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着急,新兵是这样的。”肯尼夫说道。“多打几仗就好。”
“我一点也不着急,”楚剑功想“不知道北面的关外八旗是个什么光景。”
在长江以北,和镇江相望,关外八旗,科尔沁蒙古藩部,山海关绿营,热河、察哈尔,绥远八旗,总计三万人马,接近两万战兵,旌旗招展,浩浩汤汤,沿着长江排列开来。
在他们的正面,是四个印度团:廓尓克第十四团、锡克第二十四团、马德拉斯第二团和第六团,三行横队,排得很开,而英军的舰队,超过二十艘舰艇,就横列在他们身后的江面上。
早慢熊和尼古拉斯并排呆在黑龙江马队中,守兵们已经为他们做好了一切准备,他们身上披着皮甲,这皮甲的胸前的部分是双层的,内衬有棉布和铁片。
“这棉甲也太原始了,什么时候我们能弄一套西欧的胸甲呢?”尼古拉斯喋喋不休。
“别想那么多了,看那边,那个传令兵,我想我们可能要出击了。”早慢熊用俄语说。
黑龙江马队分出一个百人队,对英军的前阵进行骚扰侦查。
“好吧,我的贵族兄弟,祝好运。”尼古拉斯说。
“好运,兄弟。”
两人都在哨探的百人队里,马队横向拉得很开,慢慢的向着英军的火力边缘推进。
扬威将军奕经在阵中,手搭凉棚观看英军的布阵,不由得大感疑惑:“听说英吉利人都是白夷,怎么我看过去,却是黑乎乎的一片?”
贝青乔在一旁答道:“这些黒夷,乃是英吉利治下的蛮族。”
尼古拉斯骑着马,慢慢的向着英军推进,他很小心的计算着距离,大约四百码了,很快就会进入英军团属九磅炮的射距之内,他拉了一下缰绳,坐骑低啸了一声,开始缓慢的加速。
马速越来越快,开始慢跑起来,尼古拉斯估摸着差不多了,右脚一点镫,身子往右边一偏,战马突然一顿,向右边急转了一下,斜着冲起来。几乎在同时,英军的榴弹炮响了,炮弹在尼古拉斯的后方爆炸。尼古拉斯不管不顾,又往左转,整个路线变成“之”字。
整个百人队的游骑们都以这样的之字形路线,试探着英军的火力边缘。英军有些坐不住了,从队列中冲出一个中队,开始驱逐这些游骑。
四个印度团的骑兵,却是白人居多,尼古拉斯把火铳从马背上解下来,控制着坐骑,游动着,向非洲草原上慢慢向羚羊接近的狮子。突然,狮子奔跑起来,冲向羚羊。尼古拉斯的马速越来越快,哥萨克精湛的控马术让后方观战的科尔沁蒙古藩部都大声喧哗起来。砰!尼古拉斯开枪了,将一名英军白人军官迎面打倒。然后,他抽出长矛,左手单手持矛,将跟在后面一个红布包头的印度人刺下马来。随后,在其他的英国骑兵用步枪瞄准他之前掉转马头,疾驰而去,奔回清兵本阵。整个过程风驰电掣,连给人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好!”清军这边彩声大作,一时士气大振。
整个百人队都回到本阵,和英军骑兵中队的交手,稍占上风。
奕经见状大喜,传说中的凶猛英夷,不过如此。他大喇喇的传令道:“来呀,告诉科尔沁藩部,全军突击。”
科尔沁藩部这次带队来的,是札萨克多罗郡王,御前大臣僧格林沁,道光看此人生得十分英伟,仪表非常,故而又给他加了正蓝旗蒙古都统的头衔,算是清廷极为信重的蒙古藩部首领。
僧格林沁看到区区百人的黑龙江马队也能耀武扬威,早已按捺不住。得了奕经的命令,他便大吼一声:“孩儿们,给我上啊。”
杨芳在南线,重新整顿了队伍,再次向镇江行军。刚才英军并没有追击,而只是谨慎的稍稍向前推进了一点。现在,两军相对的战场上,比刚才要开阔一些。英军见到杨芳的清兵又转头上来了,便还是排出四个团的大型横阵,英军的大炮,却没有这么快跟上来。
“他们没有大炮了,真实是天助我也。”果勇侯杨芳一声赞叹,下令道:“来呀,列阵,吹号,击鼓!”
清兵鼓号齐鸣,将阵型再度浩浩汤汤的展开,杨芳下令:“再击鼓,传令两翼,徐徐前进推进。”
这一次传令过程中出了点小毛病,左翼的湖北兵倒是慢慢推进,右翼的四川兵却以为是全面进攻的讯号,于是马上也向菲利普内维尔的九十八团冲锋。七千人,十余个营头,一齐向着对面冲去。
菲利普内维尔还很冷静,他的步兵开始以连为单位前出,每六十人站成一行,以散步排成一线向前走,远远的望去,像是一道一道细细的红线。全团二十个连中,除了两个线膛枪连,其他的全部在向前走,像是广阔的战场上一行行细小的波浪。
英军和四川绿营的清兵逐渐接近了,第一行英军立定,在口令下排枪射击,然后等待第二行英军从自己的队列中穿过,同时上弹,第二行的英军也是如法炮制。两个营,这样向前滚动。四川兵的势头为之一沮,也慌里慌张的放起火铳来。等到两营英军全部放过一轮排枪的时候,四川绿营就开始向后溃散。这时候,菲利皮内维尔下令全团冲锋,英军开始吹号,一大片红色的军服向前涌来,四川绿营就开始逃出战场。
四川提督拼命用马刺夹着他的马,向南方飞逃。“哎呀,马军门跑了。还打个啥子?跑萨。”四川兵们大喊,他们乱哄哄的败下阵来。
杨芳赶紧喊过来命令齐泰“你拿着我的令箭,到前面去,胆敢妄冲中军者,立斩。”
用一千兵马拦在中阵的前头,防止败兵冲乱本阵,齐泰让自己的亲兵上去斩杀了败兵跑在头里的几人,加上英军又逼得不紧,杨芳总算遏制住了自己全线溃败的势头。但这不足以抵消四川提督临阵脱逃而带来的损失,因为杨芳几乎三分之一的兵力已经失去了组织。
这时候,英军的阵型也发生了变化,由于最东边的菲利普内维尔冲击和追击四川兵,使得英军四个团被拉成了一条斜线,最西面的加里内维尔的55团在最后。
,现在英军阵型的问题,是东边的菲利普内维尔突得太前,和他的友军索尔斯克亚的苏格兰49团之间出现了一个断点。杨芳敏锐的看到了这种变化,如果清兵能够切入这个断点之间,就如同打在蛇的七寸上,将英军一切两段,并将英军最右边的菲利普内维尔部队孤立起来。
“各位镇台,哪位有此胆略,深入敌阵。如能将英夷切断,便立下首功。”
众人面面相觑,刚才英夷火枪的厉害可都见着了,一个不好,可就是把命丢在这里了。这时,就见一名四十多岁的汉子站出来,大叫:“大帅,给我一支兵马,看我提夷酋的人头提来。”
杨芳定睛一看,却不是西南各省绿营本阵的,却是定海殉国三总兵郑国鸿的长子——郑鼎臣。他现在是浙江候补校检,自打他爹战死之后,他便日思夜想着报仇,英军转道进攻江苏,他便也从浙江转到江苏来投效,杨芳见他和英夷打过仗,便留他在军前参谋。
他虽然叫得响亮,但手底下却没有一兵一卒。杨芳现下的队伍,各有统带,还真抽不出什么人来给他。杨芳看看身边的总兵副将们,他们都把头低下去,谁也不愿意把自个的营头交出来。
“这样吧,各镇各协,都出一个把总,凡是随郑校检冲阵的,本帅有重赏,哪位把总里了功,他的统制也记上一功。”就这样,给郑鼎臣凑了500来人。
郑鼎臣带着人整队去了,杨芳便让一名总兵将收拢的四川兵带到后头去整队。又让齐泰,带了三镇人马,四千余人,在右翼(东边)展开,准备郑鼎臣切断英军队列后,便包抄孤立的菲利普内维尔团。
英军还在慢慢推进,最前面的英军距离清兵不到三里地了。郑鼎臣站在自己的新部属前列,大声说:“为人臣要忠义,为人子要孝顺,今日一战,既是为皇上尽忠,也是为家父和浙东江苏的百姓报仇。”
这时候,有兵丁在下面喊:“为人臣的是你呀,为人子的也是大人你呀,和我们这些当兵吃粮的丘八有什么关系呢?”
“谁在无理取闹?”郑鼎臣大怒,抄起腰刀,冲到人群中,将那大喊的人一刀劈死。随即向着兵丁大吼:“不听号令者,例同此人。”看看众兵丁噤若寒蝉,郑鼎臣满意的点点头,掏出一把银票:“这是武功银牌,随我冲阵的,人人都有一张。”“武功银牌”是清廷颁行的一种银票,五两一张,专用于打赏陷阵死士,或者用来奖励勇猛有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