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出去一趟。”三个小时前,黑闯到蔚吉音的房间里交代了这么一句。
不给她任何迟疑的机会,黑不由分说地塞给她一套珍珠白的贴身小礼服,并且强迫她在三个小时之后把自己打扮好,然后在门口等他。虽然蔚吉音不了解这是怎么回事,但他强硬的态度却让她不敢多言。
三个小时后,蔚吉音望着镜中的自己不自觉傻傻的愣住。
她已经有多久没这样子好好打扮过了呢?
镜子里映照着她的身影,看起来有些陌生,反倒不像她。
这套由黑亲自挑选的礼服性感却不失优雅,雪白色的长礼服将背脊的线条完全展露,镂空的设计仅以几条银缎来回轻系,让她白皙的美背看起来格外美丽温润、引人遐思。
裙摆的部分则剪裁出如同花瓣一般的波浪弧度,只要一走起路来便会摇曳荡漾出飘逸轻灵的幅度,绾起的长发衬托出她美丽的容颜,几绺滑落的微卷黑发点缀得她益加妩媚。
这样的打扮,几乎连她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我在想什么!”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正准备弯身穿鞋,手却不经意触碰到纤细脚踝上的那条金色龙链,忍不住轻抚着,它在灯光下散发着隐隐金光,搭配上那一身高贵典雅的礼服不见突兀,反而为这一身优雅的装扮,增添一丝狂妄的霸气。
她笑了笑,弯身穿好了鞋后便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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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觉得不舒服,就来找我。”车上,文湛欢不断叮咛着。
“我知道。”黑回答的声音听来有些虚弱。
“还是你今天就别去了,我找个人留话给韩宥,叫他不要等你了。”文湛欢忍不住又建议道,看着黑一身正式的打扮,身为龙窟医生的他实在很担心大伤未愈的他,会不会突然旧疾复发。
“你现在说这个不嫌太晚了吗?”黑瞪了他一眼。
韩宥也是龙窟的人,不过由于他向来行踪飘忽,否则除非是龙窟交代下来的任务,不然平时是找不到他的,也因为他古怪的性格,使他在龙窟中始终保持着神秘的色彩。
“不过难得韩宥找上门,说是有重要的消息要交给我,我若是不出现,就实在太对不起他。”黑低低一笑,却不小心牵动伤口,痛得他的脸色一阵苍白。
“如果是这样,那我去也行,你就乖乖待在家里好好休息。”
“要是韩宥同意,我当然不介意。但是你别忘了,韩宥跟你是天生相克,你看他不爽、他看你不顺眼,要是让你们两个见了面,只怕你们会先打起来,到时候吃亏的可是我。”黑哪还不了解他们,又不是才与他们刚认识。
听他这么说,文湛欢的俊脸一沉,这可说到他的痛处。
“那还是非你不可。”
“我不早就说了,现在你就别替我担心,只需要闭上嘴、乖乖的坐在一旁,然后等着我晕倒的时候再把我送回来就行了。”黑拍了拍他,一抹漫不经心的浅笑又浮上嘴角。
“哼。”纵使是向来好脾气的文湛欢,提起韩宥也忍不住冷哼。
“说真的,那个女人怎么这么慢?”黑看了看表,修长的手指规律的敲着包裹在挺直裤装内的长腿,并且不时的向外张望,表情也越来越不耐烦,一副火气要爆发的模样。
终于在他的等待之下,车门被打开,一身火红的夏澄探头回应着他。
“蔚小姐来了。”
“是吗?”
果然,过没几秒钟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黑侧身让出一个位置。
又过了几秒钟,就见到一个雪白色的身影急忙地朝这里奔跑而来,途中还不小心踩到裙摆差点摔倒。
“这笨女人!”黑冷哼。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蔚吉音一刻也不敢耽搁的坐进车内,那张上了淡妆的脸孔仍可看见浮现淡淡的红晕,激烈起伏的胸口看得出她刚才奔跑的拼命,过长的裙摆硬是绊了她很多次。
“对不起、对不起。”一坐进车内,蔚吉音便忙着道歉。
她已经可以看到黑越来越阴沉的表情,感觉上活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你是乌龟、还是蜗牛转世?慢得可以,真是”黑话还没训完,却在看见蔚吉音光裸的美背时眯细了阴鸷的黑眸,原先炽盛的火气也迅速降至冰点,情绪转变之快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这该死的女人!怎么穿这种浑身上下布料短少的衣服。
他只觉得她裸露的美背异常的刺眼。她自己可能没有自觉,她现在这副娇美的模样究竟有多吸引人,更别提那自然散发的优雅气质会惹来多少狂蜂浪蝶;但他可不是瞎子,他看在眼里就是觉得非常碍眼。
他突然的沉默,让蔚吉音有些摸不着头绪。
“怎么了吗?有什么不对劲?”
“没什么。文湛欢,开车。还有你不准给我回头,否则当心我把你丢出去。”
黑没好气的威胁前面正欲回头看好戏的好友,然后随手褪下身上的毛大衣披在蔚吉音的身上。
“等等,我并不冷”蔚吉音话还没说完,便在黑的一瞪下乖乖住口。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随便把这件外套脱掉。”他跋扈的命令着。
“可是,我自己有带”她拿出抱在怀里的披肩,却被他一把抽走。
黑眯眼看着那单薄的披肩,再看看她身上的性感礼服。
这种又短又薄的破布能够通个什么东西!
“这个给我保管,从现在起别再让我听见你任何一句的抱怨。”
他不只火气被她轻轻松松就撩起,就连欲火都该死的不受控制。害他现在只想好好的、用力的将她抱在怀里,不让别的男人有机会窥探到她的美好。
“喔。”面对他的恶声恶气,她只能乖乖的应声。
“笨女人。”黑脸色冷、言语冷,浑身上下都冷透了。
他回头肯定要劈死卖给他这件衣服的家伙,说什么性感优雅,根本就是风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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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人!
站在角落的蔚吉音快无法忍受这么多人的场面。
三分钟前,黑跟文湛欢被一个名叫韩宥的男子给带离了现场,独留下她与夏澄待在会场里。原本她是跟在夏澄的身边,但不过转眼之间,夏澄就脱离她的视线范围,仅剩下她一个人。
本来找个人并不难,可是当每个人都戴上面具,找人就瞬间变得难上加难。
听说,这场酒会是由一家知名的珠宝公司所举办。美其名为酬谢多年来劳苦的员工,实际上则是顺便借着这个机会向各界赴会的名流人士,以及到场的记者媒体们介绍这一季的新商品,借此拓展关系,并向外界打响知名度。
而黑会到场是由于这间珠宝公司的其中一名股东是他多年的好友、另一方面也同是龙窟中人,所以他们才得以名正言顺的以上宾的排场接受邀请,而不受任何的阻碍。
蔚吉音猜想那名股东八成就是刚把他们带走的那个男子——韩宥。
即使大家都戴上面具,但她却依旧可以感受到自那名男子身上散发出的冷冽寒酷。想想以文湛欢的斯文、皇帝的威严,以及黑的邪气,这名男子的冷也算是让人印象深刻了。
不过令她搞不懂的是,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戴面具?
感觉上像是脸上多了层膜说有多痛苦,就有多痛苦。
“唉!”蔚吉音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穿了黑的外衣,脸上也戴着面具,但她多少感觉到有不少的视线停在她的身上,她有些不习惯,索性走出会场,到人较少且空旷的外面来透透气,顺便舒展一下受拘束的身躯。
才走出来没几步,她就听见角落有人交谈的声音。
她悄悄凑上前去看,却发现角落边的那三道身影正是黑一行人。
隔着面具,她看不见黑的表情。不过从空气的沉滞来判断,谈论的似乎是很严重的话题。
蔚吉音缓缓退了几步,不打算干扰他们,正想离去时却突然听见他们交谈的内容,这令她不自觉停下脚步。
“查出那天派人攻击我们的主谋吗?”这个声音是黑的。
“不,还没有消息。”这个声音比较陌生,应该是那个叫作韩宥的男子。
“你有什么线索吗?”文湛欢开口,声音听来刻意压低了些。
“我不知道,但说不定回到爵士那里或许会有新的收获。”韩宥回答道。
“听你的意思,似乎你心里已经有了底。”
“是有了一些大概,可没有线索跟证据。”韩宥的声音听来十分有自信,在那冷酷的语调之下让人明显感觉到压迫,仿佛一只出柙的猛虎随时等着将躲在暗处的敌人撕裂。
“说说看,你怀疑些什么?”
“我怀疑”
听到一半,一只手掌忽然捂去她的口鼻,仅有半边的面具在她的挣扎下也悄然落地,正当她想看清楚是谁在她的身后时,耳边传来的熟悉嗓音却又让她停止挣扎。
“是我,夏澄。”淡漠的嗓音来自夏澄。
“你怎么会在这里?”蔚吉音逃离她的禁锢,转头看她。
果然是夏澄,此时的她拿掉面具,一身火红的小礼服在暗沉的月夜下显得夺目耀眼,那一张绝艳的脸孔在隐没的月光下多了一丝看不透的冷漠,嗓音依旧是她一贯的冷然。
“我来找你。”她的回答仍是简略的可以。
“喔。”蔚吉音点点头,不好意思让她为难。
夏澄不再开口,也不理会蔚吉音是否跟上,只是自顾自的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蔚吉音才忍不住开口:“为什么,你总像是很讨厌我的样子?”
夏澄愣了一下,回头看她一眼“你是这样觉得的吗?”
蔚吉音点点头。
“那是你多心了,我并没有讨厌你。”说完,夏澄继续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只是脚步似乎更快了。
“我也希望是我多心,可是你的眼睛里就像现在总是充满了厌恶。”蔚吉音忽然走到夏澄的身前,专注地盯着她,莹绿的眼眸在黑夜里散发着诡谲的光泽,波光似的眼里映着她的身影。
“我反正不是因为你。”夏澄别过脸,美丽的脸孔上闪过一丝愕然。
“那是因为什么?”蔚吉音追问。
“没什么。”夏澄掠过了她,直直往前走去。
蔚吉音望着她的背影出神。
她看起来很坚强,反而会让人有一种错觉,让人以为,没有什么事是可以动摇她的坚定。
保护自己,让自己看来没有任何弱点的结果,只会让她变得更加寂寞。
寂寞,是毒药;她尝过,所以她知道。
走了一段路,夏澄忽然转过身子对蔚吉音说:
“你跟我其实很相似,我们都不属于这里,我们都是身不由己。可是,你比我幸福的一点是你能够掌握你自己的命运,而我却连有没有明天都看不到,永远在生与死之间徘徊。所以,说不定我厌恶的不是能够得到幸福的你,而是永远都不敢追求幸福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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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会场,蔚吉音又再次感到不自在。
她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等待晚会的结束。
等了许久,晚会并没有如她所愿的结束,反而是向她邀舞的人越来越多,虽然戴着面具,大家看起来都是一个模样,但她那面具怎么也掩盖不住她曼妙的身材。
她婉拒每一位前来邀请她的人,每推拒一次,心就孤单一点,最后她竟觉得差点要淹没在那巨大的无依与寂寞中。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沉入孤单所凝聚而成的深海时,一双冰冷的大手忽然扯住她往舞池里走去。她根本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硬拖着紧靠在那名男子的身上,往舞池中央走去。
戴着面具,看不出男子的长相;而整齐正式的西装在场所有的男士少说有一半都是这样的穿着,蔚吉音完全无法分辨谁是谁。她有些慌,想逃,却被紧紧抓牢。
“想跑去哪里?”低低的笑语从耳盼传来。
这个声音,是黑。
蔚吉音轻嗅着他身上她所熟悉的的浅淡香气,他的体温隔着衣料传递给她,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鼻端还可隐约嗅到他身上惯有的浅香,那既冷且舒服的淡雅香味。
不过,夹杂在那浅香中有些许的酒味,她隐约记得文湛欢曾跟她提过,黑酒量很差,碰到一点点含有酒精成分的东西就会醉,虽然不会有什么太过惊世骇俗的举动,但行为会跟平时有很大的不同,因此一直要她注意别让黑喝酒。
没想到,她似乎还来不及阻止,他就已经醉了。
“我以为、以为你是”
“还以为我是那票来邀请你的狂蜂浪蝶中的一人。”
“没错。”
“可惜,我并不是。”黑微笑道。
淡然优雅的笑容里有一抹透视人心的冷然,让他多了一丝无情,如冷霜般的眸子闪动着粼光,仿佛是隐晦在暗夜中的星辰。
“等等,黑,我不会跳舞。”蔚吉音被他拉着,脚步凌乱。
“你不会,可是我会。”
“等一等对不起。”凌乱的脚步随着他优雅的舞姿在舞池中来回穿梭,不时踩到别人的裙摆或鞋子,蔚吉音也只能诚心诚意的道歉。一场舞跳下来,她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花在道歉上。
“放轻松,跟着我就行了。”黑轻声说着,顺手拨开她垂落的发丝。
那发上淡淡的香气飘送,撩拨着他的心。
跟着他!怎么跟着他,她不被人撞死就不错。
“黑、黑”蔚吉音抬头,却看见面具下他的眼。
无伦的眉眼包含着炽人的高温,那高扬的嘴角刻划着无尽的勾惑,黑发飘然,魅惑的浅淡笑容几乎要带走人的心智,幽暗狭厉的冰眸却闪现着难以捉摸的深沉诡谲。
“相信我,好吗?”
搂着她的纤腰,黑低下头在她的颈间落下一记轻吻。
他喜欢她身上的味道,有点甜、有点浅,却容易在心上留下牵挂。
那天的吻仍在他的记忆之中——黑说服自己那是冲动!
只是冲动有可能维持这么久吗?
与她相处之前,总觉得她光明刺眼,总觉得她的软弱惹人厌烦;与她相处之后,虽然她身上自然散发的光明未减、虽然她的软弱依旧,可他却开始渐渐习惯,并且学会了容忍。
或许,这是改变的第一步。
此刻,他的头有点痛,神智有点混乱,但他丝毫不意。
他觉得这样很好!
“你今天很漂亮。”黑微笑,轻轻褪去蔚吉音身上那件他的长大衣,让她的光滑美背毫不掩饰地展露在众人的面前。
蔚吉音被那突然袭来的凉意给吓了一跳,悄悄打了个冷颤。
“你不是要我别脱掉。”外套一落,她就更加觉得不自在。
“我喜欢你这个样子,很美。”
蔚吉音不期然的对上黑的淡笑,让她禁不住皱起细致的眉,她所陌生的笑容引诱她陷入不可自拔的深渊。
可是,她自己可不喜欢这个样子。好尴尬,让她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没注意到黑眼中莫名的宠溺,她也没注意到她的心正悄悄变化着。
黑带着她跳了一阵,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心,一对舞在他们旁边的情侣竟然不小心撞上他们。
蔚吉音穿着高跟鞋,本来就不稳,这么一撞让她更加失去重心,身子一歪竟倒向黑的怀里。
黑为了不让她摔倒,只能硬生生接下她。
本来依照他的身体状况,接下她当然不是问题;可现在他的旧伤未愈,随时都有复发的可能,他一个虚软抱着她一起摔坐在地。这一摔使得原先愈合的伤口又再次裂开,从伤口流出来的鲜血染红了雪白的衬衫。
蔚吉音趴在他的身上,起初并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直到那血渗透他的衬衫,那刺眼的血红,令她大惊。她慌张地从他身上爬起来,正想寻找文湛欢的踪影,却突然被他拉住。
“等等陪我一下。”黑知道自己的伤口裂开了,也知道血不停的流,可是他却不愿让她离去,只见他紧紧抓住她的手,像个任性的小孩一般,怎么也不肯放开。
“不行,你一直在流血”
“别走。”黑打断她的话,痛苦地坐起身。
“你躺着,我去找文医生。”
蔚吉音怎么也放不下心,思考之下还是只有让他松开手,然后找到文湛欢比较重要,她可不愿意见他好不容易快要复元的伤口,在此时因为一时的不注意,而送了性命。
黑望着她的背影,眼前有点黑了、有些模糊了,那抹光亮逐渐离他而去。
他想伸手、想叫她,却只是徒劳!
第一次,他有了恐惧的感觉。
那是失去她的恐惧