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忍冬扭头看他,青年笑声清朗,姿态是难得的放松,眼中光彩流光四溢,满街灯火也显得黯淡。
“要放灯吗?”他指着四处可见的铁质炉灯对着辛秋说。
辛秋托着那盏灯,像托着一番热忱。
说话的空隙间,两人已经走在了拱桥河岸的上游,上游的人少得很多,星星点点的灯零散飘着,又是另一番感觉。
他取出蜡烛凑近在河岸立着的炉灯上点着了火,曾经的孩子长成了身修体长、身姿挺拔的青年,这回他没让衣裤沾着水,蹲在河岸将那盏河灯投在水面上,并没急着放。
“许愿吗?”何忍冬立在他旁边,低头问他。
辛秋看着手上明明灭灭的河灯,直到视线放空朦胧,才摇了摇头。
收回手的时候,指尖沾上了水,他也没管,一滴一滴地滴着,然后站起身。
看着那盏灯摇摇欲坠的逐水漂流着,他好像没将蜡烛放平,眼看那盏灯就要人仰马翻了,却突然被一只手给扶住了,辛秋顺着手看手的主人,与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何忍冬想,哪是什么小儿嬉戏衣襟湿,或许是稚子弄船招水可爱可亲罢了。
“可以让我许个愿吗?”何忍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在了河灯飘过的下游,嘴角起伏不算明显,但却带着平时更浓的笑意和温和。
他听见自己说了句好。
“愿辛秋喜乐安康、平安顺遂。”这句话像他扶正蜡烛后轻轻推了一把的手劲一样,逆着水流,顺着风飘入他耳中。
水流不急,河灯也飘得很缓很慢,是最常见的普通款式,在一堆别无两样的河灯中看不出什么不同,但似乎又有区别。
长大后虽然没再做过这些事,但也像小时候放船一样,做了很多像这种找不到出处的事,他看着那盏被拦下的河灯,想着:不够好在,他现在似乎明白了那些事的意义。
“忍冬,我们走吧。”
何忍冬几个大步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两人依旧肩抵着肩沿着河岸上游走,路过一方又一方河岸、走过一座又一座拱桥。
第22章
朝阳院的253房是山前疗养院的一个特殊的存在,这里是集体病房,住的是一群特殊的病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里面都是些未成年的孩子,其中有不少特殊儿童,分别是孤儿和身体存在缺陷的孩子。
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心理问题,严重程度不一,院内对此以模拟福利院的形式照顾着这群孩子。
这个群体的性格特点很两极分化,开朗的过分开朗,孤僻的却又过分孤僻。
辛秋负责的是里头的老幺、也就是路可新,今年九岁,自小是单亲家庭,由母亲抚养。
据了解,在他四岁的时候,他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那是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年幼的孩子跟着母亲去市里赶集,母亲还帮他换了最好看的一身衣服,她将他带去市区附近的一个文化广场,认认真真地陪他玩了很多的游戏,还买了许多吃的东西给他,他那时可开心了。
等他玩累了坐在长凳上休息的时候,他母亲和他说她突然想玩捉迷藏,让他坐在长椅上,母亲似乎细心到了极致,知道小孩年纪小,还不会数太多的数字,就让自家的孩子数手指,来回点了五遍后就去找她。
“要是发现天黑后还找不到我的话,那就是妈妈迷路了,你啊,可以去警察局里把妈妈给的小纸条和信封给警察叔叔,他们就会带你找我了。”
后来他便认认真真的开始找他的妈妈,他找了很久很久,最后他也只是感慨自己的母亲藏得太好了。
小小的一个人,在拥挤的人群中被推挪,迈着不大的步子在偌大的文化广场来回地寻找。
随着天色渐渐的黑了下去,他想这广场真的是太大了,阶梯观众席上看不到尽头一样的椅子、好几百米跑道上不断打转的人、体育馆里仿佛找不到出口和尽头的走廊……他还不想放弃,他觉得自己是可以找得到妈妈的。
精力旺盛的小孩也由刚开始雀跃地奔跑,到后面强撑着小小的身体疲惫地迈步。
最后,他累了,小孩身上是被推挪跌倒后摔在身上的泥土,脸上是过大运动量后的汗水,早上换好的裤子上摔破了个洞,整个人脏兮兮的像个疯玩过后的狼狈孩子。
似乎真的是过于狼狈了,在陆可新不知道第几次遇到询问他是不是和家长走散了的大人后,他这次并没有回答跟之前询问的人一样的说辞,他跟他们说自己在和妈妈玩捉迷藏、但妈妈好像迷路了,请求他们带他去找警察。
年轻的警察给他吹干了衣服,擦干净了脸,还披了毯子,他这时才将一张攥着的那张纸条给了警局。
在重述完母亲交代给他的话,警察局里一窝子撩袖子准备大展拳脚的大小同志们在看完路可新递过的纸条和信后瞬间就都不说话了。
字条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和一段联系方式,看起来问题不大。
“弟弟,这是你妈妈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吗?”
“这个是妈妈,但这个号码不是。”
“那你妈妈的号码你记得住不?记得住可以告诉我们吗?”
“记得的。”然后陆可新给人报了一串数字。
警员躲一边分别给两个号码打着电话。
孩子母亲的号码打得通但一直没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