态之中,眼神遥远又飘乎地望着梁辰,好像已经根本都不认识他了——巨大的痛楚已经彻底击溃了他的神经,痛坏了他的脑子,让他现在跟个白痴已经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为了那五个特工兄弟,为了我的十四个兄弟,这是你应该得到的惩罚。”梁辰凝视着他的眼睛,淡淡地说道,说罢转身而去,脚下的血浙踩得“啪啪”作响,溅起无数串凄厉的血珠儿。
“梁辰,我们还会不会再见面?”就在梁辰他们即将走出基地的时候,远远地,被绑在那栋灰楼之上的卡尔森突然间大吼起来。
“我不知道。不过如果再见面时,我不希望你还是我的敌人,你会死。”梁辰的语气从丛林中飘渺的云气中传来,转眼间,已经带着张达悄然远去了。
“不会的,我绝对不会成为你的敌人,因为,我没有这样的资格……”卡尔森喃喃而道,对梁辰的敬畏已经如敬天神。是的,在现代战争之中,无论在任何军人心中,能以不到五十余人之众在阵地战中全歼两千余人的部队,这支部队的领头人,恐怕只能用神来形容了吧?
这边卡尔森的敬佩自不必担,那边张达的苦难却已经开始了。
与梁辰进入了丛林之中,他先是如狗一般在地上嗅来嗅去,强行用嗅觉去分辨某种野兽粪便的味道,还有各种植物的味道。
对于辨别的方法,梁辰只教他一遍,如果他在实际训练中还不能达到梁辰的要求,或是辨别出错,那他这一晚连觉也不要睡了,只能捧着几堆兽粪闻个不停。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科目罢了,在追踪中,他还要不停地几乎以半蹲的姿态在保持行进速度的同时,不停地辨认地上的每一丝痕迹,无论是野兽的、还是人类的,都要一一分辨出来,加以确认分析,并确定最终的行进路线。两天下来,他蹲得眼睛都要充血了,天可怜见的,他还要背着近二十公斤重的行囊,并且速度还不能慢下来。
这还不算,他还要不停地运用自己的智慧判断哪些是敌人设下的陷阱和诡雷,如何才能使自己不中招,包括如果避免误中山林中猎人的陷阱,同时还要担负起找水和找食物的重任,接连五天下来,他整个人都已经瘦了好大的一圈儿,眼里布满了血丝,精神已经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了。
不过,他依旧咬牙在硬撑,他很清楚,这不仅仅是师傅在惩罚自己,更重要的是,师傅在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给自己吃小灶,帮助自己不断地提升实力,让自己深刻地认识到哪里还存在着不足,让他在以后某些特殊的时刻来临时,能够有能力活下去。毕竟,这一次自己身为梁辰唯一的弟子,却被一群根本没有放在眼里的敌人生擒活捉,这也是他毕生的耻辱,更让他知道了自己原来还差得太多太多!
从某种意义而言,这是师傅一次用心良苦的栽培,他必须要忍耐下去,学习下去,并且把苦视为乐,这样才能更大的提升自己,不枉了师傅的这一番苦心。
几天来,张达沉默着没有说一句话,但他在用自己的行动向梁辰证明了自己的悔意,也证明了他的决心和毅力,这也让表面上冷肃的梁辰心下略感欣慰。
丛林追踪,是一件极其枯躁又艰苦的事情。相对于追踪者而言,这实在是一个很难熬的过程。不过,对于现在正逃亡在群山之中的阿达通和马泰德来说,同样是一种无法忍受的煎熬。
尽管马泰德是一个技艺祖辈相传的优秀猎手,他回到丛林之中就如同回到了自己的家,他从来不相信会有人比自己更熟悉丛林,更会利用丛林中的一切掩护自己,更不会相信在自己先逃的情况下有人能追得上自己。
但事实证明,他的这种先天的骄傲是自大的,是错误的。
尽管还看不到身后的敌人,但马泰德的直觉明白无误地告诉他,后面确实有人在追他们,如影如随,如蛆附骨,阴魂不散。
尽管他已经动用了所有的手段,陷阱、撞木、猎网、悬刺等等等等,但似乎这些只能稍稍地阻止后面追袭的人一下,却根本不可能给他们造成任何伤害,并且,他们与自己两个人的距离却是越拉越近了,有时候感觉他们好像随时都能出现在自己的身边,这也让马泰德愤怒的同时开始惊恐起来,他终于发现,自己遇上了一个极其难缠且比自己更懂得丛林的对手。
当他想通这个问题的时候,牵着对手在苍莽丛中绕圈子甩丢他们再借机杀他们一个回马枪砍掉这个小尾巴的机会立即烟消云散。
经过紧张的商议,他与阿达通立即决定,潜出山去,尽快找到最近的集镇,利用最现代化的交通工具逃离这里。
纵然他们现在已经成为了国际通辑犯,出现在人烟稠茂的地方是很冒险的行为,但此刻他们也顾得不这许多了——如果再在这丛林之中转下去,恐怕噩运会随时降临在他们的头上,就算是硬着头皮,他们也必须要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