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下午三点多钟,银行还没下班,梁辰几个人赶到了附近的一个建设银行网点,在那里直接办了转帐手续,四十万,不多不少,全都打到了何春林的帐户上,何春林现场开具了收据,房照一交,万事大吉,从现在开始,这座房子就属于梁辰的了。
不过,梁辰居然能够轻易四十万甩出手去,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也让何春林暗自里心惊不已,他越来越猜不透这个年轻人倒底是什么来路了,现在梁辰在他眼中,俨然间已经成为了一个世纪之谜。
不过无论是谜也好,是结也罢,何春林已经打定了主意,在没有摸清梁辰的底细之下,就算是天大的仇恨他也必须要忍着,否则,以梁辰的这种神鬼莫测的手段,会整得他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很好,何所长,承蒙厚恩,倒是不胜感谢了。”出了银行,梁辰向何春林点了点头笑道,神色间倒是有些缓和,这个何春林还算是上道儿,也省得他浪费太多手脚了。
“不客气。”何春林假谦虚了一下,就算吃了一个天大的亏,也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咽,没办法,谁让梁辰不仅拳头大,而且智商也高,怎么玩儿怎么有理呢?!
“辰哥,今天的事情,承蒙你给面子,也希望从今天开始,以后我们会成为朋友。”何春林暗自里咬牙切齿,但表面上却不得不委曲求全,话里有话地表示自己屈服了,以会也不会找梁辰的麻烦。
“呵呵,好说,好说。”梁辰挑了挑眉毛,淡淡一笑地应道。
回头瞥见了正垂头丧气跟在何春林身后的张达,梁辰心头一动,边往外走边随口问道,“达哥今年多大了?”
“嗯?”何春林心头登时就是一紧,其实他最害怕的除了梁辰手里的那份证据以外,就是怕梁辰找他这个外甥的麻烦了,以梁辰的手段,想玩死他侄子简直就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我,我,二十二了。辰哥,别这么称呼我,我,我当不起,叫我张达或是小达就行了。”张达听梁辰问到自己,登时就有些紧张起来,他现在算是彻底怕了梁辰了,身体有些发颤地一个劲往何春林身后躲,何春林同样有些紧张地护在张达面前,倒是一副舐犊情深的模样。
看到这里,梁辰心里倒是更有底了。
“何所长,借一步说话吧。”此刻几个人已经走出了医院,梁辰指了指路边的大树下的一个凉凳,信步走了过去。
何春林没说话,只是暗自里咬了咬牙,随着梁辰一路走了过去。
张达有些紧张地站在远处,用脚尖儿蹭着地面,心里头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梁辰这功夫提起了自己倒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是不肯善罢甘休?一时间心里头悬得厉害。
“何所长,看来你对这个外甥还真是不错,做舅舅的能做到你这个份儿上,也算不容易了。”梁辰坐了下来,递给了何春林一只枝烟,替他打火点上,自己也点燃一枝,两腿交叠,态度自然写意地跟何春林说着话,很是轻松的样子,像是两个人在随意聊着家常一般。
可何春林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眼前的这位爷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绝对不会无的放矢,跟他说话,时时刻刻都要小心,否则一不小心再触了他的霉头,恐怕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是。”他谨慎小心地应了一声,只是闷头抽烟,也不多说别的。
“唔,不过看起来张达好像并不成气,整天跟一群小混混混在一起,想必也让你操了不少的心吧?”梁辰明知故问地道。
这一句话倒是勾起了何春林的心事来,他平生膝下无子,就这么一个外甥在眼皮子底下长大,对他的疼爱简直超越了他的父母,要说对这个孩子不操心那就是假话了。
深深地吸了口烟,缓缓叹了口气,何春林眼里掠过了一丝无奈,“是”,他应了一声。
“其实年轻人,真应该有一份正经的事情做,就算不成材,也要成人才是。以何所长的能力,给他找一份工作想必不会十分困难吧?老是让他在社会上这么飘荡着,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嘛。”梁辰的语气倒是如一个挚亲老友般谆谆而言,不看面相倒也罢了,如果一看他年轻的面容再结合这老气横秋的话,倒是让人有些忍俊不住了。
但何春林却丝毫不觉得有任何滑稽的,相反,梁辰的话正正戳中了他的心事,让他一颗心不知不觉般便沉重下来。
“他从小成绩就不好,就算吊起来打也不行,初中没毕业就缀学在家,就是不想念书,找一份职业却三天两头就厌烦不干了,谁能有什么办法?我也只能做到给他弄个门市房让他开个小买卖罢了,这个孩子,让我们两家人操碎心了。”何春林长叹了一声,狠狠地抽了口烟道出自己的心事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梁辰明明是他最痛恨的人,可是与他说上几句话的功夫,却在不知不觉间便会受到他的诱导与感染,居然让他这样的人也产生了一种想倾诉的欲望。
说出了这番话,他自己都有些吃惊,没想到自己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居然跟他说这些话。
旁边的梁辰倒是一脸沉思的表情,手指有节奏地在腿上轻轻地敲击着,突然间便抬起头来,“这样吧,何所长,今天我买了你的房子,也算是占了个便宜,为了还你一个人情,我来替你管教张达,直到教好他让他成材为止,也算是替你去了一块心病,你看怎么样?”梁辰微笑向何春林说道。
何春林一听梁辰这话,登时身体就是一颤,随即惊怒交加地站了起来,“梁辰,你这是什么意思?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我,现在还拿我外甥来威胁我?真当我是软柿子那么好捏么?你若敢动我外甥一手指头,我就算豁出命去,也要跟你拼个鱼死网破!”何春林真是气极了,他没想到,自己已经忍让到这个份儿上,明明二百多万的房子只卖了他四十万,算是做到仁至义尽了,可梁辰居然还是不依不饶,还要在他外甥身上做文章,士可忍敦不可忍,如果梁辰还这样咄咄逼人不知进退的话,他真打算跟梁辰拼了命地斗上一斗了。
外甥就是他的心头肉,谁敢动他就等于是往何春林身上捅刀子。
“何所长,先坐下吧,你这个人啊,太急躁,为什么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完呢?”梁辰淡然说道,话语间没有半点人间的烟火气,就如同一朵天上的云,孤寂,却又高傲出尘。单凭着这份淡然,何春林在气势上便输了五分。
“你倒底想干什么?不妨直接说吧,如果你真的还不肯放过我们,那就走着瞧好了。”何春林冷笑不停,他才不相信梁辰会憋出什么好屁来。
“何春林,不要给脸不要脸,我梁辰说没有恶意,就是没有恶意,如果你还是这样的态度对我,那你就真是想死了!”梁辰终于发怒了,他陡然间变色,刹那间,何春林只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仿佛直线下降到零度以下,冰寒的气息逼仄而来,让他整个人都瞬间有一种被冻僵的感觉——那纯粹是一种心理上的感觉,事实上,现在十月份的天气,尤其是下午,温度依旧还是十分火辣的。
匹夫一怒,流血十步。帝王一怒,流血飘杵。
现在他在梁辰身上感受到的就是帝王之怒,是天地萧瑟、风云变色、席卷一切的那种强大的愤怒。
“你……你……”何春林嚅喏着,被梁辰这勃然间爆发出来的强大气势所迫,退了半步,却是不敢再说什么了。
“坐下!”梁辰怒喝了一声,何春林不知不觉间便一下子坐了下来,额上冷汗直冒,再也不复刚才的那种威风了。
“何所长,好话我只说一次,听好了,以我梁辰的能力,就算真的想对付你,也不至于用你的外甥去要挟你,至于我与你外甥之间的那点间隙,在我眼里,更是提也不要提,我从来没当做过一回事。我想说的是,你和我之间,没有真正的仇恨,甚至还可以有更进一步的友情。今天你卖我房子,所以我欠你一个人情,想帮你管教好你的外甥,让他真正成为一个有作为的人,仅仅如此而已。话已至此,如果你还不相信我,非要将我的好意拒之门外,并且要以怨报德,那我无话可说,咱们江湖上见。”梁辰站了起来,甩下了这句话,起身便走。
何春林脸上冷汗直冒,盯着梁辰的后背,嚅着嘴唇,几番犹豫,终于张口道,“辰哥,请,请等一下!”
本已经迈步走出去的梁辰重新负手转回身来,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辰哥,你说的,全都是真的?”何春林咬了咬牙问道。
“嗯?”梁辰冷哼了一声,也不说话,只是眯起了眼睛盯着何春林,那眼神如两柄利刀,瞬间就刺到了何春林的心底,让他一阵说不出的慌乱。
“不不不,辰哥,我没别的意思,并不是怀疑您的真诚,只是想说,这孩子,不算太好管教,可能,会让您很费心。”面对梁辰的时候,何春林额上的冷汗仿佛永远也冒不尽,一颗接一颗的。梁辰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只要你相信我,放心,如果你真把他交到我的手里,我不会伤害到他半根寒毛。半年以后,他会翻天覆地,变成另外一个有作为的人。”梁辰语气缓和了一下,点头说道。
“好,辰哥,我相信你,从明天开始,小达就跟着您了。”何春林一咬牙,终于做出了这个不知道是对还是错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