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扎在原清军北营的小刀会,显然只是被英美联军用来充做过渡的一个角色。
在次日中午英国领事阿礼国派人通知小刀会伪左帅陈阿林,所有驻扎在此的小刀会必须于明日全部撤离此地。
陈阿林当即表示,小刀会会众在此众多,要全部于明日撤离有一定困难,可否宽限为半个月时间?
这一要求立刻遭到了拒绝,但当日下午阿礼国再次派人发出强硬警告,最迟延迟至后日必须全部撤离,否则将不得不考虑以武力驱散。
陈阿林没有任何胆子敢和洋人作对,但这一切却是他必须做的。
在他的军营里,八百清军已经分批到达,这些伪装成小刀会会众的清军即将要做的事情,陈阿林每每想起总觉得心惊肉跳。
那个张震胆子实在太大了,这是要做什么?这是要和洋人干一仗啊,万一要是被洋人发觉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现在自己已经和张震绑在了一根绳上,他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一切都能和张震说的那样顺利简单。
咸丰四年正月十九日,1854年二月二十二日。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对面租界上的行人几乎已经看不到了,偶尔有几个巡逻的洋夷经过,也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第一,北营清军必须移营;第二,上海土地章程必须修改!”刚刚取得了泥城之战胜利的阿礼国显得意气风发,在美国领事马辉,法国领事爱棠面前,阿礼国忽然很有一些租界领袖的感觉:
“其次,我觉得有必须成立独立于大清帝国之外的工部局,并且,我拟定了一份上海海关协定,如果各位领事先生没有异议的话,我想很快我们就可以和大清朝廷展开交涉了。”
作为此次泥城之战的参与者之一,马辉显然对这样的安排并没有任何意见,倒是法国领事爱棠在看完了这些文件之后,显得有些担心:
“毕竟这些改动实在多了,我很担心大清朝廷会不会答应这些要求。万一形成僵持局面,我想对于租界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好处。”
“不,他们一定会答应的,而且他们不但必须答应,还应当派出专员就清军的无礼挑衅行为做出道歉赔偿。”阿礼国并没有把爱棠的担忧放在心上,反而依旧那样神采飞扬:
“清军尽要对付太平天国,又要对付义兴公司,在这样的关键时候,他们不会再得罪我们,如果失去了我们的支持,我相信即便再打上一年他们也无法收复上海”
正在这个时候,他的助手忽然匆匆走了进来:
“领事先生,我们的水军俱乐部,商人联谊会等几处地方,都忽然受到大股武装冲击,目前情况非常混乱!”
“什么?”
阿礼国勃然失色,这个时候外面好像也隐隐传来了一些喊杀之声
“弟兄们,此次出击不是为了劫掠财物,而是为了杀洋夷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传参戎令,杀一洋夷者,赏银五两,生俘一洋夷者,赏银十两!有私自劫掠,贻误军机者,皆杀!”“私自劫掠,贻误军机,杀!”八百士卒一齐低声应道。
这次出征,和以往所有作战都不相同。
此次不是去和长毛作战,不是去和小刀会反贼开战,而是去和洋夷玩命!为了在泥城之战中死难的三百兄弟!
等到谢逸说完,张荣沅上前一步阴沉着脸说道:
“除了以上军规,还有一条,这次一个人都不能落到洋夷手里,一旦有被生擒危险,大家都准备着自杀吧,要是自己实在下不了手,边上的兄弟就帮他一把!
奉参戎大人命,凡于本次死难者,家属皆赏银百两,帮兄弟死节者,有功,无罪。大家切记切记,落到洋夷手里,下辈子阎王老爷必然让其做猪做狗以偿今生之债!”
“宁自杀,不被俘!宁殉国,不耻辱!”
“宁自杀,不被俘!宁殉国,不耻辱!”
随着张荣沅的声音,士兵们从喉咙间发出了低低吼声。
“赵大虎!”
“卑职在!”
“你领兵二十,以为前部,目标为控制英夷水军俱乐部退路!”
“卑职领命!”
“赵小虎!”
“卑职在!”
“你领兵二十,由左翼跑马场绕过去,堵住英夷商人联谊会退路!”
“卑职领命!”
“其余各部,俱按之前商议,半个时辰后动手,动作要猛,要快,一击务必成功,以烟火讯号为撤退信号!”
“卑职领命!”
八百清兵迅速分散开来,谢逸看了一眼苏州河的方向,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谢逸稍稍有些担心地说道:
“张兄,撤退路线一路在陈阿林护送下,携带俘虏撤到上海城内,一路往苏州河西南撤退,这需得水军配合,不知大人那现在联系得怎样了。”
“出来的时候大人已经派人与水军将领连晓俊和陈俊联系,这二人我也有所耳闻,乃是当日炮击洋夷者,都是有胆有识的好汉子,想来没有什么问题,我唯一忧虑的,就是一旦此二人要是向上峰汇报,则我军之前途未免大大堪忧。”张荣沅皱着眉头说道。
此时司马启明和俞峰对看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在出发之前,参戎大人已经给了他们密令。
“万一水军要向上峰报告,只要一发现苗头不对,你二人可以相机行事,控制住水军将领,但不可伤了那两条好汉性命,只管解来我的大营!”
这事必须做到万无一失,一点疏忽也都不能出现,否则,就算朝廷不行怪罪,只怕也会让洋夷恼羞成怒,从而演发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大人的胆子真的太大了,什么事情都敢做,不怕做,可大人也真的相信自己这些部下,这些部下只要有一人口风不严心怀叵测,立刻就会为大人引来泼天大祸。
时咸丰四年正月十九日,1854年二月二十二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