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底下登时“哄”的一声便乱了,一群学生赶紧脸煞白地翻书,他们第一堂课就领教到了这位美女讲师的厉害,居然这么残忍,三个人回答不上来一道问题便要扣掉所有平时分。要知道一门课程总共一百分,平时分占四十分,如果这四十分全都扣掉,那就只剩下六十分及格线了,就算到时候太上老君保佑他们也不敢说自己能百分百达六十分哪,哪怕少一分到时候都要挂科,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看到台下面惊慌失措的学生们,叶梓心底不禁冷笑,就应该让这群学生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否则还了得?
威严的目光巡视下去,当她看到梁辰的时候,却怔了一下,只见梁辰依旧在那里老僧入定般微闭着双眼,整堂课都是这样,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既然你在睡觉,那就别怪我了。”叶梓指着花名册,随便挑了一个人,“赵子璇。”
立马有一个男生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左半边脸上还有着枕着书本睡觉被书棱压出的红印子,叶梓看见这样的学生心底下便有气,“刚才我们学习了什么是人类文化学,人类文化学的起源是什么这些提纲契领式的总纲性质似的内容,回答我,这里面涉及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人的界定,告诉我,其主要内容是什么?”
叶梓冷哼了一声,注视着那个叫赵子璇的学生问道。
那个学生低下头去慌乱地开始翻书,可快要把书翻烂了也没找到关于这个词。
“不用翻书了,书上不可能有这个定义,这是我课外补充讲解的,除非你做了笔记。”叶梓冷哼道。
那个学生低下了头,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田志博,你来回答一下!”叶梓继续提问。
那个叫田志博的学生也站了起来,哭丧着脸,他刚才在玩手机游戏了,要能回答出这个问题来才算是有鬼。
“你们真是让我太失望了,难道社会学系的学生一届不如一届吗?难道你们上大学来就是为了混吃等死,拿着父母的血汗钱来这里吃喝玩乐?”叶梓半真半假地生气了,拄着讲台向学生们发火道,“下一位同学如果还答不出来,你们三个,平时分全都要扣掉,没有商量的余地。”
叶梓扶了下金丝边眼镜,缓缓将目光瞄向了那位依旧半眯着眼睛好像一切都跟自己无关的梁辰,心底下冷冷一笑,“梁辰!”
“唰……”刹那间,教室里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梁辰的身上,尤其是之前的那两个学生,更是眼巴巴地盯着梁辰,如果他要答不上来,那这一学期就铁定要挂掉一科了。现在,两个学生这一科的生死安危可都寄托在了梁辰的身上。
陈美琪幸灾乐祸地看着梁辰站了起来,心道,“这下还不玩儿死你?你这一整节课都在闭着眼睛睡觉,要能是答上来才有鬼。”
旁边的张凯也皱起了眉头,他刚才倒是认真听讲记笔记了,但这个问题叶梓讲的时候根本就是一带而过,没有做太多论述,况且讲得很快,他也没有记下来,有心想帮助梁辰,却也是无能为力了。
梁辰站了起来,终于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澈而明亮,望着叶梓,以极其平淡的声音回答道,“人来源于动物,高于动物,人自身上具有主观能动性,在实现超越动物状态的进程中显示其群居的社会性,就是对人这个种族基本内涵的定义,也正所谓之,人的界定。”
“哗……”整个教室一片惊声,原本这个近乎于刁难式的问题几乎难倒了所有人,毕竟,这并不是这一堂课的重点内容,所有人都在忐忑不安地祈祷,希望这位叶梓老师可千万别叫到自己,否则答不上来可惨了。但没想到的是,梁辰居然如此流畅地回答出了这个问题,对照一下刚才还有点印象的记忆,突然间发现基本上跟老师讲的一样,全面准确。登时,所有人都吃惊了,张凯侧脸看了梁辰一眼,眼中满是钦佩的神色,远处的陈美琪则张着小嘴,有些不太敢相信,这死家伙,刚才不是一直在睡觉么?
而两个原本都已经有些绝望的学生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望着梁辰的眼神立马变得崇拜仰慕,恐怕现在就算让他们以身相许他们都愿意。
叶梓也有些不太相信,可眼前的情况却是事实,习惯地推了推眼镜,“说得太过于笼统了,能不能具体说说如何进行‘人’的界定?”她有些惊诧地不由自主地问下去,这种感觉颇有一种像是在探究什么秘密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一样,她同陈美琪一样有些弄不懂原本一直在睡觉的梁辰怎么就能答得上来,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还是别的什么?
梁辰却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平静地问道,“叶老师,第一个问题我已经回答完了,是不是可以代表不用扣掉我们三个的平时分了?”
叶梓被他问得一愣,“嗯,是的,第一个问题你回答得很好,你们三个平时分都不必扣了。”她明白梁辰的意思,倒是对这个学生的“义气”有些赞赏。
“嗯。”梁辰点了点头,那两个学生早已经大汗淋漓地坐了下来,状如虚脱,对梁辰充满了不尽的感激。
“其实人的界定是一件既简单又复杂的事情,既然是一个哲学命题,也是一个社会科学命题,想要具体阐述清楚并不是十分容易。不过,费孝通先生曾经有一段话阐述得十分精彩,倒是对这个命题进行了很深刻的解释——人这个东西既是禽兽又不是禽兽,既创造了神仙又做不到神仙,所谓‘人兽之间’就是这么一种辩证关系。既是禽兽又不是禽兽,是说人的生物基础是和禽兽相同的,他无论如何跳不出生物规律的控制。历代多少帝皇苦于人生朝露,妄想长生不老,到头来还是落得个贻笑千古,但是人究竟创造出了个超越出人寿的‘社会’,靠了它,可以在墓碑刻上‘永垂不朽’。就借用这段话来做为我的回答吧,前人的思考已经足够,也不须我再多饶舌了。”梁辰侃侃而谈,继续回答道。
“哗……”教室里再次一片惊诧声,随后,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这是自发的,绝对是对梁辰真心的肯定与赞叹,是对知识和拥有知识的人一种自发而纯粹的尊敬,不搀杂半点杂质。
陈美琪都不禁张着小嘴鼓起掌来,精彩,真是太精彩了。不过鼓了两下掌之后她才发现自己什么时候也变成梁辰的拥趸了?
恨恨地放下了巴掌,瞪了梁辰一眼,不过心底下不知不觉间开始对梁辰好奇起来,他怎么懂得这么多?
“嗯?你看过费孝通先生的《人生哲学宝库》?”叶梓真的惊诧了,扶了下眼镜,仔细望着梁辰,惊诧中又有些喜悦地问道。现在这样敏而好学的学生可不多见了,能在自己的学生中见到一个,真不容易。
“看过一部分。”梁辰淡淡地说道。
叶梓还想再问几句什么,此刻下课铃声响起,于是叶梓向着梁辰微笑着点了下头,欣赏地望了他一眼,抱起书本走了出去。
陈美琪气鼓鼓地望了梁辰一眼,刚想追出去,却又暴露“秘密”,只好做罢。
梁辰隐蔽地看了陈美琪一眼,又盯了叶梓那婀娜多姿的背影一眼,心底下有些疑惑,感觉这好像又是陈美琪搞出的妖蛾子,不过这只是一个小丫头捣的鬼罢了,他倒没放在心上。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梁辰掏出手机一看,是六子。
“辰哥吗?我六子,现在讲话方便不?唐所和白指导员的事情我都打听清楚了……”
“好,你说。”梁辰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六子办事效率还真是不错,拿起笔开始在本子上记了起来。
六子打探的消息很全面,唐科的爱人叫肖红,早就下岗了,年过四十,没什么特长,只能待业在家。唐科为人一向还算正直,并没有像陈大力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事情,虽然当了这些年所长,但家里条件也并不宽裕,爱人的工作是唐所老大的一块心病。更重要的是,孩子今年中考刚结束,结果就差一分没进去省实验中学的自费线,现在唐所为孩子找一所好高中的事情已经快愁白头了。
至于白先明,家里条件还不错,老婆在社区上班,岳父曾经是江城市一个区的局长,不过现在早就退休回家了。白先明家倒是没有唐所那么大的负担。
放下了电话,看着满满一张纸上写着的情况,梁辰唇角边绽开了一丝笑容,通过这件事情,他已经大略地知道唐科和白先明现在的心理状态是什么,都需要什么了!
没错,唐科需要的是生活上没有后顾之忧,要的是后方的稳定,而白先明,生活上没有任何负担,恐怕剩下的就是仕途上的需求了。知道了这种需要,那就一切好办,梁辰准备从这些方面下手,做些“长期投资”,也算是为自己打牢基础向着目标前进铺一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